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592章

“不、不要……”

他的元神太虚弱了,只能爬到棺材边缘,指尖抵住咽喉,向血池不断干呕。

喉间不断涌入的苦腥,又化作唇舌间的甘甜,明明是甘霖一般的液体,情人的血,好似最深的瘾。

“不能染上,绝不能……”

殷无极泪流不止,可饮血的是他只余下魔性本能的身体,他的元神虽残存理智,也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

“谢衍,谢云霁——”

殷无极忽冷忽热,心防几乎要崩溃了。

“别崖唤我?”他听到谢衍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声音徐徐穿透识海,近在他的耳畔。

这是谢衍能够自由操控识海的证明。

心防已破,界限全消。谢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们之间的联系绑至一个难以置信的深度。

以至于,谢衍随时能把他关入识海,让他做一场漫长的梦,他的识海也根本挡不住圣人来去。

甚至,他的身体也落在了谢衍的手中。

如何对待,全凭谢云霁的意思。他连死都不能自主,何其折辱?

殷无极照着血池,扯开衣襟,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可以看到元神被强行拼合的痕迹。

比如,胸口处几乎将他切开的伤痕,或是他头颈处的那一道近似缝合针脚的,古老而繁复的咒文。

“在我快散魂的时候……他到底做了什么?是啊,不对劲,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殷无极环着双臂,看向这浩瀚无边的血海。

在初醒的情绪跌宕后,他终于冷静下头脑,细思之下,发现种种令人惊惧的异常。

他忽然簌簌发抖。

正心绪崩溃之时,殷无极忽然被从背后抱住。

“别崖。”

好似梦魇。

第517章 掌中傀儡

谢衍的怀抱是他最习惯, 也是最感觉安全的。

水沉香幽如梅花冬雪,清冷寒冽。

人如其香, 他每每嗅闻,总是骨销魄悸,下意识地泛起笑容,无端消去反抗之意。

儒道乃中庸之道。谢衍情绪向来稳定,拥他入怀时,温和优雅,若他当真不愿,轻轻挣扎,谢衍多半会松开。

谢衍还会柔和地问:有没有弄痛他, 他做的有哪里不好云云。种种都像个合格的情人。

其实,谢衍执的并非是书生的笔, 而是天下最绝顶的剑。

他若不克制, 将锋芒内敛, 这世上又有谁能理解他, 承接的住最完整的他?

怕是见到半点圣人暗面的端倪, 就会吓的魂飞魄散。

殷无极是个异类。即使谢衍展现出霸道强势的一面, 殷无极不仅不怕, 反而喜欢看见这些个不同, 甚至享受百般勾引他失控的感觉,以此为乐趣。

“为师有哪点做的不好, 教别崖这般战栗?”

此情此景下, 他的识海中浮现人影, 殷无极竟然没能察觉。

谢衍衣袂洁白,手腕更是苍色胜雪。从背后陡然扣住他的腰时,教殷无极有种被深渊回望的感觉。

不太像高洁的圣人, 反倒是森森的鬼魅。是更加深邃的,异质的,恐怖的东西。

谢云霁的身上,现在究竟寄宿着什么!

殷无极的元神虽然不该有知觉,但是这种灵魂深处传来的被污染感,教他咽喉处翻涌,几乎全是血腥味——

“你做了什么?”他的意识翻江倒海,用两指抵着舌根,却什么也吐不出。

魔气被封,身体和元神的联系都被侵入,他看着外界的一切,都是雾气蒙蒙,他还能怎么控制自己?

殷无极几乎惊惧地回过头,看着他的师长:“谢云霁,你到底……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识海相对,近在咫尺。他一览无余。

圣人无暇的金身,此时笼罩的并非纯粹的白色灵光,古老又繁复的咒文像是织在他的元神中,从儒袍下透出。

异质,混沌。

是污染,是道痕,还是恶咒?

谢衍并不介意他窥看,将衣摆从容拉起,遮住那流动的光。

却挡不住几许红线从他的躯体深处长出,随着雪白衣袂垂落,轻轻飘扬。

或许是站在血泽里,不太明显,殷无极方才没有看见。

“这是什么?”殷无极脸色忽的一白。

“谁知道呢,剑穗吧。”谢衍轻描淡写,“那不重要。”

“骗子。”殷无极哪能认不出这红线,他猛然捉住一缕,仔细查看,喃喃道,“恶缘情债……”

先前在识海对峙时,他为求一死,设了个绊子,用红线缠住了师尊。

此时谢衍身上附着的红线,难道是从他这里染上的?

昔年帝尊在庙中求过签,请道祖为他解签。

那时有一根签文写道:“恶缘情债,逆天替命。”

教他极为在意,甚至夜不能寐。

如今,噩梦变成现实。

殷无极亲眼见到两人之间的恶缘,千丝万缕,增长到极为恐怖的程度。

“谁说是恶缘?”谢衍却用小指勾起一缕,缠绕在腕上,微笑道。

“说不定,是你我的正缘。”

“正缘?”殷无极听到此话,笑了,颇有几分自嘲。

“诞生于心魔的缘,本就是从恶意里长出。是本座命不好,影响圣人,倒是对不住。”

谢衍不答,只是将红线缠到五指上。

红线垂落时,他素白的指尖飞扬,像是傀儡丝勾动。

殷无极忽然从灵魂深处传来惊怖之感。

……

多年前,仙门集市。

街坊内外,第一楼下,皆是商铺和摆摊小贩。沿河两岸,灯影辉煌,照出河水骀荡的波光。

殷无极化身凡人,与谢衍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喜欢天工墨学,不知从谁手中购置一套专门演艺的木偶。

他把傀儡丝绕在指尖,抬起相应指节,雕刻精致的木偶就会做出复杂精细的动作。

“……木偶做的还可以,但是好难操作,还不如做个自动跳舞的小人。不玩了,没劲。”

殷无极起初兴致勃勃,此时过了劲,也就随手丢给谢衍。

他随口问:“回头,我给师尊做一个,您要什么样的?”

白衣书生跟在他身侧,正把傀儡丝缠在指尖。

他的手指修长灵巧,傀儡丝甚至不如他的肤色洁白。

丝线从他掌心垂落时,一个精致的、身着盛装的木偶娃娃被拎在谢衍的掌心之下。

木偶随着他如蝶翼飞舞的指尖,被他牵动,轻灵旋转,在谢衍的掌中翩翩起舞。

谢衍中指往上一提,木偶肢体摆动;再一转,木偶似是在胡旋。

种种喜怒哀乐,皆受他操纵。

“不难。”白衣圣人垂眸,温和带笑。

彼时帝尊正在烦恼朝中政局,此时偷闲与圣人出来玩,多少也会烦恼些驭人之术。

谢衍看穿了他的烦恼,却借木偶喻人,适时提出:“只是需要些控制的技巧罢了,别崖要不要学?”

他道:“再桀骜不驯的人,只要握住那根关键的傀儡丝,吾也能教他作掌上舞。”

彼时帝尊并未在意,亦不觉其中深意,甚至还向师尊讨教驭人之道。

木偶的华彩衣裳飞扬,胡旋之后,殷无极的记忆之中浮现出一张清雅沉静的面庞。

当年操纵木偶的白衣书生,与此时将红线散落,低眉垂目慈悲相的圣人,竟是一瞬间重合了。

谢衍的声音温柔,却道:“尊贵如陛下,亦作吾掌上舞。”

天旋地转。

黑暗里无光无声,殷无极的视野一开始是大片的空,在身体与元神渐渐契合时,他的五感也逐渐恢复正常,喉头满是血腥气。

他好似被红线拴住,不由自主,凌空悬吊,神情麻木,像是圣人掌心的木偶,被他操纵生死与喜悲。

再定睛一看,将他吊起的明明是玄铁锁链。

方才圣人身上延展的恶缘,是真还是幻?

在识海里被设计吞咽下的鲜血,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殷无极的瞳孔猛然一缩,觉得自己似乎深陷极乐里,本能地动了动,却听到轻微的喘。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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