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旁边的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满意的看着泉冶脚边上滴落的血洼。
被吊着的滋味并不好受,泉冶努力的动了动手腕想让自己舒服些,可看起来有些无济于事。
“……你先放了我弟弟。”
沈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还惦记着你弟弟,你不应该先考虑你自己吗?哥,你这么喜欢舍己为人吗……”
泉冶骂了句脏话:“你他妈的到底想怎么样,有什么手段就冲我来啊。”
剧烈的言辞显然引起了沈河的不满,也换来了腿上的第三颗子弹,泉冶咬着牙挨住没吭声,他真的希望沈河泄愤够了可以放过安宜。
沈河不紧不慢的看着远处的水平面:“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接近你?宋明倒了我也不是非要找新人不可。”
“……”
“你这双眼睛总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你们对着我这张伪装的脸说教,劝我不要当鸭子回归征途的模样可真像。”沈河轻笑道:“所以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认不认识谈向文啊?”
泉冶骂道:“我压根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大概能猜到一二。”沈河抖了抖烟灰:“我每一次见到你这双眼睛的时候我都在想,第一次时间仓促我没有玩尽兴,能不能再杀一次?我真的想再看一次这双眼睛的主人在我面前无声无息的毁灭,那会让我感到非常快乐。”
“可是你付出的牺牲有点大。”沈河打量着泉冶身上的伤,佯装惋惜道:“我不认为有人会为了扳倒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可以做到放弃命和尊严。再加上你的确伪装得当,没有冒进,所以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当然,这次也是真的想让你接收这边的生意。”
“可惜你弟弟只是个会读书的蠢蛋,你费尽心力将他送到国外,可我三言两语的就将他骗回来了,真蠢。原本打算在我临走前用你弟弟试探你最后一次,没想到临门一脚,你和警察给我这么大惊喜。”
泉冶轻声笑了笑,腿现在已经疼的没了知觉,他知道多半是保不住它们了。
“既然你早就怀疑我,为什么不一早动手?”泉冶嘲笑道:“是因为怕死吗?”
“你还是不了解我。”沈河瑶瑶头:“我从小快乐的阈值就很高,没有什么比第二次杀同样的人更让我感觉到快乐了,我就是想看着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被我毁掉,哪怕我付出生命也不要紧,我就是想看着你们在痛苦挣扎、努力后还是失败,又被我杀死的模样,就像是现在这样。”
“变态。”泉冶评价道:“你就是个心理畸形的变态。”
“或许吧。”
沈河将最后几发子弹发泄在泉冶身上,道:“但是我不会杀了你,我也不会杀了你弟弟,我很期待着他哪天变得和你一样,也来接近我,然后,我会再一次毁灭他,直到你们一家几口彻底团聚。”
泉冶苦笑着想,大概你的愿望要落空了,安宜没有那个觉悟,他只是个还没长大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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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杨是开车赶过来的,在境外不比国内办事方便,虽然有各方的协调,可是人生地不熟,想要深入还需要找几个靠谱的‘老乡’。
沿着河流的方向一路向上,最终在河道的转弯处看到了那个停靠在码头旁的船只。
这条湍急的河流少说也有几十公里,要是没有‘老乡’带路,真的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
简易的船只孤零零的停靠在那边,傅沙正带着人在码头外面等着,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庄杨的心思压根不在那上面,从车上一路跑下来,直接绕过傅沙,俯身踏进船内。
从外面看着很窄,但船内的空间却异常宽阔。
庄杨来不及思考什么,在看到泉冶的一刹那,身体内的血液似乎都被凝固冰冻,浑身上下都是凉的,他几乎控制不住的身体微微发抖,红着一双眼睛上前小心的托起泉冶的身体,用另一只手去解开那个捆绑住对方的绳子。
里面只有泉冶一个人,他的手腕被人用绳子捆绑吊在船粱的中央,双手肿胀青紫,白色衬衫上血污斑驳,到处都是血红的鞭痕,两条腿上多了好几处枪眼,无力的拖在地上,血不断的从枪口处涌出,沿着鞋尖渗进木板的缝隙中。
泉冶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进来,努力的睁开一边肿胀的眼睛分辨着面前的人。
在看清楚是庄杨后,他明显的放松下来,撑起一个不自然的笑来,还是那句调侃的话。
“……庄警官,你穿这身可真帅啊。”
庄杨将夹板上的衣服撕成条状,轻柔的抬起泉冶的一条腿,用力的缠在伤口的近端。
“沈河对你做什么了?傅沙他们都是吃屎的吗,为什么不放你下来?”庄杨摩挲着泉冶的手腕心疼的打量着他各处的伤口,问道:“哪里疼,泉冶,哪里疼,腿吗?还是身上?”
泉冶有些疲累的闭着眼睛,无力的垂着手腕玩笑道:“是我不让你们那个警员碰我的,我说我要让庄警官亲自进来看一看,看过了他才知道以后要珍惜我……”
庄杨没有心思和泉冶臭贫,他看着这个人满身伤痕的样子,心里疼的不行,他让泉冶轻靠在自己身旁,而后拿着对讲机告诉队里的人这边需要医疗救助。
傅沙这会正从外面走上船,他看着两个人的亲昵的样子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内个,庄哥,医疗队马上就赶过来了,你放心哈。”
临了他还解释一句:“真的不是我不救人,是……是他不让动手……”
泉冶眼里含着笑推开庄杨,小心的不让他发现自己被折断的手臂,轻靠在夹板上抹掉眼周的血,告诉傅沙道:“我在沈河身上的香烟里放了追踪器,你们沿着信号就能抓到他,跑不远的。”
傅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连忙走出去,从这俩人中间消失。
他想,这个世界上不该再有任何人将他们分开了。
庄杨低头轻轻吻了吻泉冶的头发:“等抓到沈河,一切就结束了……泉冶,别再离开我了。”
“是啊……终于要结束了。”泉冶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腿愣了愣神,又马上神色无常的看向庄杨道:“本来我可以在那边等你们的,不用搞得自己这么狼狈,可是安宜这个兔崽子落在了沈河的手上,所以我才弄成这样……怪难看的是吧,虽然沈河答应我不会动安宜,但我放心不下,帮我找到他确认一下安全好吗。”
庄杨点点头,他现在不想听泉冶说这些。
“没有人知道言炎是我的妹妹,所以我想,沈河也没有查到,她还算安全,但为了保险点,你还是也和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
“我爸的墓在英雄园里,我一直没什么勇气去,这次的事儿了了,算是兑现了承诺,弟弟妹妹都平安的长大生活,我也终于不用再害怕面对他们了,我父母喜欢百合,下次见面要带上一束才行,但我不喜欢百合,味道太淡了,我更喜欢茉莉,味道浓烈些……”
“还有,还有个叫栾辉的,你们抓人的时候见了没?他身上可能有案底,但是帮了我不少,因为我下山的事儿被连累,他姐姐和侄女还等着他回家呢,别把他落下留在这儿。”
泉冶似乎有点着急,他努力的回忆着自己还有什么事没有交代。
“庄杨,还有一件事,我提前买了生日礼物给你,那东西要制作周期的,算下来我们回环岛的时候你刚好可以收到,我这次送你了,下次我过生日你可要记得还礼……”
庄杨笑着点点头,一一答应下来,他不知道泉冶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有的没的,但是别说什么生日礼物,就算是他现在要天上的星星,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摘下来给他。
对讲机里传来队友的声音,听着大概是在那边发现了另外的可疑船只,八成是沈河的船。
庄杨简单的和里面的人安排工作,又催了催那边的医务人员,一转头发现泉冶正在后面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泉冶这次没有刻意的移开视线,而是用那双炙热的眼睛注视着面前这个人。
“庄杨,你可真帅……”泉冶忍不住再次夸奖道:“真想抱抱你。”
庄杨笑道:“您先把腿伤养好,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抱。”
泉冶眯起眼睛笑的更开心,他的身体行动不便,扬扬下巴示意庄杨道:“码头上有我的衣服,你帮我拿过来,里面有东西我想现在给你。”
庄杨透过窗户看了看,岸上是有一滩被染红的衣服洒落在那。
“里面是什么,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么着急?”
泉冶故作神秘道:“你拿上来我再告诉你咯。”
庄杨叹了口气,任命的走出船去,快要离开船内的时候,好像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响。
他问道:“什么声音?”
泉冶惨白着一张小脸儿,无奈的动了动眉毛:“大哥,是我的血落在地面的声音,你们的医疗队要是再不来,我的血就要流干了……”
庄杨抬起一只脚正要离开,泉冶突然叫住了他。
愣了愣,庄杨回头看着他道:“怎么了?是哪里疼吗?”
泉冶笑着摇摇头:“不疼,我就是想叫叫你,嘿嘿。”
庄杨,庄杨,庄杨。
泉冶笑着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十次。
他想,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总是赢我,索性最后一次,让我骗骗你,赢个够本吧。
庄杨上岸的时候还在催促着医疗队快点过来。
傅沙正在岸上踱步,庄杨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傅沙回过神来摇摇头,苦笑道:“没什么,刚刚在路上看到一个人,挺眼熟的……”
庄杨愣了愣反应过来道:“刘畅吗?”
傅沙叹了口气,皱眉道:“我不确定……”
码头上的衣服都散落在地上,庄杨走过去小心的将那些东西拿在手里摸索着,轻飘飘的几件衣服,不像是有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正想拿着衣服回船上去问问,脑子里突然回忆起刚刚在船上听到的声音。
滴答,滴答。
这好像不像是血滴落地面的声音,更像是,炸弹的倒计时……
庄杨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突然向船只的方向猛跑过去,而后,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作者有话说:
不是BE请放心。
如果这章有哪里不适请大家指出,我二次修改,因为写的时候有些迷糊,怕太粗糙。
PS:看到前面有读者朋友说庄杨对受过于不好之类的,emm,请不要骂他TAT,他前面是真的不敢表露爱意,泉冶会原地消失,再有就是,都是我没有写好,我是个产出非常低的作者,呜呜呜,给大家带来误解引起不适sorry。
第75章
“我们查到了安宜的回国航班和时间,他在登机前预约了落地的出租车,后来和交通队合作,我们也拿到了那天晚上沿途的监控录像,付队也从别的组临时抽调了人手来一起帮忙排查,连轴转了近半个月,最终在一家出租屋内找到了他。”
“他人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情绪不太稳定,前因后果我也不敢和他说清楚,只能含糊几句,现在他人已经住进中心医院了,没有大问题的话这周就能出院。”
“还有您提到的栾辉,我们在那位中东商人离开缅D之前找到了他,人已经被救下来了,身上有点皮外伤,索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在当地医院看过了,因为他涉及到案件相关,这会儿我们的人已经压着他在回国的路上了。”
何序喋喋不休又自顾自说着,他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在水流下冲了冲,耐心的用纸巾擦干上面的水分,放到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庄杨,何序接着说下去。
“凭着那枚追踪器,傅沙他们找到了沈河……应该说是沈河的尸体,这半个月的逃亡生活他应该过得不太好,傅沙说找到他的时候,落魄的和街边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尸体是在山林中找到的,身上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弹孔,斑驳的伤口到处都是,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去现场的人说,山林中的脚印很复杂,一时半刻分别不出来沈河身上的弹孔和伤口到底是一个人造成的,还是多个人,他们猜测江湖纷争或者是仇人泄愤的可能性最大。”
“那个‘药厂’牵涉范围很广,听说缅D政-府内部也有官员参与其中,所以那边的处理会慢一些,局里留了一些人跟他们交涉沟通。至于那位提供内存卡的聋哑大叔,茶山的那些采茶女们的确见过这位大叔,可是沈河死了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她们也没再见过面……我和暂时留在那儿的兄弟们说了,让他们帮忙留意,务必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沈河身后还有很多和他相关的人,有的人见他死了害怕,主动来我们这儿自首,也有一些人看中了这个机会,想争相上位,互相给对手制造麻烦,狗咬狗的一团乱,倒是给了我们机会,抓了不少案件相关的人,剩下在逃的也都签发了通缉令。”
何序将手里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抬头看了看庄杨,叹了口气。
庄杨静静的坐在病房里,一言不发。
这个人已经维持这个状态有一段时间了。
半个月前的那颗炸弹引发的爆炸,撕碎了本就不稳当的船体,而因为油箱破裂被明火点燃,进而引发了二次爆炸。
那两声巨响几乎要穿透人类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火球从海面上燃起,深夜宛如白昼般明亮,巨大的冲击浪带着灼热的空气瞬间吞没了那个经久不用的码头,甚至周围靠近的人都被二次爆炸的冲击力掀飞至几米外。
庄杨的右手因为也那场爆炸而骨折,现在正裹着厚重的石膏,用绷带吊在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