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不择食 第80章

付涵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好在庄杨的情绪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案子怎么样了?”庄杨道:“快结案了吧?”

“快了快了,现在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这些有我们呢,你就好好把胳膊养好,我们可都等着你归队呢。”付涵玩笑道:“可别趁机蹭休假知道么,人员紧缺着呢。”

庄杨忙着将那个牛皮纸袋放进行李里,像是没有听到似得,并没有回答付涵的话。

傅沙看出点端倪,岔开话题道:“付队本来还想说今晚上去喝酒给你出院接风,但好像昨天问了大夫,你没好利落之前,最好滴酒不沾,哦,还要戒烟。”

庄杨点点头,仍旧没说什么。

何序撇撇嘴,使了个颜色给傅沙,他有点担心庄杨的状态。

医院到庄杨家里的距离并不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何序从车上走下来,叉腰打量着眼前这些破旧的筒子楼,他感叹道:“庄哥,没想到您这儿还藏了套房子吗,怎么没听说过,是用来忆苦思甜的吗?”

在何序的认知里,庄杨不仅有点背景,家庭条件也优越,实在不像是能住在这里的人。

原本还想玩笑几句,傅沙从背后踹了何序一脚,让他赶紧闭嘴。

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庄杨家门口,付涵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庄开个门吧,我们帮你拿进去?你现在手不方便用力。”

庄杨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临走之前,何序还嘱咐庄杨让他把那个保温饭盒里的汤统统喝掉。

单手打开老式门锁,庄杨并没有将那些慰问品放进屋内,而是搁置在了玄关处。

其实就算让他们进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队里的人,现在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了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庄杨并没有想藏着掖着的意思,只是……

只是他不想有多余的人踏进这里。

庄杨靠坐在门板上静静地看着室内。

屋内一切如旧。

沙发上搓成一团的毛毯,客厅桌上的半杯水,卧室里还没来得及叠好的被子,甚至还有衣柜里那个人胡塞乱放的家居服。

仿佛什么都没变,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还是熟悉的味道,就好像他刚刚从这里离开,这会正在外面喝酒包男模,就好像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从外面回来,满脸通红微醺的埋进自己的颈窝里,吐槽着今天又被谁灌了酒,又在哪儿吃了瘪不痛快。

又或者,他会拖着一身伤回来,你问他原因也不会告诉你那种,上药多疼也不会叫喊出声,只有在伤口被药物刺激,疼的受不了,那位主人公才会仰着头对你笑,并半真半假的和你说:‘庄警官下手可真重啊’。

偶尔,他也会叼着香烟在楼下等你,吊儿郎当的掩饰着自己眼中的爱意,还要一本正经的和你评价今年的路灯为什么没有去年亮了,最后在回家的路上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什么换了和自己一样的香烟品牌,是什么时候换的。

会在误会你‘表白’成功后落寞又伤心,佯装平静的为你道贺,非常的潇洒的承诺要给你们买大别墅。你受伤的时候,他会在冬日里穿着短袖急匆匆的跑去医院,你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开始落泪,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看着你。

他喜欢做完之后靠在你怀里,目光涣散又顺从的张开双臂搂紧你,又会在清醒过来时,冷静的推开你,明明异常贪恋你温热的怀抱,还要立刻光着屁股跑去浴室洗澡,临了还要和你加一句:‘太热了……’

庄杨站起身走到沙发上,将那上面团成一团的毛毯展开叠好,而后自己安静的坐在那边。

面前漆黑的电视机上映出了自己形单影只的样子。

庄杨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遐想的那些,一件都不会发生,隔绝内外的那扇门也许会被打开无数次,但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再也见不到他了。

苦笑着看手机上的照片,庄杨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居然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最后的最后,我连能拿出来怀念你的东西都没有。

你在信上说,只允许我为你悲伤三天。

可是,我现在超时了怎么办。

泉冶,我好想你。

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

庄杨在家里待的第五天,接到了杨局的电话。

对方有些意外的约了个私人茶馆和他见面。

年轻人见面喜欢越咖啡店,上了年纪的人会选择茶馆。

庄杨很少看到自己这位叔叔脱了警服的样子,他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不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导,更像是一位普通的长辈。

杨局看了看庄杨还在打石膏的前臂:“还有多久?”

庄杨想了一会儿:“差不多还有两个月。”

杨局点点头,喝了口面前的茶,问庄杨道:“你和那个泉冶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平时和下属说话习惯了,意识到这个语气让庄杨误会了,他立刻解释道:“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问问而已,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

杨局倒了杯茶递给庄杨,继续道:“也许你不知道,我和谈向文很早就认识,刚入队的时候是他带我,算是我的老领导。那会他意外出事,你父亲的身份又不能公开,所以一时间队里的流言有很多,有人说是你父亲反水,也有的人说是谈向文收了钱想跑路,更有甚者说我们队里有内奸,所以,我不得不去做点什么。”

“也正赶上那会泉冶怕被毒贩报复,到处找假身份,我就利用了一点职务之便,将他们兄妹三人的身份都隐瞒了下来,那时候我摸不透队里的情况,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庄杨抬眼看向杨局,皱眉道:“原来是您做的,泉冶之前还在念叨这件事……”

杨局点点头,叹了口气:“活人能为死人做的事情有限,泉冶出事之后,我也在反思自己,不知道我当年底做对了没有,是不是让他们顺其自然比较好。”

杨局能为一个老领导做这些事庄杨有些意外,毕竟在庄杨眼里,杨局一直都是一位十分谨慎的人。

一壶茶快饮尽的时候,杨局提醒了庄杨一句。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晚上回家给你妈打个电话吧。”

庄杨愣了愣,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庄女士和杨先生的结婚纪念日。

往年的结婚纪念日庄女士总是找托词去国外度假,庄杨知道,她怕触景生情,徒增伤心,今年也不例外,这会她正在有海的地方享受夜色。

回去的路上,庄杨一直在给庄女士打电话,可是对方一直占线。

明明那边是大夜里,也不知道庄女士和谁这么晚还有的聊。

不过很多年之后,庄杨才知道,就在那天晚上,庄女士收到了一束从缅D寄来的玫瑰花。然后,收到花的这位美丽女士抱着它们哭了一整夜。

时隔多年,她终于等来了他回家。

作者有话说:

有些短小的一章orz下一章泉冶会出来~有没有很想他!

就让我再磨叽磨叽一章吧(没有很墨迹吧……

芜湖,当初帮泉冶的人就是杨局!

第78章 (下)

泉冶醒来的时候有点懵,以为自己是羽化成仙了。

瞪圆双眼看着面前容貌清俊的青年,他将这个人当成了仙殿入口的门童。

“……所以你能实现我三个愿望对吧。”泉冶伸出一根手指,幽幽开口道:“我要钱、和钱,然后再来三个愿望……”

对方看着他那三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忍住要掰断它们的冲动,情绪稳定的踹了他的病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是铁没有神经,所以那些作用力病床的支架传给了躺在上面的人。

泉冶痛的哇哇大叫,石膏板固定的四肢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艰难的挺起腰宣泄自己的不满。

“刘畅……你他妈想疼死我是不是,存心的吧。”

被咒骂的人眼睛淡淡的扫过病床旁的病历本,仔细翻看着上面的文字记录,那边的泉冶还在装腔作势的骂骂咧咧,他有点抵抗不住,皱着眉纠正道:“白昼才是我的名字,so?你刚刚在骂谁。”

泉冶闻言闭上了嘴。

能活下来绝对绝对是个意外,泉冶可以对灯发誓,那天晚上借故支开庄杨,自己引爆了炸弹,那一刻是报了必死之心的。

沈河是一个喜欢玩弄人的怪物,所以留下了那枚炸弹,交给泉冶抉择。

可以选择在原地等待拆弹组的救援,在规定时间内拆赢了,皆大欢喜,可是输了,要赔上更多人的命。时间有限,倒计时的声响像是穿插在死亡线上的回响,泉冶不敢去赌,自我了结就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自己爱的人,他认为这是回光返照的恩赐。

船体爆炸,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入河流的深处,刺骨的河水混着泥沙涌入进伤口内,进而生理性的张开嘴巴想要呼吸,却使更多的液体呛入肺内。

觉得自己要嗝屁了,所以泉冶干脆放弃了挣扎,顺从的融入湍急的水流中,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四肢飘飘然的越沉越深,思想逐渐开始游离自身。

泉冶已经开始遐想自己下辈子要投个什么胎了,首先,一定要做家中最小的那个,其次,要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这辈子是颜控,下辈子也不能亏了自己,钱也是要有的,要从义务教务一直读到最高学历,考一个名牌大学,有一番扬眉吐气的事业,最后……

最后还想要长命百岁。

然而,想象中的投胎转世,孟婆汤灌肚都没有看到,等他再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陌生又熟悉的苍白小脸。

这个人看着十分眼熟,泉冶想了十秒钟才记起名字来。

“刘……畅?”

“……白昼。”苍白小脸纠正他:“我姓白。”

白。

昏过去的一刹那泉冶琢磨,白无常也姓白。

所以真是来勾魂索命的吧。

后来的日子里泉冶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三个月,四肢骨折,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引发了无数次的感染,有时候睁开眼睛是手术室的无影灯,有时候是透明外壳的氧气面罩,有时候是笔试手电筒,耳边却异常安静,只有监护仪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

这个声音对泉冶来说太敏感,他无意识的从床上猛然坐起来,在护士的震惊中医学奇迹般的滚下床,拖着一身管子,手指用力到泛白,匍匐的向外爬。

白昼撞见过好几次,每一次泉冶都会用力的扒着对方的衣服,眼睛毫无焦距的低声呢喃:“……庄杨,快跑……”

后来,白昼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和医生沟通再三撤掉了那几个监护仪。

然而等泉冶彻底的醒过来,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白昼,问他沈河怎么样了,抓到了没有。

白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告诉他:“是我先找到他的,那会你还昏迷着,我握着你的手在他身上开了几枪,也算是帮你出气泄愤,后来……后来我自己又玩了一会儿,你需要最好的医疗救治,留给我玩的时间不多,最后我把他留给了警察……”

玩?

面前的这个青年苍白又瘦弱,身体不好似得轻声咳嗽着,泉冶人脑分离的琢磨白昼话里的‘玩’是什么意思。

“别这么看着我。”白昼平静道:“沈河因为抢生意杀了我们一家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了自己的结局,虽然我一直都对家里的生意厌恶至极,可十几条人命里,总有两手干干净净的人被无辜杀掉,本来我想杀了他的……可是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这样的人,一颗子弹解决对他而言是一种最舒服的死法,只有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让他一夜一夜的在监狱里等着自己审判,让那些痛苦又恐惧的煎熬刺破他的大脑,让他在夜不能寐的日子里摇尾乞怜,才是他的报应。

之后从外人的嘴里,泉冶将后面的事情了解一些。大概就是白昼在那条河里救下人,并把自己从境外带回国内,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而现在则是在环岛某知名的私立医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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