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见玉求瑕出去之后,方思弄有点着急,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快速擦干身体,又收拾了之前的那包衣服,带出去扔在了楼梯拐角的垃圾桶里,然后开始往下跑。
正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惨叫,比秦菲之前那声更中气十足、声势惊人。
他心底一沉,加快了步子。
他跑下四楼,先看到卢盛坐在楼梯上,高耸的肩膀缩成一团,嘴里念叨着什么,听着像“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元观君蹲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再往下走一点,便能看到更混乱的场面。
最先看到的是血,好多血,虽然可能没有老疯子飙出来的血多,但也许是因为玉求瑕一身白衣站在那里,就显得那片血很刺眼、很泛滥。
方思弄的脑子轰隆一响,心脏狂跳起来,几步跑到玉求瑕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开口几乎要哭出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碰到血啊?”
他伸手想去碰玉求瑕,又在极近距离收住,他浑身都在抖,整个人如同又落入了那个阴雨绵绵的噩梦里,但凡“死”字和玉求瑕连在一起,他就会立即陷入极端的恐慌当中。
“嘘,嘘。”恍惚中他看到玉求瑕的脸凑近了,接着感觉唇角一凉,玉求瑕抚了抚那里,“别怕,我没事。”
方思弄愣了一下,侧头避开,这会儿才有空注意到靠在墙上,已经叫得没有力气、脸色惨淡的花田笑。
花田笑看到他,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睛亮了一下,有些虚弱地叫道:“方老师……救、救救我。”
方思弄也不忍看他这幅惨状,问玉求瑕:“发生什么了啊?”
这时,楼梯下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井石屏,他上来后直接道:“我去看了,应该死了,胡白还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方思弄一惊:“谁死了?”
玉求瑕解释道:“清洁工。”
忽然,楼梯上面又传来一声爆呵:“玉求瑕!你是故意的!”
方思弄闻声回头,便看到卢盛朝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浑身肌肉隆起,像一座恐怖的肉山。
方思弄想也没想,上前三步拦住了他。
“让开。”卢盛低沉道,“他故意害老子,老子要让他偿命!”
方思弄一言不发,就站在那里拦着、盯着他。
方思弄比卢盛矮了大半个头,身形也要单薄不少,但此时对峙着的两人却奇异的没有太大的强弱之分,气场上居然不相上下。
卢盛鼓着两个牛眼,跟方思弄大眼对小眼僵持了一会儿,居然还收敛了一点气焰,愤愤骂道:“靠,你是哪里来的疯狗?”
这时,元观君在后面冷冷叫了一声:“卢盛。”
卢盛浑身怒张的气焰瞬间低落下去,又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回到了元观君身边。
“我们就先上去了。”元观君说完,就扶着卢盛上楼去了。
“方老师……”
方思弄跟卢盛对峙的时候还是非常紧张的,看卢盛那身肌肉,要是真打起来他们这一堆人都不见得能收拾了。
这会儿压力减轻,他才听到花田笑还在叫他:“你救救我……”
方思弄知道在这个世界沾血不好,说不定会送命,而且他才刚把血洗了、换了衣服,但今天已经沾过一次,一次和两次的差别应该不大吧?
但他还是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血,俯身去扶花田笑完好的左边肩膀。
花田笑坐在血泊里,右臂断面还在汩汩淌血,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只有残存的意识还在求救。
方思弄观察了一下他的右臂,叹了口气,伤口太大,他也没办法。
旁边的蒲天白见状也想过来,被玉求瑕叫住了。
“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方思弄道。
他没有回头看其他人,特别是展成宵这个医生。虽然现在这群人里展成宵可能是唯一能救花田笑的人,可是凭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碰到血却很有可能是死亡条件,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求谁不顾自己来管别人呢?
方思弄很清楚这个道理。
他看着花田笑的眼睛在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庞上忽闪忽闪,然后慢慢合拢,已经在想,一会儿拿床被子给花田笑盖一下吧?
这时,展成宵却走了过来,蹲到了花田笑的右侧,道:“我来吧。”
方思弄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展成宵长得很清秀,五官有些寡淡,但凑在一起却让人很舒服,戴着银丝边眼镜,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在现实中应该是一位让病人很有安全感的医生。
展成宵也看向方思弄,很平静地说:“我需要你帮忙按住他。”
“好。”方思弄多的什么也没有说,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无聊又啰嗦。
展成宵翻开花田笑的眼皮检查,又掐了掐他的人中、贴到他耳边大声说了几句话,花田笑艰难地醒转过来。
展成宵道:“我马上给你缝合伤口,现在没有麻醉条件,你要尽量忍住不动,否则别说这只手,你的命都会保不住。”
“谢、谢谢……”
展成宵从外套内兜里取出一截透明的线,然后问:“有没有长一点的绳子?粗一点?”
方思弄摇头。
后面的姚望道:“我有。”
说完她走过来,从腰上系着的七八根五颜六色的装饰腰带中挑出最遥远的一条解开递过来:“还要吗?”
“暂时不需要。”展成宵冷静道,接过绳子,扎住了花田笑的右上臂,然后开始了缝合。
在此期间,其他人都静默地站在楼梯口,除了元观君两人外,没有人离开。
夕阳的光芒越来越冷、越来越黯淡,这使得这片楼道的情景也越来越冷寂,人们站在这里像一片高低不齐、沉默的墓碑。
在光线越来越暗后,方思弄就用手机电筒给展成宵照明,可他手机的点本来就剩得不多,这下彻底歇了。
好在展成宵的缝合工作也完成了。
“呼,好了。”展成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双手已经完全被染红了,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在交待病人的情况,“条件有限,没有药品,晚上可能会发烧,只能靠他自己扛过去。”
夕阳只在天边的远山处剩了一条金线,拐角的钟还差三分钟指向八点。
其他人也开始往自己的房间回,井石屏还在楼梯拐角处等了展成宵一下。
方思弄原本打算把花田笑背上去,但蒲天白蹬蹬蹬地跑下来,抱着一床大白被子,往自己背上一披就让方思弄把花田笑弄上去。
理由很充分:“这不是马上就要八点了你上去一趟再下来来不及的。”
方思弄想想也是,便把花田笑弄到蒲天白背上,用被子包好,扶着往上走,玉求瑕在另一边扶。
快走到五楼的时候,方思弄忽发奇想:“不对,我们今晚不如换一下房间吧?”
蒲天白:“啊?”
“我和花田笑一起,你和玉求瑕一起。”方思弄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毕竟你俩都没沾过……”
玉求瑕:“不。”
方思弄愣了一下:“可万一那东西来杀我,把你……”
“不会。”玉求瑕拍了拍蒲天白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往上走,“花田笑身上是自己的血,不会有事的。”
方思弄担心的可不是花田笑,他最怕玉求瑕被他牵连:“可我……”
玉求瑕不让他再说,拉着他回房间了。
蒲天白如蒙大赦,背着花田笑一溜烟就窜上了楼。
他可不敢和玉求瑕睡一晚,想想就恐怖。
第20章 怪物20
回到房间后,方思弄又去洗了一个澡,刚刚他离花田笑那么近,不可避免地又沾了血。
好在除了那件米色衣服和裤子外,玉求瑕还在那间店又买了几件他自己用来替换的衣服,毕竟那身礼服也穿了好几天了。
洗完澡后方思弄便穿着玉求瑕给自己买的衣服出来。
玉求瑕的穿衣风格从来就跟仙女似的,在这里面选的衣服也是颇有垂坠感的白衬衣,领口和袖口专门还做了一点褶皱花边,虽然一看就是山寨的,但也能看出来模仿的是中世纪欧洲贵族的衬衣款式。
这衣服比方思弄之前那件米色的衬衫颜色更浅,接近白色,衬得方思弄的头发和眼睛就更黑了。
方思弄有些别扭,他觉得自己不适合穿浅色衣服,他肤色不白,头发和眼睛又非常黑,浅色衣服在他身上总体来说对比度拉得太开,他只会在拍一些比较前卫或者诡异风格的作品时才会选用这种搭配。
但玉求瑕似乎还挺喜欢,方思弄出来的时候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满意的神色,虽然很隐晦也很短暂,但方思弄太了解他了,所以很确定。
但玉求瑕也没有说什么,越过他走进厕所:“我也洗了。”
“好。”方思弄擦着头发坐到床上。
玉求瑕出来的时候方思弄已经在床上坐好了,拧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方思弄看他出来,注意到他没有洗头,有点遗憾,但没有表现出来,继续思考着。
结果玉求瑕把浴巾往椅背上一扔,转身就朝他这张床走过来。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玉求瑕,直到玉求瑕已经坐到他床边,撩起一条腿搭到床上,准备往被子里钻的时候,他才惊道:“你干什么?”
玉求瑕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怕吗?我挨着你,不会有事的。”
“不要。”方思弄立即道,“你不要挨着我。”
玉求瑕眉毛一挑:“我以为你做梦都想和我睡在一起?”
“不要……你下去。”方思弄伸手把他往床下面推。
玉求瑕本来就坐在床边上,还只有一条腿支撑,最主要的是没有料到方思弄是这个反应,一时不察,居然真的被推到了地上。
他登时就有点上火,但还没发出来,方思弄就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蹲到地上把他撑在地上的手捧起来:“没摔着吧?”
玉求瑕看着他,觉得好笑:“就这你还不和我一起睡?”
方思弄也抬起脸看着他,咬了咬嘴唇:“我今天沾了血,你离我远点。”
玉求瑕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语气也转冷:“我说了不会有事,你不相信我?”
要是以前,遇上自己这个态度,方思弄不管怎么样都会依他,没想到现在居然油盐不进:“还是小心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