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单奇鹤骂了个狗血喷头后,又指着薛非大骂道:“薛非你他妈的什么意思,你跟这人玩,故意跟我们作对是吧?”
薛非仰头晚上看,本来今天就烦,听到别人这么跟他说话,感觉更烦人了,他不耐烦地回了声:“你们无不无聊,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闲?”
高岭年抬手一指:“你等着。”
薛非嗯嗯两声:“行行,等着等着。”说着转头就走了,人往前走了两步,还颇有些不耐烦地停住脚步回头,“跟上啊,快点,别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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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奇鹤手掌握成拳头抵在唇下轻咳了一声,掩下了一点笑意。他了解自己青春期的性格,非常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顺着哄的话就好说,但凡话语里有一点强硬,逆反心里立马就会起来。
不过好在工作接受了一段时间社会的毒打之后,这种性格得到了巨大的改善,软硬都不太爱吃了。
他拎着书包慢腾腾地跟上薛非,还特意往楼上看了一眼,那两兔崽子已经从走廊处离开,他觉得有些烦,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两人利落的退学回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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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奇鹤和薛非两人前后走出教学楼区域,没见到身后还有人跟着,薛非脚步一顿:“行了,我走了。”他回头不大乐意地扫了一眼单奇鹤,抱着课本准备去操场背书。
单奇鹤动了下眉梢,薛非脑袋已经转了回去,不太耐烦的声音传回来:“早告诉过你,以后遇到事直接找老师,老师如果不管,找年级主任,再不管去校长办公室找校长。”
单奇鹤还没回话,薛非已经抬步走了。
他走路步子大,赶着要干什么似的,单奇鹤一晃神,这人都要走远了,他喊了一声:“嘿,我真有事。”
薛非听到了,但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单奇鹤看得好笑,该说不说,他这个年龄段确实有点装。
他也理解,这个年龄段大多数孩子都多少要装一装。
他跟着在薛非身后,眼睛挑图度扫了下薛非穿校服裤子,像是因为怕热,而把宽松的校服裤腿卷起来,露出了一节小腿。
单奇鹤不大满意地扫了一眼他的小腿肌肉,再抬眼扫对方校服衣服下的身体,面露嫌弃,眼睛还准备多扫两眼,才发现薛非转回头了。
“……”
“……”
两人目光隔着几米距离对视,薛非眉头一皱,脸一黑,没忍住脱口而出:“你他妈在看什么?”任谁被一个男的眼睛那样扫视一圈,都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步子跨得更大,还没忍住甩了甩自己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单奇鹤又没忍住笑了一声,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过去的自己确实有点傻X,他咳了两声,快走两步跟上去:“真有事跟你说。”
“……”薛非臭着脸,“快说,我要去操场背单词。”
单奇鹤扫了一眼去学校食堂的路,慢腾腾地:“饭点,去食堂说。”
薛非表情一顿,脸上更加难看了:“没事我走了。”他抬步就走。
单奇鹤慢腾腾地跟上去,他没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对。
毕竟薛非就是他自己,信息共享有什么问题,他不急不缓地问:“刚刚追我那俩哥们叫什么名字?”
“……”薛非看了他一眼,气得笑了声,“你脸皮有点厚啊哥们。”
单奇鹤不以为意:“你们寝室还有没有空床位?”
薛非感觉单奇鹤这人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没了和对方再多交流的心思,简略回复:“没有。”
单奇鹤扫了他一眼,慢腾腾地说道:“是这样,我最近准备住校……”
话还没说完,薛非打断,“别……我真的跟你不是很熟。我上楼梯时候帮你喊了声老杨来了,你就赖上我,这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
单奇鹤舌头顶了顶后槽牙——想揍人。
他觉得这事,是薛非难以沟通,一棍子打不出个响来,装个什么高冷劲,自己什么样自己会不知道吗?
单奇鹤费了下神,试图回想一下自己高中时候的心态,很遗憾地发现好像跟自己记忆中的略有差别。
他记忆中的十多岁的自己,勤奋刻苦,也贫穷愤怒,还拥有一些隐藏的很好的,永远不想被外人看到的自尊心和自卑。
反正他自觉自己学生时代,对待同学都比较热心,偶尔几个不太喜欢的,他也很少会表现出明显的反感情绪。
单奇鹤琢磨了好一会儿过去自己存在的问题。
就是没觉得现在的他作为一个与人不相熟的同学,一直跟着对方有什么问题。
——他非常自然地把薛非当成自己,抛下未来他熟练掌握的沟通和交友技巧,直白而不客气地在与自己对话。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未来很多年,也从未把薛非当成独立于自己的个体来看待。
才会发生一些,他所料未及、不在他理解范围中、且难以处理的感情状况。
故而,单奇鹤在面对现在这个、明显对他接近产生反感的薛非,用了直白且赤/裸的解决方方式。
他了解这个阶段时的自己,走到薛非面前,直言道:“我今晚在你寝室住一晚?”
“……”薛非瞥了他一眼——已一种“你脑子有病”的眼神。
单奇鹤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的纸币,走到薛非身旁,塞进他口袋里:“住宾馆一晚也要两百,我下晚自习出去怕被人抢劫,这钱借住你床位,我们两挤一挤,可以吧?”
薛非拧眉,沉默,他顿住准备把钱掏还给单奇鹤的动作。
单奇鹤又慢腾腾的补习:“我一个多月没上课了,老师今天讲什么我都没听太懂,你教教我?”
薛非紧了下腮帮,他一个月生活费才五百,前段时间脚骨折看病买药还花了一点,他没动。
单奇鹤拍了拍他后背,不急不缓地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不是要去操场背书?我也得好好学习。”
薛非手指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钱,抽出手,沉默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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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奇鹤是在往操场走的路上想起来的,他只记得自己读书时穷,吃喝用都很省,青春期时瘦一是因为年轻本来代谢就好,二则是因为营养跟不太上,一个不小心出了点额外开支,他会连饭也吃不上。
他记起,可能就是高三降温前后,他每个月的生活费五百,学校伙食费并不便宜,正常吃饭都吃不饱,不记得因为什么事多花了些钱,而找他爸和他后妈这两人要钱跟要命差不多。
当时学校好像有一些补助,但他读书时太好面子,又听说申请补助有什么要求,他就没去申请。
本来是觉得自己能扛过去的,但学习消耗大,他偶尔还要做个运动少年装作自己健康热情积极向上,有一次喝了一天水,饿得不行,借了辆自行车,骑到镇上爷爷奶奶家,一边吃饭一边哭,心里很委屈。
爷爷奶奶看了他好一会儿,本来想跟他爸打电话,薛非眼泪一抹,掏出纸笔,开始向老人家借钱,并说自己会写借条,以后大了肯定连本带息的还给他们。
“只要两百,你们再多给我两百就可以了,等我高中毕业了,我考上大学就还钱给你们,我还要继续读书的。”
爷爷奶奶最后不止给两百,他后来零零总总,还了他们也不止两百万。
两个老人家其实和他的感情也算不上多好,他妈和他爸连婚都没结,十几岁生了他,人就跑了,留个累赘在家。爷爷奶奶还得替儿子养儿子,这小孩还耽误亲儿子结婚。
他们最喜欢的当然还是后妈生的那个孙子,毕竟人家那是标准的一家人,有爹有妈、有娘家亲戚帮扶。
但薛非向来恩怨分明,后来又比较信命,觉得人世间的一饮一啄都有定数。
这些事,他之后都能够看得开。
第6章
薛非最近经济压力很大,每天已经特意等食堂下课高峰期过后,去挑些便宜方便的东西填肚子,他都不确定自己再过几天能不能吃上饭。
单奇鹤给他塞钱的时候,他本来是很烦,想让人一遍玩去,别烦自己,自己已经够烦了。
但……这人说得挺对的,单奇鹤这人性格不好,整天不知道被哪招来一群牛鬼神蛇欺负,住校外确实有可能会被抢劫。
薛非想……他这也是在帮单奇鹤,能帮的他肯定会帮一帮。这人一个多月没上课,学习跟不上,也没有朋友会提醒他需要买哪些课外书。
薛非沉着脸,手指在自己翻皱边的单词本上扣了扣,他想自己待会儿就给单奇鹤整理下老师让买的书。
他能收下这个钱。
他拿人手短,没好臭着一张脸,让单奇鹤别烦自己。
只任这人溜溜达达跟在身旁,自己到操场上背单词时,这人也坐在台阶上似模似样地看书。
不过书看得分外不认真,眼神时不时地在自己身上穿梭。
薛非被看得如坐针毡、鸡皮疙瘩爬了一身,薛非不太自在,实在忍不住走过去说了声:“你再不去吃饭,待会儿食堂就没菜了。”
单奇鹤这人坐在那莫名其妙的存在感强不说,过来跟他说话,表情也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薛非话音刚落下,他反问 :“那你?”
薛非晃了下手中单词本:“背单词呢。”
单奇鹤扫了一眼他手中单词本:“你英语不太标准。”
“……”薛非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还是没憋住,“你确实有点欠揍。”
单奇鹤哈哈笑了两声:“要不然我被霸凌呢。”
薛非冷哼,建议:“那你得改改。”
“性格哪有那么容易改。”
“……我看你今天就跟以前不太一样。”
“那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请假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薛非条件反射反驳,隔了会儿才正常道,“不是住院?”他顿了顿,“刚刚上体育课,听同学说的。”
“嗯对,我吃药自杀,送医院洗胃去了。”单奇鹤坐在水泥台阶上,聊起这事是事不关己的语气。
“……”薛非被他这语气,弄得没话可讲。
单奇鹤伸手拍了拍身旁水泥台阶,语气慢悠悠,听着跟开玩笑似的:“你看人么,经历过生死这种大事后,就是会有一些变化。”
薛非沉默了片刻:“其实我之前确实不太喜欢你的性格,阴恻恻的……”他停顿一下,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好,毕竟刚收了别人两百块,他找补,“我们班那两个总是找你麻烦的,你可以跟老师说,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叫我。”
单奇鹤拖长了嗓子哦了一声,他站起身,拍了拍薛非的肩膀:“谢了,哥们。”
他眨了两下眼睛,心想——还是自己知道和自己的沟通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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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非被单奇鹤一套人生哲理大礼包,弄得背不进单词,最后还是跟单奇鹤一起去了学校食堂。
高中生放学都是饿死鬼投胎一样赶去食堂吃饭,他不过晚来不到半个小时,食堂吃饭的大部队就已经散了场,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分散着坐着。
薛非平时很吃饭很快,除开中午,早晚餐都很对付,向来几个包子馒头吃了就去背书。他几乎从不和同学一起吃饭,吃饭的速度也快到如风卷残云。
这会儿和单奇鹤一起来学校食堂,他摆手准备和人分开:“你在这吃吧,我买两包子,回去看书了。”
单奇鹤拦他,用得是那种高深的、能看穿一切的神情笑道:“别,我有话跟你说。”
“……”薛非并不喜欢他这神情,语气就不大耐烦,“什么话非得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说?”
单奇鹤想了想,换个思路:“也不是,我一个人吃饭不习惯,我怕别人找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