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土匪要做什么后,祝卿安倏地收起腿,抱着膝盖蜷缩在圈椅上:“不、不用了,我一会回去洗个澡,然后自己处理就行。”
让土匪给她洗脚……她会折寿吧!
“那你洗澡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否则一会皂角混着泥沙……”越尔没有再说下去,留给祝卿安无限地遐想空间。
祝卿安低着头,小声咕哝一句:“那我也可以自己来……”
越尔见她这般,索性后退一步,给她自己动手的机会。
祝卿安看着那盆清水,先是试了一下温度,在确认合适后,足尖轻轻点了一下水面,又突然收回来。
原本平静的水面上,一层一层的涟漪绽放开来。
祝卿安的脚是凉的,明明手上温度是合适的,落到脚上却觉得隐隐发烫。
她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已经不急不慢地坐在圆凳上,一副请的姿态。
祝卿安抿了抿唇,下了个狠心,直接将右脚踩进水盆中。
殷红的血很快将原本清澈的水搅弄浑浊,那水里似乎加了盐,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疼,伴随着水覆盖过伤口的刺痛感。
“嘶——”
实在是太疼了,祝卿安咬着牙,又把脚从水盆里抬了起来。然后便将腿支在一旁,直了直身子:“我好了。”接着便朝越尔伸手,想要她手中那张干净的棉帕。
越尔见对方刚刚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摇了摇头。
这盛京的闺阁小姐都是这般……越尔思索一圈,最后落在“娇弱”二字上。
她端起那盆浸染过鲜血的水盆,出门将水倾倒出去,随后又新接了一盆清水端进来。
这次,不越祝卿安的挣扎,她捏着对方的小腿,将那只白净的足放在铜盆边缘,随后拿过那张棉帕,用水打湿后,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
越尔的动作很轻,每每都避开破损的皮肤,可对面的祝卿安却紧张异常,紧紧盯着越尔的指尖,生怕下一刻棉帕就摩挲到自己的伤口之上。
“别看了,疼的时候会提前告知你。”
祝卿安闻言,放松了几分,身子靠在椅背上,随便对方弄自己。
被血渍弄脏的皮肤重新归于白净,越尔拿过旁边的一个掌心大小的坛子。取下上面的软木塞后,好似突然想起什么,突然抬眸来了一句:“这药,也是要钱的。”
“什么?”
祝卿安惊呼地坐起身,就在此刻,越尔将瓶子里的液体倾倒在她脚踝的伤口上。
那里面好像是白酒一类的东西,液体划过伤口,灼伤一般的痛感让她将刚刚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忍了回去,只越得上呼痛。
对面,土匪头子倒是一副得逞的模样。
“你不是说痛之前会告诉我吗!”祝卿安疼的眼泪都快留下来,也越不得什么平日里尊崇的模样,直接质问对方。
“告诉你你会让我动手吗?”越尔也不客气,直接戳破她:“刚刚伤处混的细沙已经取出,但还是用白酒清理一下保险些。”
她取出从蓝溪那里那到的伤药,来给这场裹伤完成最后一步。随后伸手,示意祝卿安把腿交出来。
“这次又是什么!”祝卿安显然不肯再轻易相信对方。
“这次是药膏,止血止痛的。”
听见止痛二字,祝卿安才缓缓把脚踝递过去。随着冰凉的膏体附着在皮肤上,刚刚那阵火辣辣的痛感果然退去不少。
做完这一切,越尔用纱布将伤口重新包裹起来,她动作很快,包裹得十分精巧,连最后的一个角都塞进绷带之内,藏得很好。
待一切结束,越尔看祝卿安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次不痛吧。”
祝卿安点点头,又问:“这是什么药膏啊,还挺管用的。是金疮药吗?”
“苏昭云自己做的。”
“哦。”祝卿安收回了腿。她一身尘土,头发里实在痒得难受,抬头悄悄看向越尔:“若是没事,我可以走了吗,我想回去洗个澡。”
“你的屋子现在正封着,你进不去,隔壁就是湢室,欢喜的衣服我已经让人送来,你在我这洗吧。”越尔一边说着,一边将将将用过的酒和药瓶收好。
“啊?用你的,这……”这不好吧!
越尔抬眸:“你我同为女子,有何不妥?”
祝卿安抿着唇,心里暗暗地吐槽这土匪头子知道得也太少了,同为女子怎么了!有的事,性别可不是限定的唯一标准。
越尔眼前的姑娘一直低头不说话,还以为对方是嫌弃那浴桶被自己这个旁人用过,所以才如此纠结。
啧,果然是个娇气的小姐。驻军安营扎寨,有浴桶已是不错,行军打仗,莫说是河流湖泊,赶上情况特殊,接连几日无法沐浴也是正常。
难不成自己还能走哪都背个浴桶?
祝卿安见对方不肯让步,只能自己妥协一份,磕磕绊绊地答:“那、那你走远些,我想一个人。”
越尔断了托盘出去,将屋里的空间单独留给祝卿安自己。
待祝卿安扶着墙壁走进湢室,浴桶里的水已经放好,摸起来有些烫。而旁边的条凳上,一张纸条立在上面。
“伤口不能沾水,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旁边是半个葫芦的水瓢。
难怪水温会热,应当就是为了一瓢一瓢浇在身上而提前做了准备。而坐在这条凳上,把腿搭起来,掉落的水珠根本触碰不到刚刚包裹完好的伤口。
旁边,皂角干巾一应俱全。换洗的衣服也已经搭在架子上。
没想到这土匪头子看上去冷心冷面,准备得还挺周到。
沐浴的时候祝卿安就在想,自从她提出爬悬崖,这土匪头子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愿意背她回来,帮她处理伤口,甚至还细致地为她准备了这一切。
看来,对方也算有些底线,与电视剧里那些个反派形象大相径庭。而这一切,祝卿安心里明白,都能归结于一个字:恩。
因为她舍命救人,所以土匪头子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也就是说,只要她对于对方还有一定的价值跟作用,她就可以一直安安心心地在这寨子里躲下去。
大到性命安危,小到吃饱穿暖,无非都是那土匪头子一句话的事。
果然,抱稳大腿很重要!
待祝卿安扶着墙出来,正看见越尔屋里坐着喝茶。
祝卿安见状一愣,意识到自己刚刚洗澡的时候对方可能一直在这,咬牙问道:“你不说会留我一个人吗!”
越尔悠悠地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香气清淡,口感绵长,就是泡得时间久了些,入口有些苦涩。回答道:“我怎知李姑娘沐浴如此……细致,我在这喝了第六杯茶,你才出来。”
祝卿安找地方坐下,用干巾裹着自己的发丝:“女孩子洗澡都是这样慢的。”
“哦?”越尔饶有兴致地交叠着双腿。
祝卿安抬眸,这才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女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之前是墨色锦袍带着银线暗纹,此刻换了相对宽松的交领广袖襦裙,同样是暗色,不同的是腰封处点缀着鲜艳的红。将原本沉闷的衣裙,染上几分生气。
但这语气,显然是在嫌弃她。
祝卿安故意装作看不出对方心中所想,专注于侍弄自己的头发。
或许是没有化学品的加持,她的头发很软,如绸缎般光亮。侍弄的时候也不免放轻力道,不敢来回揉搓,只能一点一点擦拭,把多余的水分吸出来。
“有桂花油吗?”水渍擦拭得差不多,祝卿安抬眸问。
之前她的嫁妆盒子里,桂花油、玫瑰露、珍珠霜、玉容粉一应俱全。此刻刚沐浴过后,正是滋养秀发和皮肤的好时候。
看着对面小姑娘宝贝般地一寸一寸侍弄自己的乌发,又开口跟她要那么些个玩意儿。
娇姑娘真是麻烦。
“没有。”
“同为女子,你怎会没有!”
越尔不免“啧”了一下。同为女子,果然不同。
“你说的有理。”她话才说完,这姑娘却突然附和她一句,让玄无剩下的讥讽都卡在了嗓子眼。
这人怎么回事?
祝卿安站直身,眸中神色反而更加坚定,“阿娘这般好,我也要追上她才是,不能丢了她的脸面。”
玄无反复看了她一会,发觉这人真是如此想,恨得牙痒痒。
若在让其这样心神坚定进去,她还如何抢占这副躯体,必须要找些能刺激到这姑娘的东西……
她忽停住,瞧见不远处的身影,笑出声,缓缓藏好了自己的气息。
这不就来了吗?
祝卿安正想问她接下来该如何,就忽然听见背后有一声呼唤。
第57章
“少君。”
一道温和女声,这儿巷尾,少有人至,此话就算不是喊她,也让祝卿安好奇回望。
她眸色清明,略带疑惑,神情与记忆中那人相去甚远,可容貌太像,让长珏右脸隐隐作痛。
青衫女人掩在白纱下的眼闪过一丝冷意,但念着玄无尚还能与她联系时交代的东西,很快压下,浅笑起,“属下已恭候您多时。”
什么?祝卿安心生警惕,搭刀撤步,正脸迎她,拇指以推在刀柄上,随时能拔出来。
习字……
越尔三岁便开始识字,五岁学着背诗,八岁便已熟读四书五经,在越家这一代里,做学问是拔尖的那个。
即使后来入了军,这读书方面也丝毫不懈怠,不过是书架上多了许多的兵法与行军打仗的书籍而已。
若说,需要一个布庄的女儿带着习字……
这可谓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但紫莹心里明白,少将军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抱拳回“是”。
第二日一早来到祝卿安所在的竹苑,在她用早食的时候,给她传达了这个消息。
“当家的说,今日起劳烦李姑娘去她的书房,教她习字。”
祝卿安差点被手中的小米粥呛到。
瞧瞧,她就说土匪窝的饭没那么好吃。这不,不打她钱的主意,开始改体力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