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18章

此时,却听殷无极扬声大笑,语气狂妄至极。

“圣人谢衍,剑出山海,断江流,劈北渊,斩帝君,因此他的剑得名山海,为后人万世传扬!”

“如今,他的弟子不过酸腐书生,吟风弄月,终日碌碌,百无一用!”

“你们当年护不住谢云霁,如今也阻不了我!”殷无极何等傲慢,似笑非笑地看着三相,句句杀人诛心。

此言一出,儒门三相皆是面如寒霜,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白相卿心下一横,抱琴席地而坐,道:“师尊当年遗留下八首《退魔曲》,飘凌、游之,你二人助我!”

“那是自然。”沈游之应声。

白相卿本以为他会写出最狠戾的词句,可沈游之提笔,迅速写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是诗经名篇《秦风·无衣》。

浑身煞气的红衣宗主,下笔化为流光,千军万马鸣鼓,配合风飘凌的太一剑阵,一攻一守,天衣无缝。

沈游之是因白相卿抱琴而坐,空门大开,才选了这首为他护法。

“我又不蠢,殷魔头的洪荒三剑可没那么好接,你与风飘凌那个傻子空门大开,防守之事,不还得我来?”沈游之平日里刀子嘴,此时别扭地哼了一声。

风飘凌望来,无声地一笑,却被沈游之抬眼横过去,恼道:“看什么看?御你的神去!”

白相卿心定了,一拨琴弦,起调。

等到三相纷纷使出神通,准备完全,殷无极才颇有风度地扬剑,赫然劈去。

看似是生死之战,却因为帝尊的居高临下,硬是打成了师兄的指导战。

“第一式,斩山劈海——”

无涯剑出,万马齐喑,日月无光。

圣人佩剑名为山海,他却偏偏将这一式取名斩山劈海,个中逆反,不言自明。

就在此时,风飘凌与沈游之同时出手。

剑势浩浩,即使被太一剑阵削弱,又被无衣防下,余波四散,将被业火灼烧的梅林削去一截,化为尘灰。

剑意未止,斜劈入山崖之中,地崩山摧。

见他们通力合作,共同化解了第一式,殷无极甚至赞叹道:“不错,有点意思,可接我第二剑。”

他左手一转,横劈,力达千钧。

“第二式,千秋万岁。”

这一剑自洪荒而来,所过之处天地涤荡,时光因之撕裂。

旁人都叹其霸道奇崛,唯有谢景行目睹时,心中百味杂陈。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万岁万岁,道不尽的黯然销魂。

“铮——”白相卿的弦杀之音骤然响彻,铮然如金铁,音波迎向剑意,朝着立于阵中的殷无极袭去。

殷无极听见熟悉的调子,像是为琴声捕获,握着剑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未曾续上魔气。

他闭上了炽烈的眼睛。

一时沉寂。

“殷师兄,师尊留下八阕退魔曲,只为渡你!”

白相卿一时不忍,规劝道,“魔道路遥,你且回头,莫负了师尊遗志。”

殷无极也不抵抗,任由缭乱剑意肆虐,魔纹却越发清晰。

驯服世上最暴戾的凶兽,只能使用离世圣人的乐音。如此反差,怎能不让人心生恻隐。

“谁教你……弹的这首曲子?”殷无极突然睁眼,血色滔滔,竟是悲郁至极,“他吗?”

退魔曲共有十二阕,当年圣人孤身入魔洲时,曾经为安抚受尽心魔折磨的殷无极专门谱写。

当时只有八阕,到后来,又陆续补上后四阕,自圣人离世后封存。

若论曲中意,竟是师徒情真,温柔至极。

却在故人离去后,成为殷无极的逆鳞。

谢景行想起这段旋律,心中暗道不好,“相卿那孩子,不解曲中意,选错曲子了。”

白相卿所奏,第五阕,化魔。

这一段,写的是他沦落魔洲,最无助绝望的时日。

那时他连保持神志清醒都艰难,时常疯魔,不是毁灭他人,便是要自毁。

圣人谢衍飞升之前,曾教过白相卿前三阕,即《儒门往事》篇章。

若是遭遇疯魔的殷无极,这部分至少能勾起些许师门情谊,足以他们保命。

至于后四阕,大起大落,恐伤七情,不是白相卿能掌握的。

随着乐曲自指尖流淌,殷无极动作停止了,魔气削减,结界显出弱点。

“有效?”风飘凌捏诀,东皇剑阵变化,低喝,“去——”

谢景行见殷无极仿佛沉入回忆的深渊,知道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机会,当即咬破舌尖,强行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结界之上。

他的血中蕴含积攒至今的精纯灵力,所到之处,黑色魔气纷纷退却。

谢景行此时已经极其虚弱,不能强召山海剑,就用手指沾了血疾书,低喝:“破!”

结界露出些许罅隙,外界的风吹了进来。萧萧的冷。

白相卿一曲罢,余音空鸣。

玄袍魔君如一尊石像,静默无声,一时痴了。

“成了。”白相卿抱琴起身,趔趄几步,白衣被冷汗浸透。

“我终于知道,师尊为何不让我用这后五阕,太过锋利,恐伤七情……”

风飘凌与沈游之对视一眼,不能放弃白相卿创造的机会。

一人操纵东皇剑阵,一人掌控秦风无衣,如矛盾两面,向阵中收拢,试图合力控制住魔道帝尊。

白相卿负琴,擦过殷无极身侧,掠向被困结界的谢景行。

“来,小师弟,把手给我。”

白衣琴师伸手,从结界裂缝处探入,将伤痕累累的小师弟从液体般的魔气中抱出。

魔气如电光烈火,漫上琴师的手,留下灼痕。

“白师兄,你的手……”谢景行看着他手上伤痕。

“没事了,景行师弟。”

谢景行看见师门操戈,心境难以言喻:“多谢师兄相救。”

白相卿琴萧双绝,双手如美玉,却为救他,毫不犹豫地徒手撕裂结界,可见其真诚关切。

“无妨,养一阵便好。”白相卿说。

“今日是无妄之灾,都是上一辈未圆的因果,未结的孽债,平白连累了你。”

“还未结束。”谢景行看向默立的帝尊,低声咳嗽。

他沉寂了这么久,大抵是在幻境中看见了过去的他,回忆起了绝望的往事,再醒来时,怕是会更暴躁了。

他指望徒弟们替他拖延时间,却不想让他们逼疯别崖,还好,他现在胸中已有制止这一战的章程。

白相卿施展术法,为他治疗嗓子与脖颈上的伤痕。

“今日之事,师兄碍于师命,不能替你杀了他来讨回……但是你的魔种,我们势必会逼迫魔君收回。他与师尊的恩怨,本不该牵连你。”

谢景行轻咳两声,觉得自己受损的嗓子稍微好了些,看向白相卿负在背后的七弦琴。

“白师兄,琴可否借我一用?”

“这是我的本命法宝,若无琴心,莫说你仅是筑基期,就是差我一线的大乘期,也要被反噬。”

白相卿看似好说话,但筑基修士借大能者的琴,听上去也太不自量力。

他不愿伤师弟的自尊心,语气委婉地拒绝。

“所以要请师兄借我灵力。”

白相卿不答,看着谢景行低垂的温柔眉眼,忽然问道:“你认真的?”

谢景行颔首。

此时,殷无极睁开眼,瞳孔如滔滔血狱,已经印不出任何影子。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洪荒三剑——天地同悲!”

第10章 公无渡河

殷无极的剑,最初是当年的圣人谢衍手把手教出来的。

后来,他遁入北渊,历经命运跌宕,在翻覆的世情中有了新的领悟,终而创造出名动天下的“洪荒三剑”。

莫说三相,全盛时期的谢衍也不愿正面接他的剑式,可见其暴烈霸道。

山也倾塌,海也疯狂。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这就是“洪荒三剑”。

天地同伤!

“他要毁了主宗吗?”风飘凌神色凝重。

他握着剑,反而迟迟下不了决心,“难道,我们今日真要违背对师尊的诺言,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心里也清楚,渡劫境与尊者境存在天渊之差,绝非是简单堆人数就能匹敌。

殷无极虽说祭出“洪荒三剑”,前两剑,却像是大师兄给他们喂招,压根没动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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