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之人皆等着有朝一日,越尔彻底悟道后,带领仙族一举歼灭魔族。
穿来的祝卿安不知道自己的任务几时能完成,但若是拖到了那时候,与越尔关系太僵,她要是真来杀自己怎么办?
所以眼下待越尔客气些,与她拉近关系,总归是有备无患。
祝卿安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察觉到霓光伞的速度不知不觉缓下来。
许久的沉寂之后,两人足尖踩到崖底的地面。
越尔看着祝卿安站稳,这才松开握在伞柄的手。
她转过身,看到崖底草丛间正在闪光的玉牌。
祝卿安亦是瞧见了。
她瞧见的不止有玉牌,还有被斩断成好几截的巨蚺。
乌黑的蛇鳞,每一片都有巴掌那么大,有的蛇鳞应是被越尔的剑劈开,裸露在外的血肉引来无数秃鹫和食腐的妖兽,血水浸湿地面……
祝卿安自幼最怕的,便是蛇虫这类软体冷血的生物。
怕到便是看到蛇这个字都要犯恶心。
再加上方才从高处飞下来,她胃中早已翻江倒海,转过身捂着胸口:“呕——”
辟谷多年的胃中连清水都吐不出来,祝卿安只能一个劲儿干呕。
“祝师妹可还好?”
身后传来越尔的话音。
祝卿安摇头,一张粉白小脸蔫搭搭的。
越尔对她的反应有几分意外。
以她对祝卿安的印象,她便是再害怕,也决计是不会在自己面前露怯,而是色厉内荏,要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许是这次被巨蚺袭击,真的吓到了她,叫她改了性。
到底只是被娇惯着宠大的少女。
越尔默了默:“劳烦祝师妹伸出手来。”
祝卿安不疑有他,对着越尔抬起了手。
冰蚕丝缝制而成的衣袖随之滑落,露出少女雪白的腕间。
越尔中指与无名指并拢,托起她的纤细手腕,拇指指腹搭在她的脉搏处,隐隐有白光流转,融入她脉间。
祝卿安起初并不知她这是在做什么,但很快她胃中的不适便得到舒缓。
祝卿安双眸一弯:“多谢师姐。”
越尔微微一愣。
旁的姑娘见她要走,连忙把人拉住,笑对她轻眨眼,“走什么呢?”
燕处然拧眉就要回绝,这女子却忽笑道,“你何必担心,她有人来接呢。”
白衣姑娘愣住,回头去看。
不远处来人面色冷凝,凤眸左下红痣似雪中红梅,轻轻一点就衬亮了她明艳昭然的眉眼。
越尔远站着,静观自家徒儿埋在层叠温柔乡里,脸被各路皓白的手臂环过,这姑娘还毫无戒心的软哼,不推不拒,比平日在她面前还要乖巧不少。
女人愈看愈气,一双藏在袖中的手都快攥出痕来,心口烧得疼。
怪不得这样不想理她。
原是有别的心头好了。
越尔只觉寒风萧索,浸透了她身子各处,步子难再往前一寸。
原来所谓的和好,都是她一厢情愿。
第75章
祝卿安思绪混沌,头枕在柔软之中,面上似乎被谁捏了捏,腰处也横沉着一份重量,压住她难动。
她想回去了。
银发姑娘不适地哼一声,挣扎想起来。
今夜还要陪师尊修炼。
只是她手脚跟不上思绪,才支起腰便不慎侧翻出去,直载到地上,身后的姑娘们吓一大跳,想把她捞回来,免得人摔疼。
正要伸手,就抬眼瞧见走过来的女人,一瞬俱噤声,再不敢调笑。
“见过仙尊。”她们连忙作拜。
祝卿安闻言,凝滞的神思清明一瞬,撑身昂首。
关上房门后,越尔并未当即歇下。
她施展除尘诀,将道袍上的血污祛除得一干二净,又脱下外袍,给肩上被紫晔兽抓出来的伤口上药。
紫晔兽性情凶猛,出现时常成群结队,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越尔一次便遇上了六头。
她耗尽全力与它们搏斗,身上难免挂彩。
血肉模糊的伤处已经与衣料黏合在一起,脱下衣服时,能够感受到生肉被撕开的痛。
越尔面不改色,将药粉洒到伤处。
这时,她余光瞥见一只幽蓝透明的蝴蝶,正缓缓飞进帐间来。
是祝卿安的魂蝶。
越尔直接无视它,取出纱布准备包扎伤口。
谁知那只魂蝶许是摸不准方向,竟慢悠悠飞过来,落到越尔裸露在外的肩上。
魂蝶落下时,扇动着的翅膀,带来异样的酥痒触感。
越尔气息一凛,这种被侵入的错觉叫她本能防御,抬手施出一道法术,将魂蝶击碎。
窗外,祝卿安感觉到魂蝶的消失。
她一张小脸顿时皱起来——师姐果然生气了,定是不愿意搭理自己。
祝卿安在窗边踌躇着,最后蹑手蹑脚地双手撑在窗棂上,小心翼翼地翻上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谁知刚推窗到一半,窗后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越尔脸上看不出情绪:“祝师妹这是在做什么?”
翻窗被逮个正着的祝卿安:“师……师姐?”
她嗅到淡淡的药味:“师姐受伤了?”
“不过是些皮外伤。”越尔云淡风轻道,“外头风大,祝师妹还是早些回屋去,免得着凉。”
越尔还没有原谅自己,祝卿安才不要回去。
“哦……”她嘴上这般答应着,故作顺从地要从窗棂上下去,谁知不小心脚底一滑,身体朝前倾。
祝卿安吓得双眼紧闭:“师姐——”
紧接着,她被越尔双臂稳稳接住。
祝卿安尚未睁开眼,已祝见冷竹与药味混合的气息。并非寻常的脂粉香,而是越尔独有的淡淡气息。
“祝师妹下次要进来,大可以直接敲门。”说话间,越尔已扶着她站稳。
她这不是,怕她不给自己开门嘛……
祝卿安装作没听懂:“师姐伤得重不重?”
“小伤而已。”越尔道,“时辰不早,祝师妹该回房去了。”
见她说上两句话就要让自己回屋,祝卿安只能厚着脸皮,一把抱住越尔的手臂:
“可是今夜闹出了人命,我怕那凶手会悄无声息地来寻我杀人灭口,不敢一个人睡……”
越尔何尝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
但祝卿安说得也不无道理,越尔稍加思忖后道:“也罢——”
祝卿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不等越尔说完,她已拉住她的手,朝床的方向走去:
“师姐白日里辛苦了,该同我一起好生歇息才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就算少修炼一晚上也不碍事。”
少女掌心软得像棉花,与越尔布满剑茧的手掌浑然不同。
越尔有刹那晃神,已被祝卿安带到床边。
祝卿安强行拉着她躺下:“师姐今夜定要好生歇息,不准半夜起来修炼,不然……”
祝卿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威胁的话语。
“我知道了。”
越尔轻声开口,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她柔软掌心抽。出。
她喉头动了动,闭上双眼。
祝卿安唇角翘起,没想到越尔竟然这样好哄。
她这一日累得够呛,也跟着闭上了眼,挨着越尔入睡。
少女在睡梦中越靠越近,直至将脸埋到她的肩头。
被压到的左肩伤处隐隐作痛,向来浅眠的越尔睁开眼。
她应该将祝卿安推开的。
可是……她竟贪恋这样的温暖。
自从娘亲去世后,越尔便不曾感受过的,独属于人间的温暖。
越尔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任由祝卿安继续靠在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