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506章

他晃了晃鱼线,看钩子,哑然失笑:“直钩钓鱼,您钓的上来才怪。”

“这不是钓上来了?”

谢衍随意支着下颌,漆黑的眼扫来,里面唯有他真实的倒影。

“……愿者上钩,你说对吧,别崖。”他明显带着笑意。

他是圣人难知的深潭心事中,唯一养着的鱼儿。也独是他,好骗,连直钩也咬。

殷无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取笑了。他恼了,忙拽着他的手腕,倾身逼近。

“好啊,您当我是鱼,在这钓我呢。”

魔君的唇畔淡红,弧线极美,越是凑在近处,越像是柔软湿润的花瓣。他抱怨时,形状姣好的唇在谢衍眼前一张一合,润泽诱人的很。

“既然您有这等闲情逸致,本座是不是也该配合着点,做一条乖乖的鱼儿,咬您的钩。”

殷无极的呼吸轻拂着他的面颊,距离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掀动眼睫的风。

“鱼儿打算怎么咬钩?”

谢衍将鱼竿置于一侧,垂着涌动暗流的眼眸,伸手抚上他的脖颈,缓缓摩挲。

殷无极不老实,咬着谢衍薄而凌厉的唇,反复沾染碾磨,直到两人都呼吸紊乱,情动不已。

“……这么咬。”

殷无极顶着绮丽艳绝的美貌,扮作青雾中现身的山鬼,勾住书生的颈项,眼眸潋滟,吐息微微。

他笑着,抱着谢衍的腰身,向寒潭中央倒去。

随着绵绵细雨,他们落入潭水。

冰冷的潭,蚀骨的寒,浇灭不了这如火的痴狂。

圣人身如飘荡的一叶,鲛绡白衫随墨发浸透寒水,是一片轻柔的云。

他仰望如天穹的水底,忽觉看见无尽银河。

无数绮丽幻象蔓延在他眼前,回忆浓墨重彩的底色上,描绘的都是徒弟的模样,那样鲜活。

“都是假的。”他分得清。

谢衍反复提醒自己,“假的变不成真的。”

梦境太美,他还是下意识地揽住眼前涌动的漆黑薄雾。

握入掌心时,他才惊觉,那飘荡的黑,竟是殷无极烟云般柔软的墨发,在水中是恣意漫延的烟萝。

这丝缕烟雾凝练,在落下一束天光的深潭中渐渐幻化出实体,瑰丽艳绝的美人在水波中绽放。

山鬼能够迷惑逆旅者的心神。无人知晓这深山寒潭里的真相。一场奇幻的际遇。

碧波微漾的水中,他如水中游鱼般轻灵,又似水中荇藻蜿蜒,绞缠住白衣圣人,渡来温柔的气息。

他透过元神,似乎在问:“在圣人眼中,我是真的么?”

谢衍的黑眸微微震颤,脑髓都在麻痹。

“真的。”

谢衍轻声叹息,其他绚丽的幻象在此一瞬湮灭无痕。万种风情,也比不得本尊分毫。

他终于败了,接纳了殷无极覆上来的吻。

此时,真与假的边界混淆了。

……

寒潭深处的洞窟中,谢衍衣衫湿透,长发披散,盘膝静坐,似乎在不合时宜地修炼。

他阖眸时,看上去实在心无旁骛,连殷无极唤他都不肯应了。

“圣人怎么生气了,您的性格真古怪。这哪是修炼的时候,这么久没见,您好煞风景啊,不该好好看着我么?”

殷无极随手用魔气蒸干衣物水迹,让繁复尊贵的帝袍更妥帖些,衬托出他静美的风姿。

他俯身,长发垂似珠帘,从背后柔柔抱住他,哄道:“跟您开个玩笑啦……还不理人呀……好吧,徒儿错啦,您且瞧瞧我?嗯?”

“圣人气量宽宏,风度翩翩,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吧?”

谢衍不理,殷无极蹙眉,就更过分了。

他伸手在他衣襟、发尾、腰际处抚摸,说是替圣人“整理仪容”,实际上碰的都是敏感处。

再后来,他整个人都快缠上来,化作蚀骨的精魅,好似要把他在这深黯洞窟的岩石边吮吸殆尽了。

“……好了。”谢衍忽然叹息,握住他的手,制止这些放肆行为。

他心里默默懊恼:圣人境的五感实在是太敏锐了,实在受不得作弄,他的心压根静不下来。

他先前居然还在烦恼区区情劫,现在看来,这些个一眼就假的幻影,哪有帝尊本人难缠。

殷无极可不知他的烦恼,照例阴阳怪气他几句:“哼,圣人百忙中还能抽身指导小辈,却没空和本座叙叙旧,左右也不耽误您多久。好不容易独处,您却非要修炼,什么时候修炼不好,连眼神都不给本座一个。可恶,本座这么漂亮,在您面前讨怜,您却置之不理,果然是厌了本座……”

“……”谢衍每到徒弟作天作地时,都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他不能和帝尊解释他深陷情劫,只会让他徒然担忧焦虑,平添压力罢了。

“没有厌烦。”谢衍习惯性地张开手臂,温柔地接住向他靠近的帝尊。

一个久违的,亲密无间的拥抱。

相拥之时,殷无极终于静了下来。敏感多情的帝尊,终于被安抚住了。

他们身处的洞窟位于深潭边,外边就是升山道,前来观摩剑意的修士络绎不绝。

他们都不知道,那些垂落的绿萝掩映的洞窟内,一圣一尊正在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私会。

他们虽然时常写信,但真身相见的次数并没有很多。

更何况,仙魔之间又发生了不少事,他们碍于身份之别,有些话不好说开,在信中难免有所保留,措辞也无端疏离几分。

殷无极也曾捧着信纸,满怀心事地揣测圣人公事公办的措辞,猛猛揪花瓣:

“他爱我,他生气了。他爱我,他恼我了……我还不能直接问,这多丢人,本座总不能太掉价吧,保持仪态和风度,可是圣人教我的……可是他要是真的不理我怎么办……”

这些纷繁的心事,乍生的疏离,在二人见面时,就如雪融,消弭无踪了。

洞窟之外,时不时有修士经过的声音,御剑声,呼朋引伴声,探讨剑道声,声声入耳。

绿萝遮掩了濛濛细雨,亦隔绝了日光。

一片暗影的遮掩里,情人肢体相缠,陷在凌乱的衣物之间。

突然间,谢衍五指抓紧垫在身下的白衣,身体蓦然紧绷,失控之余,溢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圣人受不了?”殷无极赤身拥着他,他似乎也格外难耐,面颊生晕,丹唇艳丽欲滴,喘息愈发浓重。

他们的五感敏锐,外界的声音犹在耳畔,殷无极低笑一声,蹭蹭他的耳垂,声音呢喃,似乎带着糖丝。

“他们都是来观摩圣人剑意的,谁会知道,您战后却在与本座荒唐呢……”

仙魔私通。背德的欲望,快乐的源头。

谢衍鬓发汗湿,却把弟子的脖颈勾下来,声音低哑:“陛下带臣子出游仙门,却把重臣晾在山道上,转身上了吾的床,难道这就不算厮混?”

“圣人文质彬彬,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混账了?”殷无极笑着,吻他的眼睛。

绿萝遮掩洞穴的入口,他们甚至还听到潭边的脚步声。

有修士道:“这里似乎掉了东西,嗯,好像是一枚玉钩,成色真好,是谁落下的么?”

“奇怪,这个制式,我是不是见到哪位前辈戴过?”

“落在着山野之间,还是贴身的配饰,我胡乱猜一下啊,说不定是某位前辈在山中邂逅一位美貌仙子,花前月下,春风一度,才遗失在此处。”

“……呃,风花雪月,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既然是旁人遗失,不宜擅动,还是放在显眼处吧。九华山近来人来人往,万一拿到某位大能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岂不是得罪于他,得不偿失?”

“说的对,不过,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他们渐渐走远了。

巫山云雨暂销歇,谢衍平复呼吸,下意识摸向垫在身下的玉带,发现确实少了一块玉钩。

他顿时有点绝望,想:和徒弟私通不说,仓促间还遗失了配饰,简直失态。

殷无极似乎看穿他心如止水的表情下隐藏的情绪,依偎着他的肩膀,笑得停不下来:“圣人,您好可爱啊。”

很奇怪的是,旁人总是敬他,怕他,甚至恨他。别崖却总能发现他可爱的一面。

殷无极略施小计,就隔空取回谢衍遗失的玉钩。

他笑意盈盈地递过去,“这可是圣人与本座私通的罪证,您要继续佩戴么?”

谢衍反手就捏成粉尘,仍然维持无喜无怒的神情。只有殷无极知道,他恼羞成怒了。

殷无极笑的花枝乱颤,待到笑够了,他才慢条斯理地把挂在苍白躯体上的玄袍拉上肩头。

“咱们现在也算半个宿敌,您用直钩来钓本座,个中暗示,确实是太暧昧了呀。”

他含着笑,划过唇畔,“您说本座不矜持,您又矜持到哪里去了,还不是想方设法地把本座骗到身边,尝了又尝。照本座来说,您也得克制克制,一个巴掌拍不响。”

谢衍衣襟松散,黑发披拂,外袍松松搭在肩上。

情事后的惫懒和慵色,很好地软化了他平素不近人情的冰冷。

沉默了良久,一向以无情无欲的形象示人的谢衍,似乎已经摆烂了,已经懒得去维持所谓矜持或者是节制。

他理所当然地道:“克制不住。”

殷无极:“……?”

天上下红雨了?

第443章 圣人动情

初春, 山间巨木纵横,云雾萦绕,在雨中渐渐显露出山的深邃。

绵长的铁索木桥深入云海, 连接着两侧山崖的高大榉木,成为峭壁之间的唯一的通路。

前往山顶的修士都御剑上行, 少有人在半山腰徘徊。唯有一圣一尊,在峭壁间相携, 如履平地。

“多年不见, 只有书信往来……”殷无极遮住眼帘,偶尔滴答的落雨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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