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29章

谢景行被他揭短,干咳几声,心想:他哪怕是酒后开船,也就是开得快了些。而且,飘凌以前从没说过半个不字啊。

“但是师尊要云间闲游,点名我们作陪,哪里能拒绝?”白相卿才不知他的心理活动,拢袖一笑,“所以每逢轮到飘凌作陪,他都得向小游之求饶,请他赐几枚防晕船的药丸含在舌下,下船时还是会腿脚打飘。”

现在想来,风飘凌见到船的确是一脸菜色,谢景行的咳嗽声更大了。

白相卿关切:“小师弟,嗓子痒?”

谢景行:“……无事。”

谢景行神魂不稳,反应在身体上便是格外多病,气急攻心时容易吐血,平日受了风,也会如寻常人一样风寒侵体,脆弱的浑然不像修士。

偏生药石用处不大,所以白相卿简直是把他当琉璃护着,生怕磕碰着就碎了。

白相卿拂过他的灵脉,渡去些许和缓的灵力,见他病容微微褪去,道:“这一去怕是要数月,师弟要小心身体,你身上还有个麻烦的魔种,可千万别被……占了便宜去。”

他平日行事不羁,面容却如星如月,如水的琥珀色眸子凝视着人的时候,有种被他装在心里的错觉。

谢景行明白他的隐秘担忧,道:“师兄莫要担心,师弟心里有数。”

白相卿见他脊背挺着,仿佛折不断的松柏,心下忧虑道:“我不能轻易离开儒宗,你此去莫要逞强,若是不敌,便及时罢手。若有何难处,向飘凌、游之求助,他们会到场观战。”

他说罢,又看向弟子们,含着笑威胁:“好好照顾小师叔,若是伤着半点……”

风凉夜一激灵,道:“谨遵师尊之命。”

司空姐弟纷纷响应:“敢碰小师叔,就是和我们整个儒宗过不去!”

陆辰明热血不起来,敷衍地点点头,却是答应了。

谢景行:“……”

还要小辈保护,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相卿满意地点点头,温柔道:“上船吧,我送你们去东桓洲。”

谢景行拂衣,登上久违的船只,感受到充盈的灵力在过去的法宝之中流淌着。

在白相卿法术的光芒中,核舟缓缓地离开地面,冲向云霄。

谢景行倚在窗边,云气已经在船底,连微茫山都变成一个小点。

他看着空旷到可怕的船,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的那次仙门大比,参加的修士装满了整个核舟,可见儒宗昔年的辉煌。

而他现在面前,是一个劳碌命大师兄,带着三个熊孩子,在核舟上尽情撒欢。

难怪白相卿这些年把仙门大比都鸽了,他们的宗门代表队,也太寒酸了吧。

第17章 诸子百家

云梦城,背靠南田山、毗邻东仙源,属于道门长清宗下辖,是东桓洲最有名的道家城池,名声斐然的东方仙都。

作为道门城池,云梦城承办过数届仙门大比,颇为稳妥。云梦城主张载道在长清宗兼任长老,也是修界无人不知的人物。

云梦城西南角结界入口,专门辟出一块地,可以停靠法宝,唤名云梦泊。这里只迎接中上宗门,是专为贵客开辟的通道。

修界也分三六九等,在儒释道三家中,排行前五的是货真价实的上宗门,二十名之上是中宗门,其余便是排不上名号的下宗门,数量如过江之鲫,遍布修真界。

云梦泊之中,已然停着三四座飞行器物,大比的参赛宗门正陆续赶到。

有的宗门驾星盘,足踏北斗,携五六弟子自天边而来,扬的是宗门底蕴。

有的索性高空御剑,落地时长袖飘飘,秀的是强横法术。

财力更雄厚的宗门,为载更多弟子,更是斥重金打造飞行法宝,以求出门时有牌面。

进云梦城便是第一道关卡,他们的一举一动便是宗门的脸面,会落入仙门视野,所以断不可示弱半分。

这斗的,是宗门财力,是历史,是底蕴。

云梦城弟子核对宗门参赛资格,将名额登记造册,在进城之时核对。

“道门七十二洞天,丹霞宗。在下佘庆,携十二弟子拜谒云梦城!”

“丹霞宗,名额十二,确认无误,放行。”

“佛门普陀宗,老衲无量,携十二弟子拜见。”

“名额无误,放行。”

“……”

几个宗门刚刚落地,就对彼此怒目相视,显然是颇有旧怨。

中上游的宗门,都是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若是不巧与敌对宗门狭路相逢,更是容易起冲突。踩踩对方的面子,骑一骑脸,都是家常便饭。

一旦进城,生死由天。除却出现大规模伤亡,作为云梦城的主办方不会限制斗法。

云梦泊的暗流还未消失,一只巨大的机关鸟就飞入结界。

苍穹高远,一片湛然。

机关鸟的翅膀似金似铁,坚硬,利爪、脖颈,乃至每一根羽毛,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它的双翼,如鹏鸟遮天蔽日,泛着冰冷的光芒,傲然穿过淡金色的结界,

在落地时,机关鸟的钩爪嵌入地面,翅膀掀起罡风,砂石飞扬。

灵气四溢,机关鸟身上的机关响了一声,双翼收拢,露出背上弟子。

他们身着墨衣,俯瞰着一众修士,好不神气。

已经有人在悄悄打听:“这是哪个宗门,如此声势浩大?”

消息灵通的人嗤笑他们无知:“那是墨宗,听说过没?”

“墨宗?兼爱、非攻的墨家弟子?”

“这世上,还有哪个墨家?”

云梦弟子连忙迎上去,拱手道:“来人可是墨家弟子?”

机关鸟上下来数十名弟子,皆是深色短衫,沉默寡言。

为首的男人一身短打,干净利落,带着一个铁制机关人,在他背后亦步亦趋,

他面容英挺冷硬,眉长入鬓,唇线肃然紧抿,沉声道:“百家墨宗拜见云梦城,在下墨临,弟子共十六名,请核对。”

云梦弟子接过,开始核对名姓。

可还未交接完毕,便有一天外横木化为豪奢车驾,载着数十弟子落地,来者皆着一身赭红色,长袍宽袖,个个锋芒毕露,颇为不凡。

众人定睛一看,众人落地后,车驾重新化为原木,上面泛着华光流彩,却被弟子随意置于一侧,态度颇为轻慢。

俨然是宗门奇珍异宝众多,并不把飞天神木当回事,其资财之富,不可胜记。

站在最前方的青年赭红色长衣,一甩袖,飘然而下。

“法家,拜会云梦城。在下韩黎,携十六弟子前来参加仙门大比!”

墨家,法家!

这都是如今儒道的上宗门。

众人见如此两家如此财力气势,皆是赞叹。

韩黎笑眯眯地开口寒暄:“墨少宗主,一百年不见,你可有想念在下?”

墨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不曾。”

青年也不生气,只是弯着唇,笑意却到不了眼底:“这么无情?在下还想与少宗主把臂同游云梦城,谈天论道呢。”

墨临拱了拱手道:“韩先生说笑了,墨家与法家即使同为百家,也从来不是一路人,何必论道?”

“百家之学,各有所长,墨少宗主何必故步自封,做那只井底之蛙呢?”

“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法家修者都如韩先生这般牙尖嘴利?”

“……”

掐起来了。

整个云梦泊都是墨、法两家风头最盛的年轻才俊,儒雅问候对方的声音,明明一个脏字都没吐,却是怼的热火朝天。

连带着,他们的弟子都开始互相怒瞪,手执兵器,若不是云梦弟子在侧,怕是要立即打个天翻地覆。

从他们互怼的方式之中,可以看出这两人不止是宗门旧恨,还带新仇,见面就非得恶心对方。

“这墨家和法家,又有什么仇怨?”有人问道。

“据说,是当年道统之争的遗留问题了。墨、法二家也曾竞争,也曾合作,倒是很有些仇怨。”

“道统之争?”

“一看兄台就是不通修真界历史,百家也曾经辉煌过的,几千年前也有过数次百家争鸣的时期,但是都输给了一个宗门。”

“什么宗门?愿闻其详。”

“还能是谁,你想想现在百家依附的是哪一道,儒道啊。”修士是个博闻强识的,却偏生嘴贱了些,爱嚼舌根。“当初这儒道执牛耳者,不就是儒宗么?”

“这儒宗也乱的要死,四百五十年前分家,心宗理宗互掐,百家又眼红那魁首之位,现在还没有争出个胜负,要我说,这墨家和法家怼上,怕是对理宗、心宗不服,在抢那头把交椅,野心大得很。”

“无论哪家,都比不上当年儒宗,啧啧,那才是真正的大气象啊。”

那人刚刚给朋友科普完,抬头便见到墨宗少宗主瞥向他,眼神冷的像是要掉冰渣。

墨临长身玉立,冷肃道:“理、心、墨、法、兵。上宗门五家,各有其道,岂容外人贸然揣测,不知所谓。”

韩黎一扬折扇,淡淡地道:“儒宗都落寞五百年了,如今连上宗门都不算,在下倒是甚少听见这个名字。”

随即,他又短促一笑,刻意咬重字眼:“圣人西行,儒宗辉煌已然成为历史,兄台怀古之情确实值得称赞,但是做人还得活在当下,是也不是?”

这分明就是刺那人刚刚吹嘘的儒宗早已坠下云端,不值一提。

他这话刻薄至极,句句扎心扎肺,若是有儒宗弟子在场怕是要背过气去。

可儒宗已缺席五次仙门大比,今后怕是要一直缺席下去。谁又能替他们讲些公道话?

这时,云端之上却有一核舟乘风而来,仿佛行于云海中央,画栋雕梁,辉煌万分。

这法宝体积庞大,却精巧至极,光是附着的法术,便让懂行的人眼花缭乱。不懂之人,也能看出其周身极盛的精纯灵气,极是罕见。

云梦弟子一看来客奢豪,不敢慢待,扬声问道:“不知来者是何方道友,可有名帖?”

云中舟之上没有答话,只是靠得近了。

底下众人可以看见,那庞大的船身上,似有流光划过,仿佛碎金点点。桅杆由凤桐木制成,风帆则是以强韧的天蛛丝织就,舱中有一十六排窗户,启窗而观,雕栏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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