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上 第14章

“他害我全家,我取他和他一女儿的性命,公平的很!这一条手臂你拿去,回去向朝廷复命,就告诉他们,一报还一报,虞怀章,我带走了!”

话音未落,众人便只能看得到他衣角一闪,原地便只剩下一团空荡荡的雾气了。

众将士皆是傻在了原地,凶手和被害人都没了,该怎么和圣上复命?

萧文琰面色沉沉,不辨喜怒,半响,从地上捡起了那只断臂。

萧潋意识趣的没在这时出来找骂,安分躲在院子里。萧文琰回头扫视他们一圈,众将士面面相觑,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文琰喝道:“把那颗脑袋带走!胡誉和口供都给我找出来!随我进宫!”

“是!”

萧潋意被他不善的目光扫过,当下福至心灵:“皇兄放心,令和绝不多嘴。”

第16章 你不要我了?

萧文琰修整了一番,便匆匆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他这是赶着回去复命。萧潋意望着骏马飞驰的方向看了一会,神情莫测地收回视线,又看向了虞妙仪。

没人顾得上她,她仍旧坐在地上,神情呆呆的,周围奴仆见家主被抓,早就逃了个干净,谁也没想起来去扶起她。

她就一直坐在那,彷佛对周边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什么反应,连父亲就在她眼皮下被抓走,也再激不起她任何一点波动。

她是完全被吓傻了。

萧潋意居高临下看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眼底似乎有一抹讥讽闪过。

萧文琰叫来的巡察司使已经到了,他们会妥善处理好一切后事,包括查封。此地已经没了留下去的意义,萧潋意便对徐忘云道:“走吧。”

徐忘云却没动。

萧潋意已走下台阶才发现徐忘云没跟着他,便回身疑惑道:“阿云?”

徐忘云站在台阶上看他,久久未言。

萧潋意以为他还有什么疑惑未解,便复又回去了,问他:“怎么?”

徐忘云垂下眼不看他,低声道:“你早就知道凶手是李子笃。”

萧潋意微微一怔。

“……什么?”

“你早就知道他是凶手是他,你什么都明白。”

“……”

萧潋意看着他,似乎是有点不可思议,半响笑了一声。

“你何时发现的。”

他承认了。

徐忘云平淡道:“刚才。”

“……”萧潋意哑然片刻,失笑道:“阿云,你乍我。”

不算是乍他,早在那个假的李业出现时,徐忘云就有一些怀疑,接下来他似是置身事外,又处处在场,处处牵引€€€€这一路来的线索,他们实在是走得有些太顺利了。

又直到刚才,李子笃远远冲他颌首。

那根本就不是初次见面的礼节性示好,分明是故人相逢,点到而止的寒暄。

萧潋意听完他的话,讶然片刻,随即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能看出来这么多……阿云,你很聪明,比我想的要聪明更多。”

徐忘云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潋意笑意盈盈,“那可真是很早了,约莫是……八年前吧。”

徐忘云这次是实打实的惊了一下,八年前,那可真是要比他猜的要早上很多了。他心底冒上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念头,沉声道:“你……”

“是我。”萧潋意听着心情很好似的,“我也只是恰好路过,见他在街上守着孤母尸体的样子可怜,好心替他指了条明路而已。”

“……”徐忘云看着他,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却又再说不出什么。

萧潋意瞧着他,面色一下变得极冷,又道:“你是怪我?我只是好心帮了个忙,又哪知道那人存了什么心思,又会去害什么人?这也怪得着我么?”

徐忘云只说:“虞妙仪毕竟无辜。”

“是吗?”

萧潋意漠然道:“何为错?何为辜?她顽劣害人算不算错?那李家小子全家枉死算不算辜?自己种的因自然自己食果,难不成作恶还要不偿?好没道理!”

口舌之争上,徐忘云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便放弃了与他争论,回过头看了看呆呆傻傻的虞妙仪。

他似是叹息,低声道:“可怜。”

听了这话,萧潋意猛地回身看他,脸色表情莫名难测,直直盯了他好一会,忽然又笑起来:“阿云,你真是有趣,方才我才夸过你聪明,这下却又要让我将这话又原封不动吃回去了!”

他忽然说出这番话,徐忘云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看他。

萧潋意却一手捏过他的下巴,将他的头生生扭过去,看向了仍还坐在地上的虞妙仪,道:“她是虞妙仪?阿云,你再仔细瞧瞧呢?”

虞妙仪闻声呆呆地看了过来,空洞的两双大眼睛映出了徐忘云茫然的脸。

这是何意?

一个念头从他心底倏地升起,徐忘云平淡的表情终于不是那么平淡了,他艰涩道:“她是……”

“没错。”萧潋意从喉咙里滚出两声模糊的笑,“她是虞容婉。”

徐忘云被他捏着下巴,不可置信地微颤了一下嘴唇。

“那晚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骗过李子笃的眼睛,把虞妙仪推出去替死的。”萧潋意慢条斯理道:“不过我猜,李子笃便是冲着虞容婉去的,也一定在那晚喊了她的名字,才让她不得不冒用妹妹的名字活了下来。”

“阿云,你说她可怜?我怎么倒觉得,她最谈不上无辜呢。”

“虞妙仪”呆坐在地上,痴傻看着二人。

徐忘云心神俱惊,什么反应都没有。萧潋意似含讥讽与“虞妙仪”对视片刻,一扯嘴角,“不过,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罪臣官眷,流放路上,她会有很多次,很多次后悔没有死在那天晚上。”

“……”

片刻,徐忘云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一侧头,便将自己的下巴从萧潋意手中挣了出来,冷声道:“我知道了。”

他只说自己知道了,却没说知道了什么。萧潋意却明白他话中之意一样笑道:“你瞧,为求自保,父亲可以不顾自己女儿的冤屈,做姐姐的可以将妹妹推出来替死,这世间许多事,可不就都如此污糟不堪么!”

徐忘云扭过头,没再看地上的“虞妙仪”,只道:“天下不公事许多,却并非人人都如此。”

萧潋意目光顷刻冷下来,沉沉凝望他背影片晌,转而又笑道:“阿云说得有理,走吧。”

徐忘云却没动。

萧潋意道:“阿云?”

晨雾早已散净了,一线日光踏破云层刺下来,映得地上那一摊血迹更加猩红。

不在宫中时,萧潋意大多不会在头上戴太多首饰,约莫他也是觉得麻烦,往往只拿一根金簪挽了头发了事。

但只这一根簪子,也能被他映得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萧潋意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阿云,你不要我了?”

徐忘云没说话。

萧潋意神色软下来,问:“你是不是怨我什么都不和你说?”

徐忘云摇摇头,萧潋意却自顾自地接着道:“我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对不住,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什么都不瞒着你了。”

“是吗。”徐忘云抬头看他:“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

萧潋意却沉默下来,望着徐忘云,久久未说话。

徐忘云道:“你不说,我替你说。”他平静道:“你想争储。”

争储这种话,也只有徐忘云能在大庭广众下明说出来。萧潋意面色一变,眸色中瞬时翻过许多颜色,末了却只笑道:“阿云果然聪明。”

他似是喟叹,道:“你只是瞧着一副木头样子,却实则心细如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还知道些什么?”

徐忘云还知道他每做醉态其实比谁都要清醒,知道他心思深沉,最善装傻卖乖借刀杀人。

萧潋意眸色更深一分,像是在思量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不,你不知道。”

萧潋意忽然逼近他,说:“阿云,我也并不是什么都不与你说,那些事……也就只有你知道了。”

他的脸几乎快要贴上徐忘云,徐忘云侧头避开了,后退两步想与他拉开些距离,却被萧潋意一把拽住了。

“你知道我娘名什么吗?”萧潋意问道,“她姓沈,叫沈衾兰,但在皇册上她连名字都没有,只记有一句‘贵人沈氏’。”

他离徐忘云极近,艳丽的眉眼紧盯着他,眼睫浓密的垂着,却丝毫遮不住他眼中的冷厉。

“可你知道吗?若不是她生下了我,只单凭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就连这轻描淡写的草草一笔都留不下来!你也想我如此吗?”

徐忘云无言看他。

萧潋意的声音压得低极了,“若要倚仗他人过日子,便好比是自掘坟墓。可我不甘心如此,我不想以后史记匆匆一笔,只留有一句‘封号令和’。”

“……”徐忘云低声道:“若要争,便堂堂正正的去争。”

“好一句轻飘飘的堂堂正正。”萧潋意惨笑一声:“他们又何曾对我堂堂正正过?你也瞧见那些人是怎样对我的!”

“我的命在他们眼中就好比一只虫蚁,随手一捏就死了,谁将我放在眼里过?谁在意我?阿云,也就只有你了!”

他情绪激动起来,眼中哀哀恳切竟不似作伪。徐忘云蹙眉看他,也不知有没有被他这一番话打动,就见萧潋意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你不要我了吗。”萧潋意说:“阿云,跟我回去吧,没了你,我在宫中活不下去的,阿云!”

他垂眸看徐忘云,死死抓着他,似恳求似蛊惑般轻声道:“阿云,不要怪我,好不好?”

“……”

徐忘云沉默不语,看了他一会,不言不语的掠过他往台阶下走去。

天光大亮,他清瘦的背影挺得笔直,步子却走得并不快。

他这是是愿意回去了,萧潋意看着他的背影,露出点古怪的笑意。过了会,他快步跟上,牵上了徐忘云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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