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不择食 第76章

临走之前,杨叔还特意拾起地上的香烟还给了泉冶。

茶园的入口停了两辆白色轿车。

车上的司机是个陌生的面孔,看样子也是当地的。

沈河带了三五个人走,而杨叔是个听障人士带着不方便,只能将他留在茶山。

泉冶本来想找机会和杨叔说点什么,现在看来没有这个机会了。

车辆缓缓发动,泉冶大概能猜到沈河要去哪里,上一次是栾辉骑着小三轮,一路的颠簸,脑脊液都要被甩飞,完全没有时间去判断那个吃人的地方在哪里,这会终于有时间能仔细的观察了。

这面的山路太多,轿车穿行有些不便,但司机是个老手,能避开所有的窄路,一路上倒也开的平稳。

泉冶看着身后跟着自己的那辆车,重复问沈河道:“栾辉去哪儿了?”

沈河抖了抖烟灰,笑道:“我都说了,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别急。”

二十分钟的路程后,两辆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泉冶觉得有点晕车,蹲在车旁缓了一会,又低头整理好穿在身上的西装。

沈河笑着看他‘水土不服’的模样,假模假式的问了句:“没事吧?”

泉冶微微蹙眉,捂着嘴摆摆手。

仍是上次的那几个宽大的帐篷房,但这会像是刻意清过场似得,里面异常安静,原本相连的几个帐篷都黑着灯,唯有中间的一间是亮的。

门外站着各种肤色的马仔,泉冶有些不安的跟着沈河掀开门帘走进去。

吧台,赌桌和供人‘表演’的舞台。

哪怕不是初次来这个地方,泉冶还是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以往喧嚣吵闹的大厅里,只有零星的几张桌子,最中央的那张桌子上面坐着几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是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身边都带着异常美丽的翻译官。

沈河眯起眼睛笑着和里面的人打招呼。

他脸蛋生的精致,稍微刻意伪装几秒便能给你一种,对方亲和友善的错觉。

“……这位是泉冶,上次可能有人在这里见过他,这次我正式的引荐一下。”沈河礼貌的介绍道:“以后我不在这边的时候,关于生意上的事情,都可以找他。”

泉冶起身微微弯腰,笑着和桌上的各位依次问好。

为首的中东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泉冶的脸,用蹩脚的中文,犹豫着问道:“他……很能干?”

沈河笑笑,低头点了支烟,评价道:“至少比上一个强。”

后面几位姗姗来迟的老板依次入座,人员到齐,那边的后厨也开始备菜。

虽然语言不通,可有那些训练有素的翻译调和,各方的沟通还算是顺利。

泉冶听了七七八八,简而言之,沈河药厂有一批制备完成的成药,他需要渠道将那些东西倒卖出去,而坐在这桌上的老板们,就是他的途径之一,他们各自的利益分割似乎不便在这里提及,关于那个部分,几个人只是浅浅的说了两句,没有深入。

泉冶拿起桌上的酒浅浅的抿了一口,这会胃里仍旧翻江倒海的不舒服,他的手心有些出汗,低头擦拭后,装作不经意的环视帐篷房内的安保人员,他不确定这里面会不会有庄杨的人,或者说,警方的人到底来了没。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一直空落安静的舞台突然亮起灯来。

过分强烈的光源瞬间将房内照的更加明亮,桌上的各位老板停下交流,都顺着光源看向舞台,泉冶看着上面被‘展出’的人愣了愣。

一位带着兽面的壮汉正直直的跪在舞台中央,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成块的肌肉,背上密密麻麻的新鲜鞭痕,一副被过分疼爱后的模样。脖子上一条长长的锁链,这会正被一位英俊小哥牵在手里,强迫对方抬起头商品似得展示给台下的人看。

沈河歪着头凑近泉冶的耳朵笑着问他:“眼熟吗?”

兽面被小哥用力的扯下,露出栾辉的脸,泉冶猛然站起身。

沈河知道泉冶想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落座保持安静。

“泉冶你知道么,其实这些人并不喜欢那种雄雌难辨的小男生,他们更喜欢这种,会更有征服欲。”沈河抖了抖烟灰,眼底冰冷的看向台上的人道:“我不介意我的人变成你的人,毕竟以后这边的生意我会交给你,但是他们的主子只能有我一个人,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栾辉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他像是被人喂了药,双目红红的,无力的跪在那边浑身都在发抖,这种反应无疑激发了下面各位老板的变态的欲望,纷纷竞价想要买下台上的人。

沈河并没有阻止那些老板的意思,他有些疲累的抓了抓自己的耳朵,看向泉冶:“你下山这件事,栾辉居然和我说他不知情,他好像认错了主人,你看,这种人我没办法安心留在身边,不如送人算了。”

泉冶双手握拳沉声道:“……一定要这样吗?”

沈河风轻云淡的熄灭手里的香烟,低声问泉冶道:“你猜,最后多少钱成交。”

泉冶深吸一口气,露出服软的表情:“是我做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所以,能不能请你……请你放过他?”

沈河笑笑,他并没有回复泉冶的请求,而是道:“成交价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那边的出价还在继续,泉冶看向台上被药物折磨到双眼通红的栾辉突然感觉到了无力和挫败。

“这件事是我的错,你根本没必要牵涉到栾辉,好歹他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冲我来,犯不上让别人替我承受。”

沈河点点头:“我当然知道错在你,可你的用处比他大多了,只能让他替你咯。”

最后一轮竞价结束,来自中东的老板笑着对沈河鼓掌致谢,他满意的在合同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转头让秘书将栾辉带回进自己的车里。

泉冶不忍再向那边看去,叹了口气问沈河:“有烟吗?”

沈河正拄着下巴看戏:“你不是在山下买了吗?”

“被你丢了。”

沈河好像记起是有这么回事,他将自己的烟扔给泉冶,后者抽出一支来夹在指间,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放了回去。

沈河看着桌上完好的烟盒问他::“怎么,口味变了?”

泉冶有些痛苦的摇头:“算了,我想,还是戒掉吧。”

沈河突然心情大好的摸了摸泉冶的头。

在他看来,在这一刻,泉冶才真正的在自己面前服软,让人有一种胜利的喜悦。

对于后面的事情泉冶无心再参与下去,他更不想听到那位中东老板要怎么对待栾辉,心口压抑的转身去了后面的洗手间。

洗手间并不在这边的帐篷房内,而在一个单独的砖房里,紧靠着旁边下游的河道。

扭开水龙头冲了把脸,泉冶仰着头靠坐在后面的墙壁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栾辉的缘故,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疲累过,好像浑身的血都凝固在了血管里,无法再向前走一步,身体和心理已经逼近极限,就快要撑不下去。

泉冶闭着眼睛想,庄杨,请快点接我离开这里吧。

带我离开这个地狱,再也不要回来。

抹掉脸上的水珠,泉冶对着镜子照了照,正打算整理好情绪出去,手指刚刚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远处的枪声。

在泉冶还没来得及确认和分辨枪声的源头,沈河猛然从外面推门而入。

他来的急,差一点撞在泉冶的身上。

泉冶看向沈河,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沈河骂了句脏话,一直冷静的脸上终于露出点慌张的神色来。

“是警察的人……这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沈河环视四周道:“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语毕,沈河背对着泉冶,将洗手间的窗户打开,打算从这边离开,来之前,他一早在附近的河流中备好了船只,这会刚好能排上用场。

沈河用衣服包住手掌用力的敲碎上面的碎玻璃,他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泉冶吼道:“你他妈的在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泉冶缓缓的举起了手里的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沈河的方向:“别走了。”他平静的看向沈河:“留下来陪我吧,沈河。”

“……”

沈河愣了片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很快反应过来泉冶的真实身份,有些受伤似得抖落身上的碎玻璃。

“还真是条子的人?”他无奈道:“你果然没那么简单,我真应该相信自己第一感觉的……,我这张脸会骗人,你比我还会。”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叫骂声和枪声交叉着传到这边,警方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泉冶的枪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他冷着脸上前一步抵住沈河的额头。

沈河缓缓的蹲下,在泉冶的面前举起双手示弱。

“泉冶,你还真能忍,被我戏耍了一身伤还能待的下去,我真是小瞧你了。”沈河有些惋惜道:“哥,你要不是条子的人该多好……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泉冶痛快的骂了句:“我去你妈的朋友。”

沈河像是被骂爽了,咯咯的笑出声,他抬头看向正在拿绳子的泉冶,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谈向文吗,和他是什么关系。”

泉冶愣了愣,一脚踹将沈河踹了个踉跄:“我的身份你还不配知道,沈河,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沈河仍旧笑着,他突然一只手握住泉冶的绳子,一边抬头问泉冶:“哥,你弟弟是叫安宜吗?你还记的你们有多久没联系过了吗,一周还是半个月?想不想见他呀?”

泉冶陡然怔住,怒瞪着沈河。

沈河慢慢起身,拍了拍泉冶僵硬的肩膀道:“你真以为把弟弟送到国外去自己就高枕无忧了吗,说实话,我本来都要相信你,打算放了你弟弟的,可临门一脚,你给我这么大的惊喜,现在时间有限,你要快点考虑清楚,一旦我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回到环岛,那么会有人将安宜的骨灰带给你,或者你可以选择跟我走,你弟弟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泉冶犹豫着握紧手里的枪,他在想沈河的话中虚张声势的成分有多少,可信度有多少,如果安宜真的在沈河手上,自己现在强行留下沈河,安宜毫发无损的几率有多大。

草,泉冶心里骂了句脏话,到底应不应该拿安宜的命冒一次险。

但是赌输了怎么办。

沈河似乎是看穿了泉冶的心思,不紧不慢的拿出手机来在他的面前打开了一段录音。

录音很短,只有五秒钟,而里面只有一句话。

‘哥,救救我’

泉冶僵硬的握住自己的一只手,他想,如果安宜在这儿,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拳。

安宜这十几年叫‘哥’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孩子真会规避利害,太懂得拿捏自己大哥的弱点。

毫无疑问,这场是自己输了。

“……你放了他。”泉冶抬眼道:“我的命你可以拿走,放了我弟弟。”

沈河俯身笑笑,将泉冶地上的枪交给刚刚进来的马仔。

“哥,你心太软了。”他道:“所以活该落在我手上。”

后来发生的事情泉冶记得不清,他只记得有人用黑布将自己的头蒙了起来,又在后颈处注射了一针什么药物,冰凉的药水进入血流,意识渐渐飘离自身,只能顺从的闭眼沉睡。

泉冶是在一条船上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还有点懵,随着水流摇晃的船身和自己脱力地面的双腿,让他意识到自己被一条绳子绑住手腕吊在船体中央。

他不知道自己的腿上什么时候挨了两枪,或许是沈河他们在昏迷的时候泄愤打在上面的。

剧痛在清醒的一瞬间被放大,血流顺着裤脚的轮廓一点一点的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像是在撩拨濒死人脆弱的神经。

沈河正坐在船头抽烟,他的样子有些狼狈,没了平日里精致的模样,泉冶表示很欣慰。

就是我自损一万换你八千,有点亏。

沈河瞧见泉冶醒了,笑着拿着手里的枪走进来。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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