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桐抚掌笑了好大会儿,随后打了个响指:“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那人颤抖着嘴唇:“陛下……”
“纯恶意,针对的就是你。”
顾屿桐哈欠连天,“还有人瞧见过没?”
底下一片死寂。
“那便不是他。结案。”
事情做到这一步,可谓是公然与李无涯宣战,再也没有撤回的余地。
他不消去看,也能猜到李无涯此时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谁在乎呢。
他翻身跃下桌案,将刚刚犯困摸鱼画的图纸捏成一团扔在萧域明怀里:“明晚便是中秋宫宴,爱卿自酆门凯旋后,还没来得及办庆功宴,这次顺道一起办了。萧卿意下如何?”
萧域明被纸团砸过的胸膛有些发痒。
他收好纸团,眉梢微挑:“谢陛下隆恩。”
顾屿桐仗势欺人的本事不小,倚着桌子去看帘幕后方的人:“那国师意下如何?”
“……按陛下的意思来就好。”
李无涯的声音比平时更阴沉。
因为就在方才,他的侍下递上来三小只锦盒。
锦盒小巧精致,却隐隐有股怪味溢出。
侍下一一揭开盒盖,李无涯的眸色骤然一暗,只见三只血淋淋的舌头摆在盒子里,将底下的丝帕浸得血红。
每只锦盒上还标着各自的姓氏。
“昨夜病卧,窗外飞来三只学舌的鹦鹉,扰人清梦。上回国师说身边总缺点逗趣的玩意儿,萧某特命人捉了来,特此呈上。”
顾屿桐猜到是什么,也转头去看李无涯,笑问:“国师可还喜欢?”
只可惜,隔了层帘幕,看不到他的表情。
“……”
帘幕背后的人此刻竭力克制着,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实木材质发出“咔嚓”的响声。
殿外金光熠熠。
殿内所有人都跪着,唯独萧域明逆光而立。
他抬头看去。
顾屿桐眉眼俊朗,敷着层薄薄的金光。
他准他不跪。
“爱卿有心了。”
“想必国师会喜欢的。”
*
顾屿桐在朝堂上对萧域明的袒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今日早朝结束,想必朝中局势又会变天。
御书房内。
顾屿桐执笔,蘸墨,在一堆奏折里留下批红,嘴里说道:
“李无涯控制着六部中的户部、刑部和吏部,也就是说,东凌的财、法、官,全捏在李无涯一人手里。”
“软骨头还好,万一是三个硬茬,就算是你扣了人家眼珠子,也未必会为我们所用。”
“再加上刚刚你也看见了,满朝文武,有多少是李——”
顾屿桐眼见没人搭理自己,于是把扒开那堆半人高的奏折,把脑袋探了出去。
“主子,这是何物?”
镜十指着图纸上的某一处,问萧域明。
萧域明蹙眉,换了个坐姿,端详片刻后说:“‘呆’字。”
镜十疑惑:“那为何会有一排‘呆’字?”
“不知。”
镜十想了会,怫然大怒:“什么药室位置图,依我看,分明是那狗皇帝在戏弄您!”
这孩子说坏话从不避人。
“……什么呆字,朕画的是朕自己。”顾屿桐幽幽然行至两人身后,有些气不过,“你没画过小人画吗。”
图纸上那些“呆”字上蹿下跳,萧域明拿起来,沉吟片刻:“这排小人是陛下不错。”
镜十没听懂这话里的双关,只当自家主子是替外人说话,急道:“主子……!”
萧域明嘴角笑意明显:“你没看过小人画吗。”
顾屿桐没听懂话里的揶揄之意。
他满意地挑挑眉,坐在旁边,语气还颇为自得:“这是朕上早朝的时候画的,连细节都画得极好。只要找到那处高阁,就能很快找出药室的位置。”
萧域明从未有过如此眼疼的时候。
他回道:“是么。”好丑的画。
字如其人有时候也不尽然。
顾屿桐的字迹本就难认,画技更是潦草,整张图纸除了那排代表行踪的小人画得有鼻子有眼之外,其余根本认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吗?”顾屿桐对自己的画技十分自信,“明日的中秋宫宴就是绝佳的机会,你若是实在瞧不明白,届时朕陪你一起去就是了。”
撂下图纸,萧域明眼底兴味盎然:“不选李无涯,反倒选臣。陛下究竟为何?”
东凌的局势混乱,虽然萧、李双方势力相当,但大多数都倾向于站李无涯这队。
就连曾经的原主,也是如此。
“帮你就是帮朕自己。”
“那为何不选李无涯?”
顾屿桐撑着茶几,倾身过去:“朕不喜欢年纪大的。”
说来也是,虽说李无涯形貌昳丽,但毕竟三十好几的年纪,自然不能同岁数小的比。
各方面都是。
说这些浑话时,顾屿桐总爱弯起眉眼笑,让人联想到雪山里某种毛茸茸的动物。
像狐狸崽。
萧域明心里这样想。
镜十站在一旁,时刻提防着。
他家主子日后可是要讨媳妇儿的,怎么能被这昏君拐了去。
“……狐狸精。”
萧域明一愣,顾屿桐也跟着愣住。
但镜十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确实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狐狸精呢。
顾屿桐眼底泛起一丝笑意:“过奖。”
镜十被他这副无赖的模样气个不轻:“主子,您体内的丹毒才刚刚压下去,还需要好好静养,咱们回府吧。”
说完看了眼顾屿桐。
顾屿桐端起茶杯,刮着浮沫,慢条斯理道:“小镜十啊,朕可没扣着你家主子不让他走,是去是留还得看你家主子自己的意思。”
萧域明抬了抬手。
镜十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主子。”
“你看吧。”顾屿桐勾唇一笑。
萧域明吩咐道:“你先下去,我有话同陛下说。”
屏退殿内其他人后,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他们俩。
两人挨在一起坐着。
这是两个人鲜少如此心平气和地相处。
这么一安静下来,顾屿桐倒是率先不自在起来。
他作势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的萧域明制止。
“陛下哪儿去。”
“出去逛、逛窑子。”宁愿逛窑子也不想和你共处一室。
“臣同去。”你敢。
那还得了?!
顾屿桐服了他了,于是又悻悻地坐了回来。
萧域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姿态闲适,端的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
开口:“陛下昨天下午去了何处?”
怎么一个个的都来问他这个问题。
顾屿桐一对时间线,这不恰好是他被这个该死的畜生强吻的时候嘛。
“逛窑子。”还好他早有准备。
“哦?”萧域明声音低沉,尾调刻意拉长,“陛下的话臣能信吗。”
顾屿桐坐立不安,有些炸毛:“你的人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朕嘛,问他们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