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犯上 第27章

被雨水冲刷过后,很多屋宇上的飞檐倾塌了,檐瓦也脱落了,墙面一块块剥落,被大片青苔吞噬。

纵马来到了东西城交汇处,远远就瞧见横木沙袋高高筑起两人多高,巡兵剑拔弩张地抵抗着要推翻阻碍和攀爬翻过来的百姓。

“让我们过去!”

“救救我的孩子啊,孩子还要看大夫啊!”

“九殿下心怎么这么狠啊!他不能让我们饿死在这里,放我们出去啊!”

哀嚎声、哭闹声、镇压声如潮,老西城的污水已经积到了半腰高,再这样下去,整个西城的民屋矮房就要保不住了。

身旁的侍卫见状,催马上前,“都住手!陆将军来了,都住手!”

石怀德早早等在了这里,一听到,立刻转身迎上前行礼,“陆将军。”

陆潇年坐在马上微微颔首。大多百姓听到陆潇年的名字都停了下来,可仍还有人不顾巡兵手中那些挡在身前他们身前的兵器,还继续往前推搡拥挤。

手中的马鞭悠悠抬起,陆潇年指着远处的壅塞,眉眼冷淡道,“把这些人都带走。”

石怀德怔了下,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命令传了下去。顿时混乱一片,咒骂哭喊声更大,陆潇年屡次听到祁岁桉的名字混在其中。

负责盛京巡防事务的是巡检司,那个巡检司掌使见状不妙,抬腿要撂,不料被陆潇年一眼看到。

一把弯刀贴着他的鬓边飞过,扎进了滚木上的沙袋里。巡检司掌使双腿吓得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陆将军,饶命!”

陆潇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命人拆掉阻塞然后掉头驱马离开了。

陆潇年入宫,就看见御书房内工部尚书正趴在冰凉地板上,抖如筛糠。

“梁广渠,当初你是怎么跟朕保证的!不是说这福寿沟能保盛京连月大涝也没有问题吗?!汛期未到盛京就成了这样,若汛期又当如何,是要让朕也在污水里淌着走吗?!”

盛京地下排水的福寿沟是去年户部刚拨了银子重修的,却连第一个春天都没扛过去,若这几日不能把水排净,天一暖定会引发疫病。

“微、微臣去年岁末验收工程,各项具是合规合标的,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啊!”梁广渠主抓这项,每个环节他都亲自核验监督,绝不可能出错的。

这时福安贵禀报说是陆潇年来了,梁广渠一听这名字后背就冒冷风。

不料陆潇年走进来,满面春风地给皇帝行礼,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还是五年前皇帝最看好器重的侄子一样。

“赐坐。”祁延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陆爱卿,有何事?”

陆潇年没有看梁广渠,而是微微颔首坐下,“臣来是想禀告皇上,九殿下前几日同臣上了战场,受了惊吓,这几日无法上朝,臣是来给他请病假的。”

祁延早就听闻了今早的事,说是祁岁桉吩咐人堵了西城。本以为陆潇年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料却是请病假。

“朕这正在询问工部,这沟渠一事,朕会一查到底的。”

陆潇年轻笑一声,“皇上圣明。不过臣身上伤未痊愈,一想到家父家母就心伤欲绝,心中一心只想着办丧礼之事,无心顾及其他,还望皇上体谅。”

祁延暗松了口气,敢情这祖宗是来告御状的。于是他主动提出,“大战刚过,陆爱卿是该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你还未去拜见皇后吧,你去看看她吧。”

“好,臣正想见见姑母。”

不再闲话,陆潇年走出御书房,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梁广渠一眼。

来到后宫,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陆潇年眼前浮现儿时在后宫里钻来钻去的时光。他们在后宫捉迷藏,皇子们总是藏在那几个老地方,陆潇年找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可每次都有个小尾巴,叫他总是一通好找。

后来他好奇跟踪过祁岁桉一次,才知道他不是真会藏,而是他能把自己藏丢了。

一个爱迷路的小路痴,居然跟人玩捉迷藏。

陆潇年唇角勾了勾。

来到皇后住的慈懿宫,陆潇年却发现宫门紧闭,门外也无人驻守,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他抬手敲了门上的铜狮环,许久门才被打开。令陆潇年微惊的是,开门的竟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僧人。

“陆将军,皇后娘娘知道你会来。这是她让我给你的。”

不过顷刻,陆潇年的心思已然百转千回,他起初以为是皇后被什么人挟持,又或是姑母得了什么重病,但转念都排除了这些念头。因为他低头看到了和尚匀长的手上托着一样东西。

黑黢黢的一个面具。面具背面朝上,但不用翻过来,陆潇年也知道这是什么。

青年和尚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惑道,“娘娘还说,将军不用惦念,她很好。只是送来这个东西的人,居心不良,将军若不处理,皇后娘娘寝食难安。”

“是何人?”

僧人默默摇头,随后朱门再次紧闭,陆潇年望着那扇高墙红门沉默地站了许久。

“回府!”狭眸中闪过锐利如锥的寒光。

◇ 第39章 真欠

密室里祁岁桉刚沐浴完,浑身沾染着水汽,他披了一件黛青莲花暗纹宽袍,从脖颈道胸前的白皙皮肤还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手中拿着巾帕擦干自己的湿发,却不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祁岁桉心脏紧了一霎。

他不知道外面的时辰,但通过进来轮换的守卫他判断现在不该是陆潇年回来的时候。

下一刻,门被一脚踹开。

陆潇年手上攥着什么东西,沉着脸走了进来。先是用不明含义的眸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走了进来。

祁岁桉放开湿发,任其垂在肩头,然后朝床榻边走去,隔开与他的距离。

看陆潇年的神色,不知他是又从哪犯了什么疯病。

陆潇年瞥了眼桌上的空了的粥碗,对身后伺候的人道,“先下去。”

侍女们恭身退出,屋内顷刻间只剩下了他二人。

祁岁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将没来得及系好的腰带束紧。

看出他眼神里强作镇定的惧意,陆潇年敛眸道,“你不用怕,我也没那么想碰你。”

说着他将那个面具放在桌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闻声看过去,祁岁桉好似知道了他的怒意从何而来了。

“不解释一下?”

“是我的。”祁岁桉答的坦荡。

“所以就想凭这么个仿制的破玩意栽赃皇后?”陆潇年嘲讽。

这的确是仿制的,是祁岁桉凭印象画出了模子,然后从民间找人秘密打造的。

“能制出这么逼真的,看来殿下私下没少研究凌云阁。”陆潇年拾起面具,一步步靠近。

祁岁桉随着他靠近的脚步,一步步后退,直到被他逼到墙角。

“你要干什么?”

陆潇年掐住他的下巴,举起手中的面具,“报仇啊。”

“诏狱里、陆家私宅、还有这里,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得一一还给你才行啊。”

“你说,我要把这面具给你带上,打晕了再扔到大街上,等人们发现凌云阁面具下的脸,居然是九皇子祁岁桉,想想那个场面,是不是很刺激?”陆潇年收紧手指,祁岁桉的下巴和侧颈上立刻落下了鲜红指印。

“哦对,忘了,你身上还缺一枚云纹。”陆潇年的眼神顺着他的鼻梁向下,从交错的领口一路没入深处。“纹那里?”

祁岁桉被钳住住,丝毫动弹不得,他咬牙切齿,“疯子!”

话音落,陆潇年将手上的面具狠狠扣在了祁岁桉的脸上,撞到了他的鼻子令他鼻头一酸,头微微后仰的同时,膝盖猛地向上一抬,用尽全力撞上陆潇年两腿中间。

——呃!

陆潇年被撞得弯下了身,窒息般的痛令他眉头紧皱在一起,祁岁桉取下面具,朝陆潇年脸上砸去。

陆潇年强忍着剧痛单手接住飞过来的面具,而趁这个空当,祁岁桉看准陆潇年侧腰上挂的那把刀,伸手就要去抽。

可不料,这次他没能得手。

“没有第三次了。”陆潇年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抬眸狠狠等着祁岁桉。祁岁桉手向后一摸,抄起床榻边的铜烛台就朝陆潇年的头上砸过去。

三次?这个说法只是在祁岁桉脑中一闪而过。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被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占据着,没有细想这话背后的意义。

“去死吧!”祁岁桉眼底猩红一片,他这几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为的就是养足力气。铜烛台分量很足,如果朝后脑狠狠砸去他不是没有机会。

这是他预想了很多方案后最终选中的武器。因为他够普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也因为它够趁手,烛台的边缘也足够锋利。

同样来不及思索,陆潇年只能抬起手臂去挡,那烛台薄薄的边缘砸在了他的骨头上,顿时一声闷响。剧痛顺着经络直窜入大脑,祁岁桉的力气竟大了许多,想必这致命一击用尽了他全身的力。

难怪他这几日肯好好吃饭睡觉了,原来都是在等这一刻。

陆潇年还从未被人这样偷袭过下身,于是两人扭打起来。一开始祁岁桉还能趁陆潇年下身的痛还未消解而频频得手,铜烛台重重砸落在他的后背、侧颈以及大腿,但很快陆潇年便站起身来,桌椅被踹倒、床榻上的帷帐被扯掉,茶壶瓷碗碎了一地,屋内一片狼藉。

最后陆潇年把人按住,单手死死钳住祁岁桉的手高举过他头顶,另一只手抢过他手中的烛台,扔到了一边。

他拾起刚才掉落在床榻上的面具,朝祁岁桉的脸上要给他戴上去。

而祁岁桉奋力挣扎扭动,脸左右转动,想躲开那只不断靠近的面具。可他越躲,陆潇年的力气就更大几分。

最后在那面具眼看就要覆盖上他的脸时,祁岁桉忽然仰头,朝他的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陆潇年痛得一嘶,阴狠狠地盯着他,“真是……欠。”

这次他把最后那个字说出了口。

祁岁桉以为他被咬了,会躲开,但没想到陆潇年像没有痛觉一样,没有撤回捏着面具的手,反而更狠地直直朝他脸上压了下去。

最终面具被死死按在了祁岁桉的脸上,冰凉的沉闷的感觉压在他的脸上,虽然留有口鼻呼吸的位置,但祁岁桉仍感觉呼吸不畅,他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

经过这一场激烈扭打,他的衣衫早就被拉扯开,胸口和脖颈再次曝露在空气中,随着呼吸红晕漫开散至腹部和双肩。

本连大气都不喘的陆潇年,却在这一刹乱了呼吸。

门外的侍卫听着屋内叮当大乱,闷哼粗喘,个个如盲如聋,无人敢动,只是在心底暗自脑补着屋内的景象,想不到将军竟然有这样异于常人的癖好。

过了半刻,陆潇年喘着气走了出来,关上门后对他们吩咐,“半个时辰后,进去把这个给他喂了。”

侍卫赶忙接过陆潇年手中的东西。

出了密室,陆潇年也折腾出一身汗来,这才发现肚子也饿了,吃了点东西,去沐浴。一入水,这才发觉后背、大腿、手臂上都火辣辣的。

低头看那些伤痕,心底狠狠骂了句,“小狼崽子,手这么黑。”

忍着浑身的痛和满肚子的闷火洗完,刚换好衣服,就有侍卫来报,说是早上那些被抓的人已经审出了结果。

陆潇年怒气冲冲地接过密保。

寻常普通百姓已经释放回家,而混入其中的闹事者也供出了是何受人指使栽赃祁岁桉。

尤其那个巡检司掌使,已经吓得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招了出来。

密报看完,陆潇年眼眸深沉。“果然。”正好满肚子怒火没处撒,他转头对侍卫道,“备马,去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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