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威胁在此时也显得微不足道,因为他觉得陆潇年也有可能疯到要于大盛同归于尽,用全盛京的人为他陆家陪葬。
耳边像被灌满了水嗡嗡作响,头混混沉沉地还在胡思乱想,而一颗心已经沉到了海地,冰冷窒息感汹涌而来,祁岁桉浑身凉透。
◇ 第34章 慌乱
匈奴人已经大半杀入了城内,冰凉的刀刃贴着季常的脖颈,他闭上眼睛,手腕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准备于橦关同归于尽。
而就在此时,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鸣响起,天空中掠过一个巨大的黑色暗影。一只雄鹰盘桓过战场上空,向他的主人发出尖锐的报警!
口鼻中喷出滚烫热气,季常的手顿滞在半空。他从被血遮挡的眼中,往天边看去,匈奴人身后好似出现一道身影。
那身影迅猛冲入所有人视线中,从一个黑点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变大,而它所经之处的一切都像是被它凝住,粘在一张巨网里,包括人们的呼吸。
季常感觉自己心跳好似停了下来,整个天地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那一个黑色身影上。
直到他看清了马背上那个身影,心跳声才再次落回耳中。
是陆潇年!
那身影突然催马加速,如一道风驰电掣的闪电冲向了还在往城门冲杀的匈奴人。他身后跟着一排排整齐的骑兵,人数越来越多,如金色的巨浪掀翻天地,很快吞没了那些还未进城的黑色匈奴骑兵。
而同时,季常感觉到仿佛整个橦关镇的四周有被海水潮涌淹没的声音。电光火石间,身披金甲的援军从四面八方攀墙而上,很快这座四方的城墙上就被金色占据。
这时,已经入城的匈奴兵才抬头,慌乱地仰头望向四面高墙,像是望着天降神兵。
已占领四面城墙的京备营手脚利落地清理了城墙上的匈奴,于是四周不断有匈奴惨叫着从城墙上摔落下来,跌成肉泥。
“中计了!”左贤王原地勒马,抬头仰望自己带来的草原雄鹰,怒喝一声:“撤!”
可是这哪里还有路能让他们撤,四处城门已封,只有这一个城门可走。城门外是不断被陆潇年像赶羊一样赶进来的匈奴兵,后退的和冲进来的两股人挤在一起,无数战马冲撞受惊,一时间嘶鸣惨叫此起彼伏。
而城墙上的京备营,按照计划好的取下身上都有装满火油的小瓦罐,一攀上城墙后就解下瓦罐。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油罐砸向被困在城中的匈奴骑兵。
随后城墙上某个方向上一只火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下面的匈奴兵霎那间停止了踩踏冲撞。
上万双眼睛极其默契地追随着那只火把,每双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喝恐惧,逃跑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在“轰”地一声巨响后,看着人群中腾起半丈高的火焰。
瞬间地面上、墙壁上轰然冒出赤红的火舌,将中间的上千骑兵一口吞噬了下去!
惨叫声、马蹄声、嘶鸣声震耳欲聋,城墙上的士兵被大火炙烤着,同时举起弓箭,仁慈地朝那些被大火焚烧地痛苦扭曲的匈奴兵一箭射死。
热浪冲天,连大地都在滚烫地熊熊燃烧。傍晚的橦关镇上空出现了比晚霞还绚丽的蓝焰,整座城转瞬成为了一座巨大的人间炼狱。
军帐里的小侍从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上空,吓得手脚发麻,说不出话来。半晌后他才想起什么,转身,冲进军帐使劲地摇晃着祁岁桉。
“九、九殿下!”热浪从天边扑来,冲进军帐里,烤得小侍从汗流浃背。而昏睡中的祁岁桉身体却仍是像一块寒冰。
小侍从声音里带了哭腔,慌乱地想把祁岁桉拖拽起来,“不好了!九殿下!橦关镇烧、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短,所以今天补一章,双更
本周更5天,快夸我粗长
◇ 第35章 想吻
尘埃与喧嚣四起,橦关镇像一口油锅,余温还在不断攀升。当人们得知橦关镇被烧死的不是百姓,而是冲进城内的匈奴兵时,陆潇年已经将城外剩余的那些匈奴像赶羊一样赶进了缡山。
不知从何冒出的一队精兵突然出现在匈奴兵身后,与陆潇年带领的京备天营形成合围,匈奴擅长的骑射在山野围困间失去了全部优势,只能像被虎狼冲散的羊群,在大雨中漫山遍野地拼命奔逃,互相践踏。
第三日清晨,雨终于停了,青灰色天边泛起冥冥薄雾。
朝堂之上,龙椅上空空荡荡,皇帝因接连变故卧病在床。群臣窃窃私语,焦灼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而就在大战开战的前一夜,盛都京城百姓家中莫名出现的交易账目令天下大惊。
名单上,上至兵部尚书,下至各路转运使司、台谏,多达一百三十余人,忙坏了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
天下百姓看着,悠悠众口难堵,这便成了大盛史上第一次自下而上引发的肃清贪腐的大案。
掌军国机务的枢密院同知、掌管国家财政的三司使,也就是“计相”,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此刻都垂手而立,静待前线的来报。
不知何时,一缕碎金的晨光钻出雾霭云层,直射进大殿内,宰相张阑抬手遮了遮晃眼的阳光。
阒然间,私语声忽地消失。
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黑暗的身影,挡住了那道久违的阳光。众人缓缓转头朝那道身影看去,被夺走了呼吸。
跨过门槛,盔甲铁靴踏过大殿上的青砖,发出铿锵声。
陆潇年就这样踏着每一个人的心脏走到大殿正中。他手上提着一个滴着血的绸袋,血腥味已经散开,不少人眼神开始惊慌。
被血溅满的盔甲已看不出原本的金色,陆潇年掀开自己的面甲,环顾了下四周。
“好久不见,诸位。”他缓缓开口。
畏惧、惊慌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只听咚地一声,陆潇年一松手,那褐色的包袱掉落,在大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我来向皇上复命。”骨节分明的长指将虎符举在手中,环视了一圈。
“陆、陆潇年……你、你不是死了?”
说话的是枢密院使康贾忠,他声音颤抖,几乎惊软了腿。
“差一点,康大人见到的鄙人的头不过是为了迷惑敌军。”
“那、那你前两日去哪了?怎么不出兵?!”
一声轻笑。
“因为绕到匈奴身后,费了些时间。”
陆潇年收起虎符,凄冷长眸半挑着,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
康贾忠被看得胡须震颤,肥硕的双肩开始发抖。“这不、不可能……”
陆潇年取下腰间的弯刀,捏在手中把玩。暗金腰甲被披风遮挡了一半,但愈发显得他身高腿长。他唇边延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令人心底生寒。
“关于此战事后会有人呈上军报。我此时前来,是来找大人算笔旧账的。”说着陆潇年足尖一抬,一脚将那包袱踹了过去。包袱不偏不倚,撞在康贾忠的腿上散落开来。
一颗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首级赫然显露出来!
“我陆家军险些饿死在安邑,这还得谢谢康大人在背后放的那把火啊!”
康贾忠浑身一瘫,面容失色。“你、你你休得胡言!”看着脚边那颗狰狞的头颅吓得连连倒退。
他想不通这人明明已经人头落地,是如何能摇身一变上了战场,又是如何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的!
陆潇年不紧逼,只是冷冷望着他,字字铿锵道,“我陆家三代,以血肉之身筑起的高墙,就被你们这群蠹虫啃噬一空。现在高墙倒了,还是要我陆家来给你们收拾。
“你以为一句不承认就抵得了我龙武卫战死的弟兄,抵得了安邑饿死的百姓,抵得了我枉死在狱中的父母了吗!”
最后的一句低吼令人汗毛直立,康贾忠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后面窜上了脖颈,而同时一股热流顺着裤腿流下。
陆潇年轻嘶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纸血书,单手抖开,贴到宰相张阑的脸前。
那是安邑郡守死前写下的手书,上面将贿赂枢密院,按康贾忠命令构陷陆潇年的罪证写得清清楚楚。
“这、这是假的,不要信他!我是……”康贾忠疯了一样扑向那张阑企图抢走那封血书。
忽然一抹金光闪过,康贾忠刹那间不再说话。
像被定住的傀儡,只有双目凸出地瞪着陆潇年。
很快,他的脖颈上开始出现一条血缝,血缝越来越大,鲜血从那条缝中汩汩流出。
“陷害忠良、通国判敌,你这一颗脑袋怎么够呢。”戏谑而冷寂的声音从陆潇年牙缝中挤出,他反手用刀尖轻轻一推,那截肥腻短脖上的脑袋便轱辘一转掉落了下来!
宰相张阑也没想到陆潇年竟敢当朝就直接把人杀了。他呆愣在原地,又眼睁睁看着他用康贾忠还未倒下朝袍擦净弯刀,插回自己的刀鞘里。
“诸位,我们还有很多账要算,但现在,先恕陆某失陪了。”陆潇年冷寂的狭眸朝四周环顾一圈,转身离开了。
到底是历经三朝的宰相,张阑很快神色寰转过来,在他身后高呼,“陆将军不计前嫌,于危机之时救我大盛,实属英雄大义!”
面色如纸的众人也这才回过神来,齐声山呼:“将军大义!”
*
王府里,一双铁靴大步踏过庭院中的水洼,溅起高高的水柱。怀中抱着一人倒在他的肩头,面无血色。
后院东厢房里的杨静山焦急不安。他听闻前线大胜,陆潇年不知从哪变出了一队精兵,将匈奴堵在了中间。
心脏咚咚加速,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手臂上的道道伤口像是感知了这种期待,也勃勃跳动起来。
此时听到门外有铿锵的脚步声,他起身就要往外去,想找陆潇年一问究竟,但突然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低头一看,是乐安紫青的手,手臂上鞭痕横斜,骨瘦如柴。
他转身回望,只见乐安的肿胀的眼皮抖了抖,昏迷了三天,人终于醒了。
杨静山喜出望外,回到榻前,“乐安公公,你醒了?”
乐安费力得睁开眼,刺眼的光线让他乌黑的睫毛不自觉地抖动,声音沙哑,“我这是……死了吗?”
*
主殿里,陆潇年一脚踹开门,将祁岁桉抱进后面的寝室,把人慢慢放在榻上。
“杨静山呢?怎么还没来!”顾不得自己毒性开始发作,陆潇年开始动手解祁岁桉的衣服。
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祁岁桉衣服黏贴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生气都没有。
“杨御医这几日都在后面照顾乐安公公。”下人瑟瑟发抖地望着这个脸色可怕的不速之客,想上前劝阻又不敢。
陆潇年黑沉着脸走出去,朝空中吹了个口哨。
不多时便从墙外飞进来一个小人儿。
“二哥,你回来了?”暮冬足尖落地,跟着陆潇年迈进了寝殿。
光线打进来,正好照在陆潇年削韧的下巴和脖颈上,小暮冬一眼看到了陆潇年侧颈上明显的牙印,“哎?你脖子怎么了?那些蛮人怎么打不过还动嘴啊?”
陆潇年这才想起来,他脖子上还有祁岁桉那日留下的牙印。
一想到他带着牙印上战场,还真是头一次。他抬手捂了一下,然后道,“别管。”
“你看看他。”陆潇年双眉紧蹙地起身让开,让暮冬把脉。
他回到军帐就发现内帐里的祁岁桉昏了过去,一直到现在也没醒。
手搭上祁岁桉的手腕,暮冬先是皱眉,但很快舒展开。“二哥,你几日没睡了?”
陆潇年心算了算,两日三夜。
暮冬站起身,“你常年打仗身体习惯了,可大哥哥不行啊,你打了多久的仗,他就多久没吃没睡了。”
说着他掏出一个小药包,抛给陆潇年,“这个让人熬了,可以快速恢复体力,你俩都喝点,然后好好睡上它三天三夜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