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277章

“原来小哥哥爱吃点心。”商小棠眨眨眼睛, 然后拿起一块酥饼举过头顶,笑着道, “我也喜欢吃点心,不会笑你的。”

“我要走了。”她们好烦,将夜紧抿着嘴, 扶着树杈站起来,似乎要纵身跃回阴影中。

“将夜大人,请留步。”凤流霜出声阻止。

将夜脚步一顿,算是给了现任风雨楼楼主一个面子。

要问他为什么现在被丢来风雨楼,还要从头说起。

风雨楼的任务大多是获取情报、排查间谍,刺杀工作虽然也是业务范围。她们都是炉鼎体质的女子,修行极快,尤其擅长术法,外表又无害,搞起暗杀来是妥妥的霸王花。有时候悄无声息地盗了情报,对方还不一定发觉。

而将夜的行事风格与她们不一样,对他而言,只要把所有看到他的人杀了,就算成功潜入,过程不重要。

而殷无极偏偏把他安排到这里“参观学习”,要不是为了多学点修魔的技巧,他就……

“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凤流霜先看了一眼白蕊,对方一点头,就用糖果把商小棠忽悠走了。

待人离去,凤流霜才对年轻的刺客直截了当地道:“有大魔递来书信,想要与启明城结盟,打算参加一周后的启明灯会。到时候对方可能有不少人入城,城主吩咐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先要调查对方的背景与情况,确认对方是否是真心诚意结盟的……”

“我替他做事,只是替他杀人。”将夜移开视线,“我不感兴趣。”

将夜不想过多涉入到启明城的内部事务中,虽然他涉世不深,但总觉得,只知道的越多,那个男人越不会放他走……

“您要复仇,难道不需要收集情报的能力吗?”凤流霜一撩长发,淡淡笑道,“我本来还想告诉您一些技巧呢。看样子是没戏了。”

“……”收集仇人的情报,确实很重要,他有点心动。

将夜思考了一下,还是从树上跳了下来,单手握住腰间的短刀,平淡地道:“需要我去做什么?直说。”

“您的身法十分隐蔽,极难被人察觉,我们风雨楼里没人做得到。”凤流霜道,“希望您能够跟踪这位声称要与我们结盟的青凤城使臣,假如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请对方来城里坐坐了。”而后续的盟约敲定,自然就由殷无极来谈。

凤流霜把工笔画像摆在他面前,上面写着对方的详细信息。

将夜看了一眼,记住了目标特征后,轻易地从围墙翻了出去。远远地,一句话回荡在空气里。“下不为例。”

与此同时,在城主府中,殷无极正在裁他接到的第二封圣人信件。

程潇作为师徒俩的信鸽,已经十分习惯,正喝茶看风景。萧珩斜倚着窗棂,手中握着一卷兵书,光芒从他背后照进来,显得他的身影高大俊朗。

“圣人在信上说了什么?”

“……骂了我一顿。”殷无极笑了。

“又骂你一顿?”萧珩书也不看了,迈起长腿走到他身侧,撑着书桌往他信纸上探头,咋舌, “这回怎么骂的?”

殷无极拂过师尊苍劲有力的字迹,巧妙地遮住了他的视线,道:“他说看过我的报纸,骂我满口暴言,启明城本就树大招风,还敢如此剑走偏锋,觉得我活够了……”

大魔顿了一下,笑道,“虽然危险,但发展的机遇期本就很短,若不抓紧一切时间增强自己,岂不是任人宰割?”

萧珩听闻,却抱着臂道:“我觉得圣人说的有道理。”

殷无极支着下颌,笑着道:“为何?”

萧珩神色凝重:“数年前,我来龙隐城投你,那个时候你的脚跟不稳,也未完全掌控启明城;我新入城,与你的人之间互有猜疑,照理说,那个时候把我们扼杀在起步时期最简单。”

殷无极道:“你取了蓝岚手下大将白信项上人头,他兴许是畏于你狼王军的武力,不肯再派人前来试探,以免再一去不回,有损士气。”他掀起眼帘,红瞳幽幽,笑道,“蓝岚此人行事谨慎,老奸巨猾,在摸不清虚实的时候,他很大可能不会出手。”

萧珩又比了第二根手指,肃然道:“姑且算是如此吧,但还有第二,在风月楼事变后,我们商定关城打狗,掀起了半年的内战,一举清除了城中守旧魔修氏族势力——奇诡的是,没有人趁着混乱前来攻城,那明明是最好的时期。”

殷无极沉默了一下,他记得自己开战之前曾与萧珩彻夜商谈过,要不要进行这场根除守旧势力,彻底操控城池的军事冒险。

倘若留着那些大族,他现在的所有改革可能半点也推进不下去,城里的信息也会漏的和筛子一样,何谈独立自主。

机遇险中求。而他们当初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在清洗内部时遭遇外敌,但当时没有。

“北渊洲消息很难流通,我后来才知道些许内情。”程潇听完他们交流后,才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笑道,“据说那时蓝岚掌管的岚苍城,与青君掌管的青凤城,两者产生了一场极为隐秘的争端。”

“什么争端?”殷无极蹙眉,“蓝岚和青君,他俩不是连襟吗?”

“说是连襟,也不过是各娶了越城老祖的一名女儿做妾,表面上结了盟,实际上青君不肯让蓝岚压过他的修为,暗地里劫了他用于突破境界的天材地宝,两边几乎要打起来。”程潇说道,“差一点,他们就联合起来攻打启明城了。”

北渊大魔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

在上任魔尊赤喉死后,目前的渡劫期大魔,除了殷无极之外,还有三名,分别是青君、天厄、钟离界。

其中,青君居东,天厄在北,钟离界主西,唯有靠近中临洲的南方,因为离边界太近,倘若仙门打来就是第一个沦陷的地方,没人乐意要这块地盘,龙隐城才常年混乱。

渡劫之下有大乘魔王,较为知名的就有十几名,割据城池,划分领地。还有部分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却也是一股强悍的势力。

而蓝岚就是半步渡劫,最有希望破境,成为下一名渡劫大魔的男人,可他正胜券在握时,殷无极却不声不响跑出来,抢先一步成为渡劫殿下。

更何况,不但岚苍城居中偏南,蓝岚也在一直蚕食无渡劫大魔的南方。而殷无极不但身负渡劫修为,更是抢先占据了他安置傀儡,以为已经纳入囊中的龙隐城。

当然,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也让原本扶持蓝岚夺取南方的青君转移了注意力,南方门户已有人占据,想要夺取,光靠蓝岚怎么能靠谱?

反而,得压一压他的修为,不能让他再给自己造成威胁才是。

种种勾心斗角下,整个魔洲就算再不喜欢殷无极,觉得他的各种政令都极其讨厌,但也要顾忌自己出兵去打启明城,自家却被虎视眈眈的近邻偷了的可能性。

正因为这种猜疑,启明城才能安然渡过最开始的危险期。

“真是好险。”萧珩颇为唏嘘,“我还以为蓝岚那狗东西转了性。”

“所以说,青君是有接触我的可能性的?”殷无极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一封信笺上,对方的口气温文尔雅,措辞也十分诚挚。

“的确有。”程潇道,“青君此人,在魔洲风评还算不错,有人称他为浊世佳公子,除却风流些,倒也没有太多残忍嗜杀的毛病,待下还算温和,不过能够混到渡劫的,皆不是简单人物。”

“青君居东,那一带算是较富庶的了,如果能够达成联盟,贸易自然也就跟上,可以解决一下城内的财政困境。”殷无极指向摊开的北渊洲地图,“倘若青君与蓝岚有隙,指不定可以试一试……”

“毕竟,启明城不能永远孤立于魔洲,我们没有办法面对三面皆敌的局势……”殷无极撑着桌子,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轻叹一声,“我们走至如今,已是钢丝上行走,如果能够在北渊洲再找到一个朋友,就算不是渡劫势力,大乘也好,就可以极大减轻压力。”

萧珩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疲惫的神情,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殷无极没说话,程潇却福至心灵,站起身来问道:“是钱的问题?”

萧珩道:“我们不是坐拥矿山,难道也缺钱?”

“不一样。”殷无极道,“矿山的各类矿石,虽能采出流通的魔晶石,但是如果他们不愿意与我们做生意,我们城中哪怕魔晶石堆成了山,也换不到商品,这样军需与物资又从何而来?”

封锁与禁运,才是启明城目前周转困难的最大问题。

“从周围城镇补充?”萧珩又道。

程潇摇了摇头,道:“萧将军,这杯水车薪。”

“算笔账吧,内乱之后的启明城城建支出,城防军、狼王军的军费支出、目前城主府、风雨楼、六工七坊的人员开销……”殷无极对这几项开销的数字烂熟于心。“除此之外,龙隐山矿场的维护、宣传支出、筹建商队的前期投资、还有……”

“我们花钱的地方这么多?”萧珩只懂打仗,对这些案头工作虽然不能说是毫无兴趣吧,至少也是一窍不通。

也正因为他懒得管事,才四处投靠大魔城主,让他自个去管一个城,他非得管破产了不可。

“我们的收入来源则是城中各种税收、程潇商会的收益、还有……”殷无极顿了一下,看向手中圣人的信笺,低低地道一句,“仙门的资助。”

这一点是非常隐秘的,除了程潇知道之外,萧珩也是第一次听说。

“你师尊给的?”萧珩一开始没想多,笑着道,“圣人对你是真的不错,知道你缺钱缺物,还给你都送来……”

“谢云霁不做赔本的生意。”殷无极却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挣扎着说了,“你知道,我收了他的资助,长此以往,会怎样吗?”

“如果我不尝试扩展商道,如果我只守着这条通路与仙门做生意……启明城整个的经济,会完全依赖于仙门。”

“我会是他在北渊洲的傀儡,他会通过我染指整个北渊,我会变成他的传声筒……”

“他想要控制我很容易,只要断供就可以了。”

殷无极转过身,赤色的眼眸里仿佛烧着暗火,他一字一顿道:“也许他现在还不把我当成对手,认为从指缝里漏出些许好处,就能救我于危困之中,也许他此时并无此意……”

“但是,我若要争那至尊之位,就不能完全依附于他。”殷无极阖眸,却是坚决:“仰人鼻息,绝不长久。”

程潇怔住了,他虽知道圣人的确有此意 ,也知道启明城的经济窟窿,但他没想到无涯君会如此坚决与果断。

他没有看错,殷无极是天生的上位者。

“这些钱粮资助,算我借的。”殷无极看向程潇,手中攥紧了拳,仿佛下定了决心,“倘若与青君的盟约能够成功,我会连本息一同还给他。”

第203章 心中生花

暮春时节, 微茫山大雨瓢泊。

天上惊雷阵阵,暴雨让清晨如同子夜漆黑,让今晨本该为儒门学子举办的论道黄了, 晨钟才响过, 主路上四处都是怀中裹着典籍的躲雨弟子。

唯有一身靛蓝色儒衫的风飘凌逆着人流, 四处询问。

“看见师尊了吗?”

“大师兄,我实在没看见。”

“子乐, 你呢?”

“我听陈先生说, 圣人方才去圣人庙了。”

风飘凌手中的伞在风中显得没有丝毫用处,他便用灵力避雨, 一路穿过垂花门, 向着圣人庙处跑去。

他一出林荫小道, 便看见庙前的如白梅独立的圣人。

谢衍的脊背挺直,白衣墨发在风中飘扬着, 明明可以风雨皆避,却半点也不阻止大雨浸透儒衫。

他的手中有着一把油纸伞,却用左臂举在身侧, 好似在遮挡什么。

风飘凌看去, 却见伞沿滴落春雨,如一帘水幕。而被圣人护在伞下的, 则是一株半人高的树苗。

树苗的枝条似乎是被春雷打中,有几根折断了, 落于泥土里。又被大雨骤然浇透,此时有些萎靡不振。可是他还残存的些许纸条上, 正孕育着新芽,是嫩绿油亮的模样。

“飘凌,跑那么急作甚?”谢衍并未回头, 便知道来者是他的弟子。他的声音淡然,“这个时节,微茫山雨大,行事莫要浮躁。”

“是,受教。”风飘凌执弟子礼回答,然后走近看了看那株树苗,问道,“师尊为何不去避雨,而是来此为这株树苗执伞?”

“这树苗是我从西佛洲移植而来,在中洲很难成活。”谢衍垂眸,望向淋水太多,有些蔫蔫的小树苗,“它生于旱地,幼小时最怕过度淋水,娇气得很,偏生又命途多舛,昨夜又被春雷劈了,差点没救回来。”

“不过是一棵树苗,师尊何必如此上心?”风飘凌问道。

“若是不种,那便罢了,各有各的缘法。”谢衍抬起头,看向那漠漠的漆黑天幕,身上融着蒙蒙水汽,好似把所有的心绪藏在了这微茫山的雨天。

他勾起唇,仿佛无奈地笑了一下,“若是亲手种了树,取了名,便得好好看顾,旱时浇水,雨时撑伞,见他长大了,才不枉结缘一场。”

“这棵树苗还有名字?”风飘凌不明所以,笑问道,“叫什么?”

“思归。”谢衍弯下腰,捡起一根仍有雷电痕迹的树枝,略略举过头顶,似乎在看那朽木的伤痕。

“等它长成,神木百劫而不死,叶似飞鸟,花似蝴蝶,春时翠绿,夏花如火,秋岁金黄,冬日凋零,叶落归根。”

谢衍的声音清淡如水,哪怕他白衣独立雨中,却也是独一份的雅致风流。

“这样好看?”风飘凌知道,师尊生性风雅,尤其喜欢美的事物,听他如此描述,他也情不自禁地想象起大树参天的模样,于是蹲下身,颇有稚童之心地叮嘱道,“你可不能辜负师尊的苦心,要好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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