这个路口的红绿灯挺长的,泉冶趁着这个时间,打开手机看了眼今晚上那个火锅店的菜单。
那家店据说挺火爆,每天晚上都排队,泉冶琢磨着,自己和庄杨一块去,目标扎眼,被人发现的概率太大,不如提前预定好,打包走人。
两个人在下雪天窝家里吃火锅,总比提心吊胆要好,反正庄杨请客,自己不亏,没准睡前还能有点健康的体育锻炼活动,甚至连姿势都想好了。
庄杨最受不了自己kua?坐在他腿上,嘴上不饶人,但却可以从腰一直红温到脖子,卖力耕地好几个小时。
在遇到庄杨之前,泉冶没有在下位做过,缺乏经验,然而现在则是经验太多。
泉冶独自一人坐在车里面想的红耳赤,打开手机玩了会斗地主转移注意力,等稍微平复点才扔掉电话,打算等庄杨上车了,问问他想吃哪些,再去打电话和老板说。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斑马线,那边的红绿灯早已经过了两轮,可泉冶并没有看到庄杨。
泉冶有些无语,心说庄杨这是走哪儿去了,连他自己的车都不认识了么。
低头给对方发条微信。
【清泉石上流】:人?
【康庄大道】:给一大娘指路。
看来是去做好人好事了。
【清泉石上流】:道德模范,人类楷模。
【康庄大道】:再等我一会。
等等等。
我他妈都等你这么多年了,还差这几分钟么。
泉冶熄灭手里的香烟,心情特好的哼起歌,饱暖思那个欲,这话可真不假,甚至会在短时间内产生一股冲动,就这样什么周遭的烂事都不理,平静简单的过生活。
把玩了一会儿自己刚买的手链,泉冶现在有点后悔,应该给自己也买一条同款才对。
闷声给自己洗脑,泉冶心里想,我不是为了凑成对儿,就是单纯的因为自己戴着好看而已。
好看而已。
而已!!
等庄杨回来的功夫,泉冶接了个陌生电话。
原本以为是什么推销办卡的电话,没好气的吐个‘喂’字,想立刻挂断。
电话另一边的人有五秒钟的沉默,而后才说了句话。
“好久不见。”那人轻笑道:“这么低沉,难不成是性生活不如意?小沈没满足你?”
凉薄寡淡的嗓音十分有特点,电话另一边是消失了近一个月的尤屹。
泉冶一边透过车窗四处张望寻找庄杨的身影,一边和尤屹道:“别提你那个小沈了行么,撞号了。”
尤屹愣了两秒,他不是没想到泉冶是上位,而是没想到小沈那个长相也是上位。
他玩笑道:“我以为……”
泉冶误会骂道:“你以为什么?”
老子他妈的就被庄杨压过好么。
泉冶将激-情开麦的话都咽回去,尽量维持着平静问尤屹:“你是不是存心躲我?”
尤屹在电话里笑了笑,回道:“真想躲你就不会打电话了。”
泉冶不解:“不是存心躲我为什么消失这么久,怕惹祸上身?”
尤屹说了声‘不是’。
“那天和你吃过饭没过两天,被我爸莫名其妙的揍了一顿,在地下室的小黑屋里关了三天紧闭,半条命都没了,等放出来的时候又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床都下不来,今天刚重获自由。”尤屹轻咳了声,道:“拿回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打电话,你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泉冶沉默半秒,觉得有些愧疚。
“马叔……你爸为什么要打你?”泉冶道:“……就因为你和我吃了顿饭?”
“我他妈的还想知道为什么呢。”尤屹无奈的笑笑,像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解释道:“不过他打我也不用什么理由,看的不爽了就打一顿,我习惯了,早晚得半身不遂住进精神病院,还是说说你吧,那边的事儿还顺利吗?”
泉冶装傻道:“我没懂你的意思。”
尤屹笑笑:“这周有空么,见一面吧,到时候我会叫上小沈一起,你们好好聊聊。”
泉冶想了一会儿,回了句:“好。”
和尤屹接触的机会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顶着一张泉冶见过的男性中最漂亮的脸,配着他戏谑的笑,总是给人种过度轻浮的错觉。泉冶觉得尤屹这人城府挺深的,喜欢装傻充愣,掩盖住那些聪明。
这个节骨眼叫小沈作陪?
王八蛋才信你。
和尤屹的通话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庄杨还没有回来,泉冶没有多想,心里估计那位多半是个年长的大娘,腿脚不利落,耽误双方的时间。
盯着车窗外的车流和行人看了十几分钟,庄杨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泉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一边打开车门走出去,一边给庄杨打了几个电话。
三通电话,都是忙音无人接听。
泉冶深吸一口,他觉得有些心慌。
站在路口努力回忆着刚刚庄杨和那位大娘消失的方位,泉冶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到尽头。
他这会庆幸小路是条直行路,没有任何对接的岔口,也无需选择路径,只是小路的尽头看着像是衔接着一条窄窄的巷子。巷子很深很静,两侧都是些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的店面,这地方看着近,其实离主街很远,连嘈杂的鸣笛声都听不到了。
杀人犯的故乡,作案圣地。
庄杨那边的手机仍是无人接听,泉冶跑的有些累了,低头拄着膝盖,喘粗气看向巷子的深处,他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记错方向,跑反了。
骂了句脏话,泉冶暗示自己,说不准人家已经回车里了,不过是手机没信号而已,再者说,庄杨都他妈多大岁数了,别在这儿自己吓自己,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现在原路返回,回去看看情况。
抬起脚还未迈出第一步,泉冶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旧式的电话声响,听着仿佛穿越进民国时期的谍战剧中。
泉冶以前嘲笑过庄杨,说你这破铃声除了动静儿大之外,没有别的好处,听着就显老,三十岁的人,用五十岁的铃声。
泉冶挪着腿向小巷的深处走去,一边还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
不会那么巧的。
庄杨行善积德,真不至于。
算命的说他可以活到九十九。
铃声和耳边的忙音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手机自然的滑落,泉冶能感觉到剧烈的耳鸣瞬间充斥大脑,自己浑身上下的血管好像都凝固了似得,从头到脚都是冷的,身体和手指僵硬的不能弯曲,甚至没有办法再向前挪动一步。
庄杨安静的躺在地上,面色如纸,胸口起伏不定,毛衣像是破了个洞,血从那些细小的缝隙中不断地涌出来,染红了他那件米色的外套,顺着衣服的衣角不断滴落,汇聚延伸至泉冶的脚边。
刻板的不断地跌倒,爬起,跌倒,爬起,明明骨架还在,泉冶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站不起来,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跟斗,几乎爬一样的跪在庄杨身边,地上滑腻的液体不断地蹭在身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自己的眼泪。
后来的事情,泉冶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不断的叫着庄杨的名字,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双手紧紧的攥住对方冰凉的掌心贴近自己的脸颊,泪如雨下。
这一刻,泉冶无比痛恨。
痛恨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满足自己那一点贪心而赔上庄杨。
丑陋的老鼠就应该活在下水道里,不该上岸污染他人。
急救电话不过三个数字,按了三次才将号码拨出,泉冶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什么都感受不到,接线员冷静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遥远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庄杨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忍着疼动了动手指,毫无力气睁开眼睛,只能寻着声源的方向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发。
忍不住开口逗他:“……怎么又哭。”
……什么时候让他多了这个毛病。
庄杨意识到这个人在发抖,而后大片大片滚烫的泪落在自己冰凉的手心里。
刀尖刺入身体的时候,觉得很冷,疼痛感迅速传输到大脑中枢,神经敏感到能察觉到血的流逝,是那种难以忍受被迫剥离的撕扯感,之后,你就感觉不到疼了,人也开始轻飘飘的,有一种久违的欣快敢,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可这会庄杨看着泉冶掉眼泪的样子,他觉得有人在攥紧自己的心脏,好像又能感觉到疼了,这种疼,远比刀刺入身体的疼多百倍。
“泉冶,你别哭,”他拍了拍那个人,安慰道:“不疼,真的。”
身旁的人似乎抖的更厉害了,庄杨有些无奈的推了推对方,用仅剩的清醒告诉他:“先离开这里,队里的人很快就到,会有麻烦,我不在,帮不了你,你说不清的……”
泉冶用力的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双眼。
“庄杨……”他闷声道:“把我的命给你好不好……”
如果生死簿上真的需要一个名字,别伤害他,用我的去抵,可以吗。
医院的墙比教堂听过更虔诚的祷告。
那些身穿白大褂的人,是抵抗死神的最后一道防线。
傅沙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夜里十二点半,他洗澡的时候手机不小心调成静音,等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里多出的十几个未接来电,这才知道是庄杨出事了。
几乎是收到消息立刻赶到医院,头发也没来记得擦,被外面的风一吹,冻出了大片冰碴,也顾不得脖子里嗖嗖的灌进凉风。
手术室门前的电子屏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后面用斗大的字显示着‘手术中’。
傅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靠着墙壁蹲在那儿,电话里的人说的不清不楚的,连到底伤的重不重都没说明白,搞得人坐立难安。
何序办好手续从外面回来,傅沙立刻起身迎上去,问他:“怎么回事?庄哥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被人捅伤了?”
何序叹了口气,摇摇头:“付队和刘畅去调监控了,刚刚给我打电话说,监控里显示,庄哥是因为给一个大娘指路,才走到了那条出事的巷子,再也没出来。”
傅沙愕然:“是那个大娘捅伤他的?”
“对,监控显示那位大娘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手臂上都是血。”
傅沙道:“为什么,她疯了吗?”
何序懊恼的搓了搓脸,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你还记得庄哥前一阵子抓过一个人,就是那个黄毛的朋友,也是玩D的,还差点用炸弹伤了我们。”
傅沙点点头。
“那个大娘是这人的母亲……”
傅沙愣了两秒,立刻吼道:“可是他儿子碰D,这本来就是违法的,我们是在帮她,今天敢吸,明天就敢贩,及时止损,这个道理他妈不明白吗?”
“……可问题就是,他妈也是个瘾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