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便轮到祝卿安去学堂讲课,她这几日都在峰上照顾师尊,没有再来,现儿临近期限,她不太有信心,故而还想来看看其她学子是如何做的。
上回边临讲得意犹未尽,听她也来,激动给她提了许多建议。
被祝卿安全部否决。
她讲不出边临那样声情并茂的效果,更没有那样活跃的性子,总之是没一条能用上。
很巧,今日竟是燕处然。
白衣姑娘似乎并不打算讲她对水灵根的运用和理解,而是在为这些小姑娘们补课。
补在向长老那听不懂的药学。
向善生授课时很随意,也不管她们能不能听懂,几近是一笔带过,好在她对学堂里的孩子似乎不那么严厉,不会过多布置课业,但实在深奥,吸引不了多少学子拜入沉青峰。
燕处然则好多了,她讲得细致,自己又理解得深入,这些姑娘们听得恍然大悟,总算是搞懂向长老平时都讲了什么东西。
真不愧是火葬场必备款渣男……对越尔的死活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祝卿安叹为观止。
越尔并没有辩驳:“是我疏忽了。”
一个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一个云淡风轻地扛下了对方的指责。
怪不得你俩能缠缠绵绵地虐上几十万字。
作为始作俑者,祝卿安觉得她有必要为越尔澄清一下:“师兄误会了,不是师姐的错,是我自己……”
她话说到一半,嗓音不禁微微哽噎。
这半日遭遇太多,祝卿安身为一个现代人,脑海中那根弦崩得紧紧的。
好不容易绝处逢生,她这才本能地感到后怕。
明明是想要替越尔解释的,眼泪却不受控制掉落。
原身本就生得娇弱,又因为方才的打斗乌发凌乱,再加上她猫儿般的柔弱嗓音,就更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师妹莫要担心,有我在。”
对上祝卿安,谢端砚低声如同春风化雨,后半句又化作秋风扫落叶般无情,“越尔,你太让人失望了。”
这下真是快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状况,祝卿安正要再解释,谁知脑海中陡然“叮”一声响:“恭喜宿主,作妖值+10,当前作妖值13∶100000。”
“等等——我好像没有做什么任务吧?”
系统一板一眼回答:“宿主离开结界,险些受伤,引发谢端砚对女主的斥责,也是作妖剧情。”
祝卿安:“所以……不用等你发布任务,我也可以主动作妖的?”
“回宿主,是的。”
祝卿安目光在谢端砚和越尔两人间飘忽不定,最后心虚地选择了抿唇不语。
真是对不住了……祝卿安在心中默默给越尔磕了几个响头。
只有早些完成任务,她才能回家。
这白莲花祝卿安真是不想当也得当。
好在正事要紧,谢端砚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问起她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越尔一五一十答了,又问谢端砚道:“师兄为何会来?”
她语气平常,就像方才的不快并未发生过。
谢端砚语气中低低的惋惜:“一炷香前,我收到高避荣求救的传音,便动用了传送阵,没想到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传送阵是清徽宗中的瞬移阵法,由几位已经得道成仙的长老合力布置,专供门中弟子有紧急情况时使用,平常轻易动不得。
此次谢端砚动用传送阵法,想必门中长老已有人察觉。
果不其然,话刚说完,谢端砚腰间的传音玉亮起。
谢端砚执起玉牒,神色恭敬道:“弟子在此,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传音玉另一头,是一道空缈之音:“发生了何事?”
不愧是已经得道成仙的清徽宗掌门,纵然隔着玉牒,祝卿安依旧能感受到祝清风极具压迫感的嗓音,仿佛是从云端上传来。
空缈,不沾丝毫凡夫俗子的情绪。
谢端砚原原本本,将自己所知的一切禀告给祝清风。
听到自己新收的三名弟子皆意外身亡,祝清风沉默刹那后开口:“阿安可还好?”
听他提起自己,祝卿安忙道:“爹爹放心,我没有什么事。”
“嗯。”祝清风这才问道,“可曾寻到是何人所为?”
“回师尊,弟子无能,跟丢了凶手。”越尔开口回他。
原来她方才消失不见,是追凶手去了……
可后头又来了一个偷袭自己的女修,这样说起来,加上在山下屋子里拿鸢尾花伤她的人,凶手一共有三人。
不对……偷袭她的人,和山下没有现身的凶手,说不定是同一人。
祝卿安越想越乱。
不等她理清思绪,祝清风已再度开口:“既然如此,尔等速回宗门,再商议此事。”
咦,祝清风不亲自来看一眼吗?
也是,祝卿安很快反应过来,在原身记忆中,祝清风身为仙界第一宗的掌门,他日理万机,怕是脱不开身。
离开之前,谢端砚在三名弟子尸身周围布下一层结界,等门中专门负责这等事务的缘生阁弟子来处理。
他和两位师妹则先行回宗。
若要快些回去,便只能御剑而行。
祝卿安猛然抽息,赤眸泛起水色,下意识抬手捂住她眼,“您说什么?”
“徒儿?”眼前忽然暗下,越尔蹙眉,抬手搭住她腕,想牵开,但最后还是没动,“不想听?”
如今连她说话都不愿搭理了么?
越尔忽失了力气,“那算了。”
“徒儿想听。”
两人同时开口。
墨发女人顿然很久,才略略颤声道,“徒儿所言当真?”
祝卿安还是没有撤开手,就这样拦住越尔的视线,她多么庆幸师尊如今还是凡人,所以不能用神识感知她这会儿早已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
银发姑娘无声用灵力蒸干了眼泪,很艰难才稳住哽咽音色,轻声回答:
“想听。”
原来就算经历了如此多,被伤过无数次,她死寂许久的心,也依旧会忍不住为越尔跳动。
第74章
徒儿这是要与她重归于好的意思?
越尔一瞬喜悦直至心尖,甚至到了酸涩的地步,好半晌才从那阵庆幸中缓过神来,但她总归要有长辈的矜持稳重,轻咳一声才言,“可以浅谈几句。”
祝卿安已经平复好心情,撤下手轻嗯。
等越尔看过去时,她的面上已然干净,赤红的瞳色除却润亮一些外,看不出什么异色。
女人并未察觉她细微的不对。
但毕竟所擅长之物不同,越尔倒没和她谈符箓,反而是给了个方向,“徒儿悟道天分不低,可以从这儿入手。”
“悟道?”祝卿安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拧眉垂眼,“徒儿谈不了这个。”
越尔没有多言,她收剑入鞘,走上前握住伞柄。
乌金镂花的伞柄上,一只手纤细柔软,另一只手骨节分明,肌理如玉。
两只手看似靠得很近,实际上隔着半寸的距离,谁也没有挨着谁。
下一刻,霓光伞被唤醒,带着两人腾空而起。
祝卿安对这突如其来的起飞始料未及。
她“啊——”地叫了一声,握紧了越尔的衣袖,失去平衡跌入她怀中。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柄霓光伞在她的操纵下,往往都是轻盈地腾空而起,几时会像眼下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猛地朝浓雾重重的崖底下冲去?
祝卿安哪里会懂,霓光伞只是法器而非灵器,并不会认主。
往常原身法力低微,霓光伞也随她轻飘飘地飞起落下。
但这一回有越尔的灵力,它便自然而然选择听从强者的驱使,颇有几分势如疾风的凌厉果断。
越尔大约也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她微微抿唇:“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这已经是她醒来后,第二次因为这种小事给祝卿安道歉。
一方面,说明越尔这人,素质和脾气还挺不错。
另一方面也证明,她和祝卿安的确是大写的不熟,顶多就是把她当做同门以礼相待。
“师姐不必客气。”祝卿安抬起头,被惊得失去血色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勉强笑意,“是我自己的问题……”
其实按照剧情走,祝卿安也大可不必对越尔这般客气。
但她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要知道原文后期,越尔脱离清徽宗转修无情道后,那可是与前期的憋屈全然不同的大女主爽文路线。
她无门无派,未满百岁便自行悟出至高无上的剑道心法,成为超脱于仙族之上的剑圣,离成神只有半步之遥。
仙界人人对她尊崇有加,便是魔尊祝卿安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几十年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