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旸生跟着那两位在原著中名为“罗森”与“吉尔”的监视者出发前往海外,在出海的最后一段路上遇见了正兴兵去攻打冰山城的宝石国军队。在原著中双方在这里只是点头之交,之后哈姆雷特仍旧跟着两个监视者出海,在海上才发现了他们的诡计,并调换信件出逃,送两位监视者去见了阎王。
但在这里,玉求瑕直接与这只军队的统领见了面,当场斩杀了罗森吉尔,直接省略了出海的步骤,就这么杀回了王城。
这位统领,正是姚望饰演的,宝石国太子煙山悠介,对应的应该是原著中的挪威王子福丁布拉斯。
原著中老哈姆雷特王杀死了挪威王,拿走了挪威的土地,之后的挪威由老挪威王的兄弟继位,而福丁布拉斯仍是王子。在《哈姆雷特》的故事开始不久之前,福丁布拉斯在国内招兵买马想开战夺回父亲的土地,而丹麦国王克劳狄斯提前察觉了这件事,并派使团去找挪威王让他管管福丁布拉斯王子,福丁布拉斯便和他召集起来的人马被发配去攻打两国共同的敌人去了。
之前那场改变一切的宴会也正是为庆祝这支使团回归而办的。
这段剧情在这个世界中完全等比例复制发生,只是获得自由意志的姚望选择在那个相遇的平原上听从了玉求瑕的想法,跟着他一起杀来了机器城的王都。
这是玉求瑕本来就策划好的节奏,毕竟他很清楚原著中奥菲利亚的结局,他必须要尽量缩短回归的时间,赶在奥菲利亚投湖自杀之前回来,他也早就瞄上了这支宝石国的军队。
很惊险,好在赶上了。
在他们说话间,江里家的庭院明显嘈杂起来,湖对岸陆陆续续也出现了很多人,全副武装、刀兵锃亮,竟然也是一支军队。
站在首位的三人,分别是蒲天白、元观君和楚深南。再稍微后面一点,还有井石屏、井石屏和李灯水。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大决战的意味十分浓重。
蒲天白隔着湖面高声道:“旸生,你进城的动静太大,十里之外我们就听见啦。”
他叫的是“旸生”,还在戏里。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还没有获得自由意志,二是他不愿意面对现实。
玉求瑕仍慢条斯理地给方思弄擦着水珠,并没有说话。
就这样,蒲天白、楚深南和元观君就沿着湖岸向这边靠近过来,军队跟在他们身后缓缓移动。
在双方的距离差不多有十米时,蒲天白停了下来,他的军队也令行禁止全部立定。
蒲天白身边的一个NPC弓着背走出来说道:“少主,欢迎您回到机器城来!”
玉求瑕没有理他。
NPC自顾自又说道:“长话短说吧,少主,在您不在的时候,主上已经为您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了,事情是这样的——”
原著中克劳狄斯与雷欧提斯合谋,让后者与哈姆雷特决斗,一场剑术上的较量,赌上荣誉,作为贵族的哈姆雷特必须接受,而他们已经在双方的剑上面做了手脚,给哈姆雷特的是一把烂剑,而雷欧提斯的则是一把见血封喉的毒剑。
NPC咬文嚼字地介绍着这个赌注,所有人却都几乎知晓了结局。
哈姆雷特会与雷欧提斯同归于尽;王后则会误喝下国王赐给哈姆雷特的毒酒;哈姆雷特会在死前捡起毒剑杀死国王,留下想要身殉的好友霍拉旭,让他将这段宫闱秘事传唱出去;剿灭敌邦的福丁布拉斯前来复命,接手了这个王室死绝的国家,并为哈姆雷特举行了庄严的葬礼……
在原著中,迎接所有人的是团灭,而现在——
方思弄站起来,浸了水的沉重的和服压得他晃了晃,玉求瑕从后面扶了他一下,他无视了NPC还没说完的絮絮叨叨,说道:“等等!等一下!这个决斗不是非要不可!我们可以……”
这时他跟蒲天白对上了视线,便说不出话来了。
对其他人来说,这场决斗也许不是必要,可对蒲天白和玉求瑕而言,他们是矛盾冲突的双方,他们只能一死一活。
他要怎么说呢?说蒲天白你牺牲一下,让玉求瑕杀了吧,这样所有人都可以出去了?
他说不出口。
“方哥,我不想这样。”这时,蒲天白忽然低声道,眼神沉重又凶狠,仿佛死死咬着后槽牙,“可我也不想死。”
方思弄狠狠抖了一下,几乎站不住,这时玉求瑕捏了捏他的手,直接越过他,将他挡在身后。
玉求瑕还笑着,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闲闲投向了蒲天白身边的楚深南:“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中,如果一定要出现牺牲,也只会出现在这对叔侄之间,现在看来,似乎有人不同意?”
楚深南不再掩饰眼中的恶意,仇恨两个字几乎就写在脸上:“是的,玉求瑕,这一天我等了很久,我做梦都想亲手杀了你。”
蒲天白叹了口气,又道:“把戏演完吧,这样不管是什么结果,活下来的人都不要怪罪彼此。”
NPC:“旸生少主,您接受决斗吗?”
“我接受。”
第131章 机器16
“挑选你们喜欢的刀吧。”蒲天白指向一位捧着一大堆武士刀的侍从, “这些都是我们国内的名刀,我以爱人的名义起誓,它们是完全一样的。”
这似乎是一句逻辑非常不通顺的话, 不同刀匠打造的名刀怎么可能是“完全一样”的呢?但在场的人大多都理解了,这个“一样”,指的是——要么一样钝, 要么一样有毒。
方思弄猜是后者。
在玉求瑕往前走的时候,他伸手抓住了玉求瑕的手腕, 玉求瑕回头来看他,他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现在非常混乱,在一切图穷匕见、结局几乎昭然之时, 他心中的天平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倾斜。
他倒不是很担心玉求瑕在决斗中失败,因为在他心里玉求瑕无所不能, 而且理智上来说,玉求瑕也是最先进入“戏剧世界”、得到最多强化的那一个。然而, 他混乱之处在于, 这场决斗关乎的当然不是玉求瑕与楚深南的生死, 而是玉求瑕与蒲天白。
在他心底深处,蒲天白一直是被他们两个白白牵扯进来的, 如果非要选,他会选死的是他们两个。
这是一个两全之策, 是他们两个的解脱,是他一直在追求的死法。
可面对着玉求瑕的眼睛,他明白,他自己怎么想的无所谓,但他没有权力替玉求瑕选。
最终他放开了手,一个字都没有说。
玉求瑕则再次转身, 整个人正对着他,然后抬手,用指骨轻轻抚了抚他的脸。
他刚从水里出来,浑身冰凉,玉求瑕的指骨却热得近乎滚烫。
视线再次交织,两人依然没有说话,但方思弄却觉得自己看明白了玉求瑕的意思——玉求瑕知道他所想的一切,但仍选择生存。
玉求瑕还有未报的仇、未了的愿,就像玉求瑕曾经说的,他一定会早死,而现在时机未到。
手指离开,带走热度,也带起风,让那块湿透的皮肤更为寒冷,爬上一阵颤栗。
玉求瑕转过身,走到那个捧刀的侍人面前,随意地选了一把,站到了楚深南对面。
他拔出长刀,刀身寒光熠熠,的确是把好刀。
楚深南也做好了准备,两人举起刀,在人墙围出的空地上对峙。
转了两圈,楚深南先发出第一击。
他显然没有什么刀术造诣,全靠一个气势,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狮子,用全身重量与力气扑上来,挥出一刀重击。
玉求瑕则抽身一退,立起刀面防住了这记没有章法的横切,在两把刀接触的瞬间,楚深南低吼道:“玉求瑕,你还记得于筠吗?”
“记得,我的记性不错。”玉求瑕道,似乎还轻笑了一下,“一个无聊的故事。”
楚深南瞬间暴怒,目眦欲裂:“你说她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不。”两人短暂的交错后分离,玉求瑕甩了甩刀身,轻描淡写地说,“你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你说什么?!”
玉求瑕依旧气定神闲:“因为你的平庸,使她没有考虑选择你。因为你的怯懦,使她遵从安排认识了我。在一个最无聊、最庸俗的青梅竹马与世家联姻的故事里,你是那个最没用的男主角。”
“你怎么能这么讲她?”楚深南暴怒着挥出第二刀,再次被玉求瑕轻松化解,“她是个人!你讲得像她没有自我意识,都是别人的安排一样!”
“没错,她是个人,她有自我意识。”玉求瑕冷冷道,“所以我或你,都休想对她的命运负责。”
楚深南的眼睛变得赤红,飚出几滴泪来:“可她因为你的拒绝自杀了啊!哪怕是个陌生人为你死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记住她……”
玉求瑕仍旧冷淡:“她不是因为我自杀的,她是被生活打败,而我充其量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
楚深南却处于一个完全听不进人话的状态,自顾自道:“这场决斗在当年就应该进行,迟到这许多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方思弄,你听见了吗?”他忽然回过头,因为对峙中的旋转和两次交锋,他跟玉求瑕的位置替换过来,现在是他背对着方思弄,而玉求瑕正对着。他看着方思弄,双目赤红,笑了一下,瞧着很是狰狞,“这就是他的想法——我说过了,他的心是铁石做的,你也不会有姓名——”
“叮!”
刀光在阳光下一闪而逝,玉求瑕倏然化为一阵风,凌空扑下,楚深南举刀招架,一声金属震响,让所有人都是太阳穴一阵刺痛。
楚深南被压得单膝跪地,下一刻,空中那把刀挽出一个刀花,然后倏然没入了骨血淋漓的胸膛。
几秒种后,楚深南才吐出一口血,而玉求瑕已然收刀回撤,没有沾上一滴。
楚深南的身体倒下,尘埃落定,场面一时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原著剧情中可没有这样的时刻,那场冲突会一直持续到剧终,最后所有重要角色会躺一地……然而现在只躺下一个,而玉求瑕平平静静站在两军之间,剧情却不知要如何进行下去。
终于,蒲天白打破了这个局面,他的背微微弓起,像一条认命的败犬一般越众而出,强撑着一张笑脸走到玉求瑕面前,弯腰鞠了一躬,仿佛是要引颈就戮。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刺向了玉求瑕!
玉求瑕的武士刀已经收回鞘中,在这个距离上已然无法出鞘,他便直接横过刀鞘准备挡住这一击,然而手一动,却停在了半空,因为另一道攻击已然杀到,蒲天白这一下他不挡充其量是肠穿肚烂,而后来的这一下他不挡,他的脑袋都会直接飞出去!
“叮——”
清脆的金属碰撞音响起,这当然不是玉求瑕格挡的那一下,因为他是用刀鞘挡的,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是方思弄。
之前明明想过还是自己跟玉求瑕去死好了,但当那把刀真的要刺到玉求瑕的时候,身体却自己动了——方思弄从姚望的刀鞘中抽出长刀,冲上去架住了蒲天白的这一下。
而玉求瑕挡住的,是来自侧上方的,属于井石屏的一击。
看井石屏的站位,扮演的应该是城主的肱骨大将军,可理论上来说,只要主角哈姆雷特完成愿望,大家就都可以出去了,他为什么这时候要来这么一下?方思弄不太明白。
场上局势风云突变。
见蒲天白这个主上动了,机器城的军队立即跟着冲上,而玉求瑕身后的宝石国军队不甘示弱,也在姚望带领下迎了上去,双方顿时展开火拼。
玉求瑕顺势拔刀,与井石屏战成一团,方思弄则被蒲天白抵出了一段距离,还在对峙。
蒲天白觉醒了急速异能,而现在方思弄状态很不好,几乎站着就要晕过去,蒲天白要杀他应该是易如反掌,但蒲天白却只是抵着他,大眼睛泫然欲泣,又暗自发着狠,牙齿间仿佛含着血,一字一顿道:“哥、哥,我还没有找到茵茵……我还不能死!”
“我知道。”方思弄感觉喉咙哽着一大口气,让吞咽都剧痛,“我知道。”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视线居然飘向了玉求瑕那边。
井石屏跟楚深南比起来显然是用刀的好手,跟玉求瑕打了个旗鼓相当,而在一片惊险绝伦的刀光剑影中,一个娇小的人影却忽然冲了进去,像一颗小炮弹,紧紧贴在了井石屏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井石屏大惊:“小妹妹,这个乱可不兴裹啊!”
李灯水死死抱着他,倔强地说:“我不是小妹妹!我是山谷菱,是少主最忠实的朋友!”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战斗下去的理由。”方思弄艰难地说,“你有、玉求瑕也有。”
放弃的念头依然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但他最终没有卸力。
蒲天白叹了口气,道:“哥,我没练习过这方面的技巧,你担待一点。”
下一刻,他出手如电,狠狠砸在方思弄的侧颈靠后一点的位置,方思弄只觉得眼前一黑。等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地上,身后靠着一棵树,而身边仍是战场,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太久。
他下意识在人群中去找玉求瑕,就发现玉求瑕还在跟蒲天白,以及被李灯水拖累着的井石屏打,蒲天白有异能,但玉求瑕的刀锋仿佛无处不在,蒲天白竟然没有找到切入的空隙,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方思弄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未果,浑身都是软的,动了一下又重重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