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灯水说:“不然, 我和花哥一起走吧?”
花田笑张嘴就吐槽:“花哥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可以么?”李灯水的想法就比较直接了, 她是觉得方思弄最靠谱, 一个人肯定能行。她可没有自己是个未成年帮不上忙的想法,她就想帮上忙, 剩下的两个人中显然花田笑更不靠谱,而且她又有点怕姚望, 所以就选了花田笑。
花田笑耸耸肩:“无所谓。”
方思弄仍旧有些犹豫,依然是担心李灯水的安危,他不确定花田笑的立场,不过花田笑刚刚评价蒲天白为“大蠢蛋”,应该是不想让他们真的摧毁遗迹的吧……
这时姚望催促道:“就这样吧!还在等什么?”
方思弄叹了口气:“那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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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戈斯。饭桌上的第十三位客人。恶魔。卫道士。传教者……
还是个挺适合自己的角色,元观君想到。
她行走在黑暗而漫长的甬道内, 脚步声空空回荡。
她出生在一个有信仰的家族,每个人的出生都带着使命,传播主灵的福音。
家族中有锻炼精神的秘法,信仰越虔诚就能发挥越大的威力,她一直是家族中最优秀的孩子,被寄予厚望。
她十七岁以前都于家族中修行,在一种精神的富足感中长大,而到了与真正的大千世界接轨时却遇到了问题,那是大学,她走进了“普通人”中间,遭受了第一次精神修行以外的冲击。
她如此美丽、孤高、出尘,在所有人都刚刚踏入大学校园的年纪,像一只走入鸡群的白鹤一般与众不同,轻易地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精神的修行没有让她避免坠入爱河,对方也有矫健的身躯与英俊的面庞、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会与她谈论月亮与诗歌,也会带她去街边的小巷找好吃的。
在她的信仰里也有着类似“灵魂伴侣”的概念,她一度以为她遇到了。
一直到了床上。
在脱衣服的时候她向他提起主灵,她认为身体的结合是圆满而虔诚的事,在做这件事之前对他提起主灵,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时刻。
未曾想对方露出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又荒谬的东西。
她从未受挫的自尊心在那一刻被清晰地刺痛了。
但那个表情只是一闪而逝,对方掩藏得很好,好像从未发生过,继续床上运动前的准备工作。
她惊疑不定,怀疑自己看错,躺在床上回忆刚刚的那一个瞬间。在家族里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主灵的存在,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怀疑的眼神,继而她也变得怀疑,怀疑自己看错,怀疑自己理解错,怀疑对方没有听清……
怎么可能呢?即将与自己水乳/交/融的人,怎么会对主灵怀有如此戏谑的态度……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脑中一片混乱,恍恍惚惚,对方的手从她的大腿滑到了腰上。
她再一次更清晰、更具体地向他提起主灵,要完全杜绝对方没有听清或者听错的可能性。
对方对此的反应是:宝贝儿,你扮演修女的样子也很辣。更辣了。
她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呆若木鸡。
对方被她的表情逗笑,继续道:别傻了宝贝儿,这都是哪一年了?还传/教呢?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咱们来进行一些离天堂更近的活动吧!
其实她当时完全可以停止的,与一个蔑视自己信仰的人结合的感觉不亚于凌迟。可她当时太年轻了,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爱意在身体中涌动,汹涌爆裂,箭在弦上,盖过了信仰。
那时候她没有想过停止,也没有想过分开,她还妄想改变他,别人都算了,可他是她爱着的人,她希望他能接收到主灵的福音,与她一起过上一种更有意义的生活。
从那之后,她不再那么直白强硬地灌输,而是不经意地、自然地与他谈论主灵,希望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他,而对方大多数时候都会安静聆听,有些对视的瞬间她会感觉两人的灵魂触碰到了彼此。
后来她慢慢想到:是的,自己在家族中学习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施展出来,对象还是自己的爱人,拯救他,将是自己使命的开始。
又是一个酣畅淋漓的深夜,云雨稍歇,她仰躺在床,再次跟他提到主灵,当时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咬她的胸口,忽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问她:你不曾怀疑过这一切吗?一刻都没有吗?
那一刻她意识到,都是自己的幻想,根本没有灵魂的靠近,他没有一刻相信过主灵的存在。
他不相信就算了,居然还胆敢反问她,是否怀疑过这一切?
她是主灵的孩子,行走在人世间,入目尽是混沌未开蒙的凡愚。哪怕她一无所有两手空空也始终高高在上,她为什么要怀疑这一切?
初恋的结局并不美好,说是撕心裂肺也不算夸张,那不仅仅是一段感情的丧失,同时也宣告着她的教化的失败,在这段感情里她体会过被爱情倾覆的信仰,也认识到受到主灵感召的人只是很小一部分的可悲现实,她遭受着爱情、信仰与世界观的多重折磨,被打碎又重塑,怀疑在她的心中升起,她就像是死过了一次。
在之后的实践中,一个很偶然的时刻,她忽然无师自通了一件事——
他们不信仰她的主灵,信仰她,那也是一样的。
这个认识让一切都豁然开朗,她又重新掌握了权力。
当然,这种支配的权力并非对所有人适用,需要筛选。
进入“戏剧世界”后,她最开始看上的是玉求瑕,后来是井石屏,还有方思弄,可惜都没有成功。
她停下脚步,站在了通道的尽头,面对着一个豁然扩大的空间。
这是一个圆形房间,对面还连着一条通道,整个像是迷宫的道路上忽然膨出的一个空洞,完全不像是一处让整座遗迹的命运都悬于一线的场所。
房间墙壁上有着凌乱的线条和浮雕,有点像史前的洞穴壁画,又有点像人梦中的涂鸦,这些凌乱的笔画散发着微弱的蓝色荧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她走到墙壁前,伸手沿着线条描绘,到一个特定的位置,机关启动,墙壁上弹出一个小祭坛。
这就是能摧毁整座遗迹的机关。
格雷戈斯。
她想着。
怎么如此合适。
她在小木屋见到方思弄之后就基本确定了剧目,现在也想通了人物逻辑,找到了格雷戈斯的愿望。
但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在这个世界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按下机关之后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成功完成了愿望,但也可能会死。
如果真的不幸死了,死在格雷戈斯这个角色里,也还算不错吧。
她一直相信,沦落到这个“戏剧世界”,是主灵对她降下的考验,她会跨越它,成为更完善的自己。
她按下祭坛上的机关,一阵金属碰撞声响起,祭坛摊开,展现出另一个台面,上面有三个分割明显的按钮,像一朵三叶草,其中的两片塌陷下去,比另一片要低一些。
她在之前的情节中得到过提示——一张三人协作的图画。
解读正确,启动这个机关需要三个人。
看来余春民和蒲天白已经成功了,现在只要她将最后一个按钮按下去——
她伸出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格雷戈斯。”
人物被叫破真名,她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降临到她身上,让她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玉求瑕从与她相反方向的另一条通道中走出来,来到她的身后,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然后,她感觉到腹部一痛,整个人被玉求瑕扛起来,远离了祭坛。
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到玉求瑕的一部分/身体,几乎一半都是血,而且她看到了巨大的伤口,可以确定这些血都是玉求瑕流出来的。
简直不知道,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还可以站着。
“元老师。”但玉求瑕的声音听上去还行,疏离矜贵,彬彬有礼,并不十分虚弱,“抱歉。”
等到了确定血溅不到的位置,玉求瑕将元观君放下。
如果他没有受伤,能控制住元观君,他会尽力把她带出去,可是现在没办法,他们立场不同,他不知道真名可以禁锢她多长时间,不能冒险。
她太危险了,只能在这里解决掉她。
进入“世界”这么久,他的手不是没有沾上过血,但确实没有亲手杀过一起经历了多个世界的同伴。
可他做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障碍。
他的五指放在元观君纤细修长的颈脖上,只要一用力,就能瞬间结束她的生命。
“太遗憾了,你如此美丽,为什么不能接受主灵的感召?”元观君叹了口气,“你应该成为祂最完美的孩子……”
玉求瑕心脏一沉,脑中忽然传来一阵足以震开天灵盖的剧痛。
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己控制了,手颤抖着放开了元观君的脖子,慢慢伸向了自己的——
同时,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而元观君,已经慢慢站了起来,立在他的面前,像一团不见天日的阴云。
显然,她也早已觉醒了能力,并隐瞒了所有人。
她摇头叹息:“太可惜了。”
第179章 十三人33
与李灯水分开后, 姚望又进入了墙体里,在这里面有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感觉,让她多了几分安心。
在那条三岔路口之后的路没再分叉, 而且她脑海里本来就有“地图”,很顺利地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间,墙壁上有规矩的方格与图腾, 散发着蓝色荧光,蒲天白站在一堵墙前, 已经从呈小块立方体裂开的缝隙中弄出了一个小祭坛。
他伸出手去。
姚望从墙壁中现身,在他身后说道:“蒲天白,你在干什么?”
在来的路上她思考过, 既然余春民都有异能隐瞒着所有人,那元观君也有很大概率也拥有异能, 她的家族有精神锻炼方面的密辛,那她的异能很有可能是这个方向, 心理暗示?精神控制?
但是出乎意料, 回过头来的蒲天白眼神清明, 她瞬间意识到他是清醒的,且是自愿的。
她的心脏狠狠抖了一下, 问道:“为什么这么做?元观君跟你说了什么?”
“我看到茵茵了。”蒲天白很平静地说,一只手抚摸着粗糙的岩壁, “她在里面。”
“里面的都是幻像。”姚望道,“你被这个骗了?”
蒲天白低下头,一时间没有开口。
姚望眯起眼睛,再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只是女朋友而已。
说她冷酷也好,说她薄情也罢, 她不是故意看轻蒲天白跟女朋友的感情……她只是真的不理解。
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随着时代快速发展了,早已经不是曾经“从一而终”的模式,她也曾经有过许多段感情,也正是其中一个将她卷入了这个“世界”,她恨死那家伙了,可惜那家伙当时就死了,让她无处发泄。
当然有例外,方思弄和玉求瑕就是,可大多数人真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