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
“不意外。”何荷允视线从显示器移过来,脸上挂着笑,“一直都是嘛,不达目标不甘休。”
这是夸,还是没夸?
稍稍移开目光,拨动长发挡住耳朵。
“还不计代价呢。”古芝蓝拿捏准不态度,顺着回了句模棱两可的。
话题停住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今天水槽那边没有人在哐哐当当地洗杯子,也没有嘈杂的磨豆声,少了个总在中间翻话题的人,沉默显得略微难以打破。
何荷允还是趴着看显示屏,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还是得由古芝蓝来:“你……在想什么吗?”
€€€€从中学开始,她已经很多次想问这个问题了,其实也不为了什么,何荷允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好奇。
那时她常常想象,哪天走到她跟前,以这个问句作为开场白€€€€就像今天这样,像闲聊一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应她的人却还是看着显示屏:“你付出了很多代价,能成功就好了。”
呵,如果付出代价就能获得成功,那可真是让人满意呢。
“因为好奇?”古芝蓝问得没头没尾,但何荷允知道她问的是当初找她立项的根本原因。
“她是活的。我们能救活她,直觉。”
古芝蓝望向何荷允一直在看的显示屏,里头是冷冻仓的画面€€€€就算像是活的,也只是像。
于是她纠正:“曾经。”
何荷允没接话。
沉默了一阵,古芝蓝又问:
“为什么找我?以你的人脉,更有财力又感兴趣的财团还有很多选择。”
“他们不行的。研究院也没接。”
“嗯?”
……
别人不行只有古芝蓝行的是什么?
没等何荷允再说什么,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真是不合时宜!
古芝蓝看着那煞风景的电话眉头就拧起来。
电话那边的人估计在很吵的地方,声音变得很大,偏偏办公室很安静,漏出来的是司一冉煞风景的声音:“阿允你帮我看看编号VB-41那个文件,我觉得有个地方可能错了。就在我电脑桌面,第八第九页的地方……”
何荷允边听边笑得幸灾乐祸,等那边说完一大通,她才说:“可是古、古芝蓝在这里哦。”
强制休息时偷偷加班被老板知道了哦。
“啊?!……那算了,我在陪爸妈去海边玩,忽然想起而已。星期一回来再看吧。”
“好。”
“等等,她知道是我打来的吗?”
“你说呢?”
说着何荷允还瞥了古芝蓝这边,笑得更幸灾乐祸了。
“那你别说我问工作的事情啊!”
“好的好的。”
显然司一冉不知道自己嗓门太大声音都漏出去了,吵闹的环境音让她无法准确知觉音量的大小。
“那个红色烟灰缸你知道在哪吗?拿出来给她用。”
“知道知道。”
“用完你记得洗啊,放久了很难洗的。”
“好的好的。”
“咖啡要开新的那包,旧的那包口味偏酸,估计她不喜欢。”
“好的好的。”
“糖和奶拿出来,但不要放。”
……
等€€€€嗦嗦地交代完挂了电话,何荷允一副“你都听到了”的样子。
是的,听得一清二楚!
这回真的是,什么气氛都被破坏了!
何荷允也没打算继续之前的话题,起身问:“喝咖啡?”
“你冲?”
何荷允摊手:“顶替一下呗。喝、喝新的?”
“旧的,加糖,加奶。”
古芝蓝把头发挽到耳后,很好地把语调保持在一个冷淡的水平,虽然说出来的话已经够……赌气的了!
作者有话说:
修改2.0版本,终于把旧的流水账全部替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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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作者菌花了好几年搞懂了司一冉是怎么想的,古芝蓝是怎么想的,但始终搞不懂何荷允是怎么想的。
第19章 我厉害吧?
在那个周末之后,古芝蓝多了很多在316办公室与何荷允独处的机会,毕竟办公室的主人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
她们会时不时聊两句,会一起抽烟,间或何荷允也会动手冲杯咖啡。可是,那柔和的谈话氛围却如昙花一现般,再没出现过。
待天气转凉又入冬后,实验室那边已经把解冻的动物实验成功率稳定在70%以上。
何荷允认为可以正式解冻了,大部分人也这么认为,况且有司一冉在就更有把握。
可司一冉本人并不这么认为,她认为应该至少再提10个百分点才考虑。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激动人心的正式解冻终于定了下来!
€€€€€€
正式解冻那天,所有人都早早来到准备室,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努力三年的项目终于进入最重要阶段了!
冷冻仓已经挪到了实验台旁。名为方秀的人从喜马拉雅山被带到了这里,悉心保存,冰冷的躯体依旧完整。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肤色稍稍苍白了一点,但细胞活性依然,看起来像沉睡一般鲜活。
€€€€她是活的€€€€古芝蓝想起何荷允的话。
说这话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实验室,隔着玻璃,看那个她亲自从150米深的冰缝里带上来的人。带着一丝欣喜,也带着一丝期盼。
就像什么呢?就像生病已久的亲人,马上就要获救的样子。
€€€€可是你们根本不认识啊!
准备室里,首席操作员司一冉正做着最后的调试和复检。最认为不该现在解冻的人,却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
其实,早在还没决定解冻的时候,她就私下找过古芝蓝:
“……大家的预期是不同的!对于项目组的其他人来说,解冻后细胞没有破坏就是大成功。可我认为,拥有如此多休眠状态细胞的完好样本千载难逢,如果能恢复生命体征,解冻将更有意义。我们都努力那么久了,再多一点时间,把研究再完善一点吧。阿允把她从冰层救出来,费了那么大劲,假如结果只是一个解冻的死人,她该有多失望。”
“你说会失望何荷允本人也认为可以解冻。”
“她可能有信心过头了,又不是有信心就能成功的事。与其失败了来后悔,不如再多花点时间……”
“会上不是讨论过,恢复生命体征不是必须项?”古芝蓝记得很清楚,“你也是同意的。”
“是,从某个层面来说,我也认为很渺茫。可是当初阿允坚持立项的初衷……”
€€€€她本人都觉得成功率够高了,你又瞎多虑个什么劲?
不知为何,当时古芝蓝忽然觉得司一冉挺可怜的:日复一日地整理数据,日复一日地泡在实验室,研究着连自己都觉得渺茫的东西;包揽别人不愿做的那些或繁琐或边缘的工作;做比别人多几倍的试验,却全是别人成功的铺垫……即使这样,还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还应该做得更周全更完美。
€€€€你都不会为自己着想一点吗?
不过,司一冉可不可怜只是普通的题外感想,并不影响任何判断。
反正,古芝蓝并没有接受押后解冻的请求,而是根据团队充分的论证作出决定。
€€€€€€
准备工作进行得差不多了,助手正把样本从冷冻仓里移出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司一冉,都在看着他们那位沉着冷静、如机器一般精确的首席操作员。
调试,看一眼实验台;看数据,看一眼实验台;喝水,看一眼实验台;林叔叔过来交代细节,看一眼实验台……
显然,看实验台的次数多得有点不正常。
司一冉和助手们开始穿上保暖服,毕竟实验室里温度很低。穿好,坐下来休息,作最后的休整。
古芝蓝抱着臂,全部看在眼里,连同司一冉盯着杯子时微微皱了一下眉都没有落下。
€€€€根本没有绝对冷静的机器人,她在紧张!
工作的难度,众人的寄望,以及她自己定的过高的目标,联合起来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解决压力理所当然是老板的职责,于是古芝蓝突然开口:
“何荷允你出去吧,其他做完事的人都立即出去。”
大家有点不解,都愣在原地,以往他们的大老板从来不会干预实验进程。
倒是总指挥林叔叔马上明白了古芝蓝的用意,配合说道:“好啦,清场清场,全部到隔壁去。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该去记录的记录,该做支援的支援,不要留在这里添乱。”
听林叔叔这么说,大家便依次离开了实验室。
林叔叔又回头交代:“小司,一步步按计划来就好,别的事无需担心太多。”
司一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