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容欺拧起了眉,只觉得半边肩膀都被那不知名的红色汁液所覆盖, 不由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
草药敷在肩伤处, 不多时有丝丝缕缕的清凉感钻入皮肤, 微微还带了些痒意。
察觉到变化的容欺眼睛一亮, 这和他以往敷止血药的感觉差不多。
“顾大门主还真是见多识广,连草药都认得。 ”他由衷感慨了一句。
顾云行又将剩余的一点药渣抹在容欺受伤的右手上。
不多说,容欺的右手掌心也被汁液染上了色, 他越瞧越觉得恶心:“看着像沾了满手的血。”
顾云行安慰道:“等汁液凝结后,应该会好一些。”
第二天,众人陆续从睡梦中醒来。
洞穴内安静无比,诡异的没有人说话。
容欺皱了皱眉,看向严帆等人,顿时三颗脑袋齐齐低头。于是又看向方家兄妹,方若瑶正困得睁不开眼睛,靠着兄长打盹。方敛对上视线后一怔,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容欺:“……”
他没功夫去猜测这几人的心思,只觉得一个两个都古古怪怪的。
顾云行见他醒来,盛起一碗水:“容右使,喝水吗?”
容欺点点头,起身走过去。
忽然觉得还是顾云行正常些。
也不知道这人何时起身烧的水,此刻已经放凉了些。
一碗温水下肚,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容欺昨晚几乎没吃东西,这会儿有些饿了,打算上午去林间打只野兔充饥。
临走前,他想起什么,隔着一段距离询问严帆哪里的野兔出没频繁。
严帆忙不迭地表示愿意去替他跑腿。
直到容欺不耐烦地让他别废话,严帆才老实地报了几处位置。
“行,本座就去河对面三棵歪脖子树那里转转。”
说完这句话,他这才大摇大摆地出了洞穴。
方敛目视着容欺走远:“离火宫右使,还真是喜怒无常。”
顾云行:“有吗?”
方敛被噎了下,过了一会儿,他悄声道:“你和那魔头之间怎么回事?”
顾云行脸上笑意未尽,闻言淡淡扫去一眼:“何出此言?”
方敛:“昨夜我睡得迷迷糊糊,依稀看到你们一起出去了,过了许久都没回来。”
顾云行脸色微变,若有所思地看向方敛。他本就不打算隐瞒自己与容欺交好之事,即便被人察觉了也无妨。
他正欲开口,却听方敛道:“你同那魔头决斗去了?”
顾云行表情一怔:“……什么?”
“你也不必瞒我。那魔头肩膀处的血迹都渗出来了,看来受伤不轻。”方敛感慨道,“方才他却能若无其事与你同处,如此心性,实在是可怕又棘手。”
顾云行:“……血迹?”
方敛指了指。
顾云行低头,看到自己的一双手上遍布斑驳的红色痕迹。
顾云行:“……”
“在岛上我们还是少与他起争执。”方敛不赞同地看着他,“昨天你不该招惹他。”
毒蛇在侧,谁也不知它会何时报复,不得不防。
顾云行沉默了很久,最终颇给好友面子的应了声:“说的是。”
怪不得洞里众人表现古怪,原来是以为他同容欺决裂了吗?
顾云行无奈地摇摇头,又看了看手上早已干涸的止血草汁液,决定去歪脖子树旁的河边清洗一下。
那日之后,容欺不再提探查山峦之事。有了他和顾云行的加入,造船之事骤然加快了速度。
众人齐力推进,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第五日黄昏,随着“咔嗒”一声轻响,船老大周远将最后一块木板精准地嵌了进去,一艘简易的小船终于成型。
顾云行同方敛合力,将小船拖移到了旁边的小河中。木船一入水,先是摇晃了一阵,慢慢地,它便稳稳地浮在了水面之上。
严帆激动万分:“成了,终于成了!”
船老大也是难掩兴奋,上前观察着木船的状况:“这船比我预估得更牢固,只要不遇上大风暴,就不会被浪打散。”
一时间,众人一扫疲惫之色。久困荒岛,如今终于有了出去的希望。
方若瑶:“哥,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方敛笑着点头。
方若瑶:“太好了!等回去后,谁都别想再带我出海!”
方敛:“现在知道苦了,以后可不许再任性了。”
方若瑶:“哥,我那不是为了救你嘛!那个大魔头……”忽然想起“大魔头”就站在一旁,她立马捂嘴收声,吐了吐舌头,缩在兄长身后。
等到众人心情平静些了,便开始商量起出海的计划。
小岛离陆地不知有多远,海上旅途漫漫,他们得备好水食,做足准备了,方能真正启程。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容欺不得不打断他们:“诸位,不如抬起头来先看看这天吧。”
不知何时起,天边云层渐厚,显出雷雨将临之势。
方若瑶:“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岛上的天说变就变,众人又是一阵忙乱,将小船拖回到岸边。船老大支使着徒弟取来提前准备好的藤条,做了一番固定:“这种天气是断然不能出海了。”
容欺皱眉:“岛上隔三差五就会有暴雨,海上只会更甚,要是入了海,你这小船可没地方躲。”
船老大面露难色:“那日我们坠海后,顺着海浪飘了一夜。这么算起来,最多一日,或可寻到原来的航线。要是运气好,沿路遇见商船就能求救了。”
容欺:“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船老大:“……”
顾云行适时出声:“我失踪多日,天极门应该还会有船只在海面搜寻。”
船老大眼睛一亮:“那就没问题了!”
说话间,厚重的云层间已现出几道曜目的白光,沉闷的雷响在穹顶响起。
众人不再逗留,纷纷朝着洞穴赶去。
前行了一段路后,容欺回身望向停泊在岸边林中的小船。
黑云压顶、林叶摇摆,这一叶小舟在这天地山林间如此渺小单薄。它真能抵御风暴巨浪,载着他们离开此地吗?
“轰——”
雷鼓乍响,须臾片刻,第一滴雨点终于落下。
顾云行自前方折返,将缀在最后的容欺拉了上前。
不多时,身后已连成一片雨幕。
他们往回赶得还算及时,只打湿了外袍,在肩背处晕染出一块深色水迹。
众人尚还沉浸在造船成功的喜悦中,围着火堆一边烤衣服,一边漫谈起来。
方若瑶恰巧坐在容欺的正前方,她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戳着地上的石头玩。
容欺安静时,低眉敛目,少了几分盛世凌人,倒像是名门世家培育出来的矜贵子弟。
方若瑶不由看得出了神。
容欺按捺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抬眼:“方姑娘这么盯着本座,是想同我回离火宫吗?”
方若瑶一愣,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你胡说什么!我哪有盯着你看个不停?”
容欺:“哦,也对。你哥都不敢这么看着我。”
忽然被提到的方敛:“……”
“你这人怎么这样?”方若瑶顿时觉得有嘴说不清:“就算我盯着你,也不可能是要同你回什么魔宫!你你……我只是看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容欺冷笑了声,明显是对这蹩脚的说法嗤之以鼻。
亲哥方敛也尴尬地咳了咳。
方若瑶以为他们都不信,又气又急:“是真的!她叫崔青溪,是翠微山庄的大小姐。要不是你们性别不同,我差点就认错了。”她想到什么,扭头对方敛说,“哥,五年前你去灵州求取神兵时,难道没见过她吗?”
方敛叹了口气:“崔小姐是闺阁千金,我如何能见到她?”
方若瑶眨眨眼,又去看顾云行。
顾云行眼皮一跳:“顾某未曾去过翠微山庄。”
方若瑶:“……”
“行吧,本座信了。”容欺大发善心地给了个台阶。
方若瑶扔掉树枝,“哼”了声,起身给自己换了个位子。
容欺挑了挑眉,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是顾云行多看了几眼。
过了一会儿,石锅中冒出沸腾的水声,是周顺熬煮许久的肉汤好了。
周顺起身,摆好石碗盛起了汤。他第一碗端给了容欺,第二碗端给了师傅周远,然后又给自己和严帆各盛了一碗。见锅中还有剩余,又接连多盛了三碗,偷偷去瞄容欺的脸色。
容欺只当作没看见。
周顺便憨厚地笑笑,将肉汤分给了对面的三人。
容欺端起汤喝了一口,眉头立马皱得死紧。
他算是知道那晚又柴又难啃的肉干出自谁的手了,这肉汤简直如出一辙的难以入口!
他不自觉看向顾云行,发现对方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再看其他人,也都没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