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17章

红莲业火之中走来三人,皆是手执武器,杀意腾腾。

为首的蓝衣儒士手执书卷,如清绝道子。

白衣抱琴的乐师紧随其后,踏莎而行,似竹林雅士。

最后是红衣少年,眉眼俊丽,行止风流。

儒宗师门不睦,三相很排斥前大师兄殷无极,并非正邪不两立,而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谢衍对他们三人都是一视同仁,却对早已不在师门序列里的殷无极特殊照顾。

儒门三相心高气傲,少不了与帝尊针锋相对,偏偏时常被师尊压着以师兄待他,不能造次。

三相与帝尊有不言之约,圣人祭不动干戈。

即使他们再厌恶帝尊,甚至认为是他害死师尊,却碍于圣人遗命,从未在这一天与他起过冲突。

破坏誓约的,却是他异常的魔气。

红莲浴火,十里映红,仿佛下一瞬,殷无极就能把儒宗掀个底朝天。

他们新收的小师弟面白如纸,魔气入体,将他折磨的气若游丝,俨然是被大魔欺凌。

风飘凌哪里能忍,大怒道:“殷魔头!放下他!”

殷无极置若罔闻,用指尖挑起了谢景行的下颌,好似品玩上好的玉器。

那轻佻猖狂的模样太恶劣。

“魔头尔敢!”

风飘凌的靛蓝广袖在风中摇曳,向天穹一抛诗卷,厉声喝道,“九歌,东皇太一!”

鼓瑟阵阵,剑鸣佩响,仙乐缭绕,如临琼楼玉宇。

他竟是以神乐之歌,召上古仙神前来除魔。

“九歌?”殷无极抬眼,神色恹恹,“哦?三相来了?”

白相卿手中抱七弦琴,手指勾上了弦,刻意点出他的身份,语气柔中带刚:

“帝尊已是五洲十三岛第一人,身份尊贵,自当持重,何必刻意为难师尊的洞府传人?”

谢景行呛咳两声,无法高声说话,顺势从柱子上滑落下来,脖颈处的青紫勒痕赫然醒目。

万魔之魔的魔种在他心口跳动着,要他与殷无极的胸腔共振,宛如另一枚心脏。

若非殷无极刻意护住他的五脏六腑,他就会当场入魔。

对大魔来说,魔种是唯一的标记,既能拿捏猎物,又能防止他人染指。若是旁人觊觎,就会招来大魔不死不休的追杀。

以谢景行现在的修为,承载帝尊魔种还是早了些。

不像是曾经的圣人境,魔种影响不到他,只是一个意义含蓄的馈赠罢了。

白相卿脸色霍然一变,“魔种,你竟然要逼他入魔?”

沈游之神色阴沉:“这么一副灵秀根骨,又那么像‘那个人’,你要他入魔,是在报复仙逝的师尊,还是欺我儒宗败落,无人阻你?”

殷无极清楚,儒门三相支撑儒道多年,彷徨无奈中,也需要与故人有关的寄托,哪怕只是一名传承弟子。

殷无极直起身,哪怕疯癫,他的姿态依然雍容矜贵,胜似神君威严。

他的右腕不自然垂落,方才他把骨节都捏碎了,现在还使不上力气。

“三位师弟要与本座动手,就一起上罢,不欺负你们。”

殷无极略略偏头,笑意盈然,“仅凭风师弟一人,可拦不住我。”

“殷魔头,谁是你师弟!”

风飘凌大怒,“帝尊右手已废,却如此狂妄,是要以单臂接我九歌吗?”

“是又如何?”殷无极负手而立,睥睨他时,甚至还揶揄一句。

“既然是师尊‘灵前’,就让我检查一下师弟的进益,顺便指教两句,也没白当你们一回大师兄。”

他越是疯,越能肆无忌惮地踩着三相的底线,反复横跳,生生把人气到吐血。

风飘凌的手背暴起青筋,咬牙切齿地吟出《九歌》。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

九歌书卷铺开,金色字迹如流动,神君虚影浮现,手执长剑立于身侧,杀意凌然。

剑阵既成,剑气自虚空而来,直指亭中魔头。

“风师弟这剑阵,漂亮的很,倒也不堕他的颜面。”

大魔不过站在那里,黑袍如浪翻涌,谈笑自若。

在仙门中,渡劫老祖也不到十人,再上面就是至尊境界。如今,他面前却站着三位严阵以待的渡劫期老祖。

照理说是一场恶战。但他们面对的是魔君殷无极。

谢景行倚着栏杆,魔气在他身上奔流,另一个人的七情六欲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又汇入魔种处。

谢景行第二次见到师门阋墙,知道避无可避,已经麻木了。

殷无极回身设下结界,心满意足地把猎物保护好,才转身道:“天真,以为本座自废右手,就有击败本座的希望了吗?”

“帝尊若是对师尊还有一丝尊重,就放了景行师弟,否则,即使好脾气如在下,也要发怒了。”

白相卿动了真火,白衣狂舞,七弦琴泛着流光。

沈游之手持玉笔,胜似寒刀。他挑起眉梢,冷笑:“在师尊灵前闹事,就把命留下吧。”

风飘凌入门最久,知道的最多,最能察觉这位殷师兄少许心思,他的脸上霜寒覆盖,“你欲夺他,逼他入魔,莫不是觉得他像曾经的师尊,以他为师尊替身——”

他像是被自己的猜测气的发抖,咬着牙道:“如若如此,我必杀你!”

他们对师门秘事越是了解,越是不能容忍这种悖乱之事,辱没师尊生前身后名。

殷无极黑发披散,眸色赤红,黑袍翻滚如浪。

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潇洒而霸道,孤绝又高远。

他淡淡地笑了:“是又如何?”

殷无极不欲解释,比起让他们知道谢景行的真实身份,在斯人已逝后,他太混不吝,拿师弟做师尊替身这种狗血误会,反倒对他有利。

他在仙门又没什么好名声,再烂一点也无妨,他不在乎。

谢景行正和魔种作斗争,听他这么意气扬扬的一承认,更觉头晕目眩,整个人都不好了。

仙门礼教森严,儒门礼乐更严苛,又以师徒与血亲最是禁忌。

当年的圣人,于殷无极来说,表面是师,却胜似父。

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横着仙魔对立与宿仇。

三座大山压在身上,当年搞些无名无分的地下情也就罢了,他还敢摆在明面上,不但在师徒不伦的边缘反复横跳,还试图对“小师弟”下手,儒门三相不想杀了他才怪。

有些时候,真是相见不如怀念。

活在记忆里的殷别崖多漂亮可爱啊。这一见,这崽子又显出魔星本质了,还搞出大型师门危机。

“孽障玩意儿……”谢景行心里冷笑,却也是拿半疯的他没辙。

帝尊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反对。除非他抓紧时间想出办法,改变他的决意。

三相被他大逆不道的心思彻底激怒,恨声道:“殷、无、极——你怎么敢!”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侮辱师尊!

“不服?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抢不到的。”

殷无极侧头,看着勃然大怒的三人,嗤笑道,“一个个来太麻烦了,一起上。”

夤夜,十里梅林,红莲业火。

殷无极的左手中,赫然出现一柄通体漆黑的古朴长剑。

魔道帝尊立于烈火间,如不可摧撼的山岳,谈笑间尽是狂傲风流:

“剑者,百兵之君。本座的无涯剑曾与圣人谢衍的山海剑并称‘双绝世’——”

“此去经年,你们之中可有人,能接下我洪荒三剑?”

风飘凌九歌剑阵摆开,“先让我来领教帝尊剑法。”

殷无极剑锋上挑,看似随意地向前跨了一步,玄袍猎猎狂舞,威压慑人。

“风师弟,你祭出九歌东皇太一,摆东皇剑阵,有三不智。”

“其一,屈子九歌乃是祭歌,庄肃有余,杀心不重。”

“其二,《帝王本纪》云:天皇大帝耀魄宝,地皇天一,人皇太一。未至圣人境界,以祭文驱策人皇太一,你心魔入体,能使出几成?”

殷无极亦是圣人弟子,对儒门功法再了解不过,所以一针见血。

风飘凌抬眼,眸中红光一闪而过。“少说废话。”

“其三,在我面前玩剑阵,风师弟,你可知什么叫班门弄斧吗?”

风飘凌曾于道观修行,后改投儒门,所以他的一招一式,难免带上道家神异。

九歌是圣人所授,又被他持续精研,哪里能忍如此贬斥。

东皇太一的虚影遗世独立,剑光自虚空之外袭来。

风飘凌手中长卷流动着金光,勃然大怒:“魔君殷无极,谁许你叫我师弟!你不过是师门叛徒,在堕入魔道那一刻,就不再是圣人门下了!”

殷无极最恨别人提起这件事,这分明就是在提醒他——你已被逐出门庭,没有任何资格喊谢衍为师尊。

就算圣人身后五百年,你也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圣人庙祭拜,只得于庙宇之外徘徊遥祝。

“好,当真不错,那便接我洪荒三剑!”

殷无极阖眸,左手一扬无涯剑,魔气四溢。

谢景行见他脸色,心知不妙。

他被困结界,不断用玉笛敲打结界,试图从内部寻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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