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时而有灵鸟高歌,秋季的到来让灵树褪去绿衣,披上了黄衣,暖阳透过树木挥洒出斑驳的光点,在这一带丛林活动的灵兽只在一二阶,灵乌的实力只在一阶,且生性温和,是食物链的底层,所以灵乌最大的本领就是会逃,想抓灵乌只能以灵饵作诱,灵乌会自行同人回家。
祝卿安是带足了灵饵,不过灵饵是活物,不能放储物袋,只能装在一个小盒子里,灵乌一般生活在泥土丰厚的高地,祝卿安依着地形图一路慢寻,她一个人走在未知的林子中没有丝毫慌乱。
只不过她总觉得身后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着,这道视线阴寒且令人毛骨悚然,祝卿安回头看过几次,却没有发觉异常。
北山兽林不只有道玄宗弟子来历练,偶尔会遇见别派弟子,祝卿安可是时常听族中长辈说过,修仙界的修士杀人夺宝是常有的事,新弟子即便出门历练,都会成群结伴。
祝卿安暗自叹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性格不讨喜还是因为书中设定的缘故,导致她来道玄宗几个月,一个朋友都未曾结交上。
忽然,面前的榛莽晃动,祝卿安警惕地握紧剑柄,一只灵兔露出耳朵,可可爱爱竖起来,然后噌一下就跑了,祝卿安又松了手:“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吗?”
祝卿安定了定神,又把心思重新放在寻找灵乌上,灵乌形体如山鸡,通体漆黑,所以又名为乌,她找了许久,乌是没找到,反而无意间找到几株药草,便兴奋地全部收入储物袋中。
虽说药草只有一阶,却正好补缺宗门没有的那部分,她剥开杂草,想寻一下还有没有可入药的药材,却发现这里有一个洞,洞口有一丈宽,里面有一窝赤红的蛋,蛋壳有细微的白斑。
祝卿安掏出一个蛋观察了一会,她来北山兽林之前做过功课,但书籍中并未记载这种蛋是属于何种灵兽的。
“呲呲~”
祝卿安脊背一僵,缓慢一回头,一条巨蛇正向她游过来,巨蛇有血红的皮,坚硬的鳞片,头部形状倒三角,双眼粉白,这是二阶血灵蛇,有毒性,其实力相当于凝神期修士,她完全不是对手。
祝卿安这是不小心捅到血灵蛇的老窝了,她赶忙把蛇蛋放回洞里,不管血灵蛇能不能听懂,她自顾自地说:“我就是路过,无意冒犯,我现在就走,你可千万别追我。”
祝卿安被这条蛇的竖瞳盯得全身发毛,她缓步后退,侧身低着头,用行为来表示自己是无害的,高傲的血灵蛇可能更在意自己的孩子,便俯身钻进了蛇洞。
祝卿安松口气,刚想离开,暗处却激射出一把飞刀,只见寒光闪进蛇洞,蛋壳碎裂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全身冒了冷汗。?
祝卿安越抱她越心疼,声音压得极软,像是哄孩子一般为她擦净泪水,指尖温和地提高温度,把水色蒸干。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师尊。”
越尔沉溺在她怀中,轻嗅她熟悉的气息,从中汲取几分安心。
“您真的有好好生活吗?”祝卿安抱着她消瘦的身子,虽然不想破坏气氛,但还是略有不满开口。
她这份关心,让越尔哭得更痛了。
墨发女人把她抱得死紧,压抑着哭腔开口,“为师去过九州了。”
“嗯?如何?”祝卿安向来乖巧,顺她话问。
“去了,可没有你在,这些又有什么趣处呢?”越尔抬起头,捧过她脸,颤抖带着虔诚的意味,轻吻在她的唇角。
“徒儿同为师再去一次好不好?”
“再去一次。”墨发女人连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被澎湃的情绪淹没,能说的只有想过无数遍的乞求。
祝卿安温柔主动地回应她:
“好。”
第111章 【冬至加更】
朝眠峰今日迎来了她久不曾见的小主人。
贪欢又喜又悲给她们起开门,宣纸上的墨渍更深,像是在哭,“小主可算回来了。”
“贪欢姐姐许久不见。”祝卿安叹息颔首。
刚说完,身旁女人却捏了捏她的指尖,往她掌心挠了两下。
银发姑娘稍愣,偏头看她,“师尊怎么了?”
越尔不言,只是猛拽她一下,往院子里走。
祝卿安担心她走快了身体受不了,连忙劝她,“师尊走慢点。”
墨发女人进来之后便转身,埋进她怀里,紧密相贴着,越尔声音还哑,但在她面前却压软了些,“陪为师沐浴好不好。”
“不想和你分开。”
她怕极了对方要离开她,更怕如今是一场梦,不知什么时候又会醒来。
“我帮您。”祝卿安没想到她这样粘人,心中没有多少喜悦,有的只是无止境的心疼,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师尊都是如何过的。
这些药材她没有花费一个灵石,可说到底宗门种植的药材不可能免费提供给弟子炼丹,是因为有越尔在,她才得以薅了一把宗门草药,若是要自己购置,那这次炼丹起码浪费了五个下品灵石。
这代表祝卿安不仅要炼成丹,还得保证炼成的几率不能低于三成,且这三成之中,还得有半成是中品丹药才能保本。
虽然有点困难,但是祝卿安有信心能在丹道上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祝卿安可在?”别院门口有人喊道。
祝卿安疑惑,走到院门口看见两名身穿黑衣的执法堂弟子,他们面无表情又重复一句:“祝卿安可在?”
执法堂的弟子向来不苟言笑,好像看每个人都是灭族仇人似的瞪着眼,茵曼有点害怕地问:“你们找我家小姐有何事?”
“韶华真君和宗主在主殿等候,还请你家小姐随我们走一趟。”他们言语之中客气有余却没有尊重地释放威压。
茵曼脸一白,哪里能承受得住,祝卿安上前一步,将这股破人的气势尽数挡下,说:“我随你们走一趟便是,不必为难她。”
“请吧!”
祝卿安安抚茵曼后前去主殿,其实她内心也挺坎坷的,总觉得方才梦境中的事即将要发生,所以天道才会提醒她。
执法堂的弟子只将她送到主殿大门前,祝卿安进入大门看见陈兰欣也在,而陈兰欣身边还躺着陈家大伯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有被灵兽啃咬过的齿痕,有的地方都已经露出了骨头,陈兰欣跪在尸体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好像真的伤心欲绝。
祝卿安见此景,便知道梦境里的事正在上演,她可不能像梦境里一般莽撞,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大殿上的座位,正坐着一名女子,女子身着浅色紫衣,看不出来年龄,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韵,她便是道玄宗宗主,同时也是越尔的师尊兼养母,或许也是最清楚越尔身世的人,没有之一。
“祝卿安拜见宗主。”
“宗主,就是她谋害了我大伯,宗门有规定,同门不可相残,祝卿安无视此规,残害同门,还请宗主为我们陈家做主啊!”陈兰欣见人一来,就痛心疾首地磕响头,“砰砰”几声,额头都红了。
祝卿安都替她感觉疼,她看了尸体几眼,竟然没看见发簪,难不成陈兰欣还没拿出来,那等会要不要认错服软装可怜,或许能少一点责罚。
越尔问:“你可有证据?”
陈兰欣不哭了,但还在抽着鼻涕,她用手绢擦了擦鼻翼,红着眼仔细瞧向祝卿安,支支吾吾说:“有,我伯伯知道了我和她之间有过节,还定了一年的赌约,他就去北山兽林找她收回赌约,谁知道我伯伯会一去不回……呜呜……”
祝卿安眨眼,疑惑陈兰欣怎么没把发簪拿出来,不过她也不会傻到去问就是。
陈兰欣哭得伤感,主殿全是她抽抽搭搭的声音,好似一只蚊子在耳畔嗡嗡响,宗主皱眉摇头,轻轻揉了揉眉心,显然是被哭声吵得心烦。
宗主:“空口白话,胡闹。”
陈兰欣顿时一急,指着祝卿安腰上的储物袋,说:“我们陈家的储物袋都会做一个细微的记号,把这两个储物袋拿下来检查不就知道了。”
陈家确实喜欢在东西上面做记号,包括制作的灵符,祝卿安也没仔细检查储物袋,所以不清楚储物袋上有没有记号。
宗主看着祝卿安:“你从踏入大门时就未曾辩解过,可愿交出储物袋让执法堂的弟子看看?”
宗主的语气听着挺温柔,祝卿安仔细回想,宗主的人设的确很温柔,不爱打理宗门事物,每天就关在院子里赏梨树花,喝梨花酿,面对这样的人,祝卿安可不能太强硬。
她礼貌问:“敢问宗主,若是有人要杀我,我当如何?”
“当然是反杀。”
“倘若要杀我的人正是陈兰欣的大伯呢?”祝卿安又问。
还未等宗主说话,陈兰欣跳出来先说:“宗主,祝卿安在撒谎,我大伯明明是去劝和,又怎会对她起杀心,还请宗主明鉴。”
“陈兰欣,我是疯了才敢以炼神八阶的修为去杀一位炼神大圆满的修士吗?”祝卿安被气到不行,“宗主,陈兰欣的大伯不分青红皂白追杀我,迫不得已,我为了自保才反击的。”
“怎么,你承认我大伯是你杀的了?”陈兰欣冷笑,总算把这句话给诈了出来。
“我敢作敢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祝卿安本来还想忍一忍,心平气和慢慢说缘由,但陈兰欣这副哭得哀哀欲绝的嘴脸实在是装得太假,她又如何能忍。
陈兰欣跪地磕头,哭得嗓子都发哑,说:“宗主,您都听见了吧,祝卿安承认杀了我大伯,我大伯可是炼神大圆满修士,若非祝卿安用了卑劣手段,我大伯怎么可能会死在八阶修士的手里啊……”
说完,陈兰欣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转身扑到尸体旁边哭,也不嫌弃尸体上的臭味,开口又哭又闹:“陈伯伯,你死的好冤,不过我相信宗主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这一顶帽子扣得真好。
宗主锐利的目光瞧着祝卿安怒气难掩的面色,一眼便看出来此人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也并非滥杀之人,性格虽犟,却也率直,比一旁哭哭啼啼的人讨喜多了。
宗主又瞧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越尔,只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越发看不透,她心中已有考量,便和越尔说:“尔儿,祝卿安既然是你的亲传弟子,那按照门规就交予你处置。”
陈兰欣听言,掩面而泣,看似伤心,实则在掩盖脸上略拙的难过之意,她内心是癫狂欣喜的,还差一点点,她便叫世人都知道,即使祝卿安是越尔的弟子,越尔也不会偏袒半分,犯错了同样会受到严惩,没有任何靠山。
陈兰欣整理好情绪,再次露脸已经全是泪痕,她跪向越尔,慢慢爬过去,边说:“韶华真君向来公正严明,还请还我大伯一个公道。”
越尔流转的眸光微微出神,她未曾想到收去发簪,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到叫她有片刻的迷茫。
生前,祝卿安被污蔑残害同门,越尔自然是不信陈兰欣的一面之词,她更愿意相信小徒弟是被人追杀,可证据确凿,小徒弟也直接承认了。
她为了公正严明的形象直接罚了小徒弟在道场上跪到昏厥,她是真的信任小徒弟还是从未真心实意交付过信任?
至少在小徒弟眼里,越尔罚她的行为是不信任的,所以到死,小徒弟才会说:“你从未信过我。”
越尔垂眼,乱了气息,是她让祝卿安变得无依无靠,也是她亲手推祝卿安一步步走上入魔的道路,所有的错都在她,她不是一个好师尊。
“韶华真君?”陈兰欣见越尔不吭声,便伸出手拽着那顺滑的裙角,她第一次离她如此贴近,心底不免一阵激动。
“你放肆!”
祝卿安本来心里就有一股气没地撒,此刻见陈兰欣这么不要脸地拽着越尔衣裙,哪里能忍,一脚就把那只手踢开了,她的东西,可不许讨厌的人碰。
陈兰欣疼得大叫一声,她捂着手,忍着怒气,尽可能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真君可瞧见了,祝卿安她如此欺辱我,还请真君严惩。”
祝卿安冷笑,反正都要被惩戒,她干脆豁出去让自己心里舒坦,便毫不犹豫扇了陈兰欣一巴掌,直接把陈兰欣给扇懵了,脸都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可算是替茵曼讨回来了。
“陈兰欣,我处处让着你,你却咄咄逼人,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祝卿安微笑,“是不是想还手,可你敢吗?”
陈兰欣气得发抖,她捂着脸看向面色平静的越尔,委屈说:“真君,我没有,我未曾针对过祝卿安,我也不敢啊!”
越尔叹息:“此事,就此作罢。”
陈兰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问:“韶华真君怎能如此偏袒,叫我陈家人心寒啊!”
祝卿安也挺不可置信的,按照梦境中所发生的事,她应该会被罚跪,可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就好像今天这场闹剧完全是个笑话。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看见陈兰欣自导自演又略拙的演技,她心里就很乐,且当看戏了。
“修仙之路本就充满了荆棘,况且你二人各执一词,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惩戒也不合适,此事就此作罢,对谁都好。”
陈兰欣不甘心:“可她承认杀了我陈伯伯,她亲口所言,就是证据。”
越尔眸光淡淡,声音微冷:“我说的证据,是你无法证明祝卿安用卑劣的手段谋害你大伯,莫要再胡搅蛮缠了。”
陈兰欣心寒,又见祝卿安得意的笑容,差点忘了管住面部表情,她极力忍着,转身跪向宗主:“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