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沙的拳头砸在墙壁上发出声闷响。
何序拿了瓶水递给傅沙示意他冷静点。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娘会捅伤庄哥了吧。”
傅沙深吸了口气,抬头问何序:“人抓到了吗?”
何序嗯了声,回道:“你放心,出了这么恶劣的事,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来支援了,嫌疑人已经在队里,付队说,原本那个大娘是想同归于尽,捅死庄哥,一了百了,可是刀捅进去,看着涌出的那些血就怕了。”
何序叹了口气,给自己猛灌了半瓶水。
“一个跛脚,不会用电子设备,面相和善的中年大娘来向你礼貌的问路,谁都不会想着,这样的人会突然掏出一把尖刀刺向你吧,所以,庄哥才吃亏了。”
傅沙眼眶微红的看着何序。
他曾是缉毒队的一员,太了解这些人的丑恶。
“我以前在金三角周边支援的时候,那边的小村落很多,落后又贫穷,有的就靠旁门左道发家致富,那些头目喜欢用那玩意控制人,手里下豢养了一批敢死先锋,神出鬼没的。决定抓他们的那天是深夜,那边没有电,队友控制住现场,我带着光源冲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大多数的人居然是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他们腰上绑着炸弹,争先恐后的扑向我们。结局是行动大获全胜,把那个村落一锅端了。可有两个离孩子最近的战友,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再也没能回来。”
何序咬着下唇,走过去拍了拍傅沙的肩膀。
傅沙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不仅仅是庄哥。”他接着道:“就算是那会早有准备的我,也绝不会意料到,你想保护的人会变成一枚精准的子弹,狠狠的击中你。”
所以,那些人都该死。
“对了。”傅沙道:“是谁报的警叫了救护车。”
“巷子的里面没有监控,八成是一位好心路人。”何序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电话打回去没有人接听,估计也被吓傻了,不过证据链这么完整,也不需要什么目击证人了。”
“那个大娘呢。”傅沙皱眉道:“她是怎么知道那天抓人的就是庄哥,这么精准打击?”
何序仰头看着电子屏上的手术开始时间。
“那天抓人的时候,其实那个大娘就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东西。”何序骂了句脏话:“然后她就拍下了庄哥的脸。”
傅沙抿着嘴问何序:“照片她还给过其他人吗?”
何序摇摇头。
傅沙太明白他们这种身份,一旦照片被泄露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他真心的希望那个大娘心不要这么狠。
两个人的手机铃声在同一时间响起,傅沙看了眼手机,是付队在群里发了条信息。
先是问问庄杨现在的情况,再者告诉大家已经联系了家属,但庄杨母亲现在人在国外,一时半刻赶不回来,让何序和傅沙先在医院帮忙盯着。
手术室门前的等候位都空着,可这会没人坐得下去,两个人一直在原地踱步。
又等了一个小时,手术室里走出来个年轻的小姑娘,站在那喊了声:“庄杨家属在么?”
何序着急跑过去,加上蹲了太久腿麻,一起身差点跪地上,爬起来连忙举手示意道:“在在在,我们都在呢。”
小姑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何序和傅沙几秒,简单的介绍术中的情况,又说了些繁琐的专业术语,何序听不太懂,但他抓住了重点。
重点就是送来及时命保住了,刀刺入不深,人已经醒了,正送回病房。
何序松了口气,脸上也缓了点血色,回头安慰傅沙道:“没事没事,庄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什么叫没有什么大问题。”小姑娘摘下口罩,两鬓窜出两绺被漂成蓝色的头发,冷漠的看着何序,问他:“非要病的快死了才叫严重吗?”
何序不明所以得抓了抓后脑勺,心说这小姑娘是冲谁啊,火气这么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言炎回到更衣室,下了手术台,她自己也松了口气。
这会更衣室里没有人,言炎平躺在地上,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言之有理】:人没事,刀刺穿了肺,好在送来及时,已经术中处理了。
【清泉石上流】:……严重吗?
言炎想了一会儿,打出几个字又无奈的删掉,叹了口气。
【言之有理】:不算,失血过多导致休克,看着吓人而已。
【清泉石上流】:他醒了吗?
【言之有理】:已经醒麻醉,送回病房了。
【言之有理】:在意他?什么关系?
【清泉石上流】:路人。
【言之有理】:……
【言之有理】:想见他?
【清泉石上流:】不想。
【言之有理】:哦。
我信了。
真的。
言炎捏紧手机,点开了泉冶的头像看了一眼。
一片绿色茂盛的田野。
像是植物园的宣传照片。
【言之有理】:哥,如果今天被送进来的人是你,我可能会疯。
泉冶看着手机上的文字苦笑着,他很想告诉自己的妹妹,你哥现在已经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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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畅早起提着猪肺汤到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门外还站着个守门员。
守门员何序顶着两个黑眼圈靠在墙上,他昨天晚上找护工租了个折叠床,在病房里守了一夜,这会人都萎靡了,看见刘畅提着保温饭盒嚷嚷着也要喝一碗。
刘畅透过病房的窗户瞧了一眼里面,问何序:“你怎么不进去?”
何序打了个哈欠:“杨局在里面呢……”
刘畅摸了摸自己的保温饭盒,他其实也没怎么睡觉,昨天和付涵连夜突击审讯,调查取证,一直忙到现在,中间就在队里的沙发上眯了一个小时,等听付涵说庄杨的母亲不能立刻赶回来的消息后,刘畅立刻给自己妈发了条信息,让她弄点猪肺汤,汤炖好了之后,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家拿走保温饭盒,赶着就来了。
“庄哥醒了没?”
“早醒了。”何序笑笑:“嚷嚷着要出院,杨局正在里面骂他呢。不过话说回来,庄哥身体素质真不错,做了手术和没事人一样,要不是身上挂着引流管,我真以为他好人一个呢。”
刘畅难得好奇的靠近墙体听着里面的情况,可这病房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回头看向何序告诉他:“庄哥在警校的时候年年都是前三名,现在那个射击记录还挂在墙上呢。”
“真的假的?”何序来了精神,睁大双眼八卦道:“有照片没有,给我瞧瞧。”
刘畅无语的推开何序凑过来的大脸,敷衍道:“行行行,等我回家看看我旧手机的相册去。”
听着庄杨的状态不错,两个人也放松了点,在门口开始聊闲天。
言炎冷着一张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何序拦了她一下,好心的告诉她里面有领导在谈话,没成想这小姑娘径直推开了病房的门。
“探视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五点半,刚刚已经给你们留了半个小时的交流时间。”言炎冷漠的看向那位杨局,正色道:“现在来搞特权再探视不合适,外面的人都看着,我怎么管理其他的病人?”
何序在背后给这位女侠竖起大拇指。
言炎也知道眼前这位一定是个人物,可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就算丢了这个饭碗,自己还有大把花不完的钱,况且这事儿似乎关乎自己的大哥,言炎觉着用不着对谁都毕恭毕敬的,再不济,换个城市也能活下去。
“病人需要休息。”言炎重复道:“病房外面贴了一些探视的注意事项,你们可以找人拍下来,如果真的想要在非探视时间进入病房可以给办公室打电话,我会提前安排好。”
言炎虽然语气冷淡了点,可句句都在点儿上,杨局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没法说出一二来,况且人家也的确提供了一些便利时间。
言炎跟着杨局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何序和刘畅一眼,挑眉道:“还不走?”
何序立刻上前一步,指着自己解释道:“我是陪护,陪护……”
言炎看了看一边抱着保温饭盒的刘畅:“东西给我,你们两个赶紧走人。”
好容易将人都打发走了,言炎目送着最后两个人离开,提着保温饭盒重新回到病房里。
庄杨正拖着长长的引流瓶松弛的靠在窗户旁晒太阳。
言炎将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在他的床头告诉他:“你队友带来的,趁热喝了吧,闻着像是猪肺汤。”
庄杨道:“大夫的鼻子这么灵?”
言炎没说话。
泉冶厨艺很差,小时候做出的食物只能闭着眼睛吃,每次厨房弄得像核聚变工厂,唯一能上台面的只有猪肺汤。
有一段时间,言炎闻这个味道就想吐。
庄杨看了言炎一会儿,问她:“你哥呢?”
言炎冷冷的盯着庄杨,一言不发。
庄杨忍不住笑笑,心说这兄妹两个的神态还真像。
“你哥是我的线人。”
言炎愣了两秒,她顾不得自己刚从死神的手上将眼前的人拉回来,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才术后第一天,理智这会儿都是放屁,她一拳毫不客气的打在庄杨的右脸上。
庄杨没躲,硬生生的挨了这拳,吃痛闷哼一声,用舌头抵住自己的腮帮子缓解疼痛。
“替你哥出气?”庄杨抬眼问她:“一拳够吗?”
引流管的拉扯带着刺激到气管,庄杨手拄在窗户上咳嗽了两声,看了眼紧锁的病房门。
言炎低声骂道:“我哥受的那些伤,吃的苦,多半和给你卖命脱不了干系。”
庄杨点点头:“你可以说我卑劣。”他觉得言炎骂得对,展开双臂补充道:“但是你看,我不也遭报应,感同身受了么。”
言炎忍住想再来一拳的冲动,转身背对庄杨,嘴巴被迫抿成一条直线。
“感同身受吗,你还不够了解他。”言炎讽刺的笑了两声:“你受伤我哥只会比你更痛,我真怕他会疯。”
事实证明言炎的话是对的,所以当疯子在凌晨一点半,带着鸭舌帽和口罩,搭配一副平光镜,一身黑的模样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走廊的尽头有个监控死角,言炎双手插兜笑道:“不是说不见么?”
泉冶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来看你的。”
言炎指着里面那个vip病房,告诉泉冶不能待的太久,害怕庄杨的队友不懂规矩,晚上还会来。
泉冶摇摇头,他告诉言炎:“我就站在门口看他一眼就走。”
言炎不会安慰人,更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能盯着泉冶额角的那条疤,无奈道:“这几年我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我真没想到会是他,虽然一早就知道你喜欢男人,但对方是个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