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奇鹤接受新朋友的邀请,参加了他们篮球比赛胜利的聚餐。
薛非在下午六点饭点前赶了过来,蹭上了这顿饭。
聚餐人零零散散十多个,有男有女,爱运动的男生性格都比较外向,餐桌上玩闹动静停不下来,薛非的心情没有太好,和人说笑时略有些敷衍。
——见到了妈,妈又不怎么样,可以理解。
单奇鹤当时见完妈,心情非常糟糕,餐厅兼职频频出错被罚款不说,还人品非常糟糕地无视了夏遂意给他打的数十个电话,把人吓了个够呛。
薛非只是和人聊天态度敷衍,已经比他好太多了。
宁昆长得不错,但是个纯直男,喝酒喝得脸色通红,眼睛时不时往同桌一个热情的女生身上瞥,喜欢表现得太明显了。
单奇鹤颇觉遗憾,孩子长得不错,性格也开朗,走在路上还会时不时犯下二,和他待一起应该能挺开心,和薛非在一起不错。
但是直男就算了,当朋友相处着吧。
昨天见到那个医学生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gay,找机会倒可以测试一下。
单奇鹤心里老神在在地盘算着包办婚姻这种陋俗,一伙喝了点酒的人,非起哄着说要去酒吧续摊,薛非不太想去,凑到他耳边问了句:“走不走?你明天什么时候的火车,我跟你买同一趟,一起回去?”
单奇鹤欣赏周围男大学生的空隙中,瞥他一眼:“你跟着回去干什么,坐十二小时车,待一天又坐十二小时车回来上课?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薛非皱眉,不乐意,纠正,“可以呆两个晚上。”说完凑近问:“那你现在走不走?”他低声,“你也浪费了好多时间来找我,不该我们俩待会儿么?”
单奇鹤又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
薛非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没说你特么是不是傻子,红脸的宁昆小跑过来,胳膊往单奇鹤肩膀上搭靠,嘴上说着,一群没人去过酒吧,人多力量大,让他跟着一起去。
薛非面无表情看他胳膊——是去酒吧打群架么,还得要人多。
——哥们儿,这男的是个同性恋,你这么贴在他身上你觉得合适么?
薛非没来得及臭脸,单奇鹤就笑眯眯地答应下来,说行,去见见世面。
结完账后,一行人真的跟街霸似地出门,往最近的酒吧一条街上走。
沿路单奇鹤告诉薛非:“宁昆这小子是个直男,你看那边穿白T的女生,是他暗恋对象。”
薛非视线从单奇鹤脸上滑过,往人群前方瞥了过去:“……他告诉你的?”
单奇鹤一副高深莫测模样:“这还用告诉?一眼不就看出来了。”
薛非呵呵:“讲起来头头是道的。”
头头是道的单奇鹤继续分析:“待会儿酒吧趁着气氛,估计要一鼓作气地表白,让朋友一起去免得冷场。”
薛非顿了顿,不动声色:“你觉得自己是喝了酒,会鼓起勇气跟人表白么?”
单奇鹤思索。
薛非提示:“你平时不太敢往那方面想,但是喝酒之后胆子会变得大一点?”
单奇鹤沉吟起来。
薛非继续提示:“你有没有觉得,你即使恋爱了,也不会影响自己高考,不会影响对方学习?”
沉吟了三个问句时间的单奇鹤,吐露了惊天真言,他说:“我喝多了,就想要跟人……”他顿了顿,慢悠悠,“上/床。”
薛非大脑嗡了声,他暗骂了声,后颈有些发麻:“你有病吧,胡说八道什么?”
单奇鹤侧头笑瞥了他一眼,解释:“但喝醉了,一般硬不起来。”
所以,喝醉了,其实更想要跟人在床上拥抱,什么都不想。
薛非冷笑:“不要弄得自己很懂的样子好么?”
单奇鹤啧:“那你试试,看喝醉了你还能反应么?”
薛非顿了顿,拖音问:“我喝醉了,你扛我回家么?”
单奇鹤反应过来,摇头:“你这酒量,别喝了。”
酒量不好的薛非,和自以为酒量很好的单奇鹤两人跟着大部队进了酒吧。
临时过来酒吧卡座已经被订光,一伙人拼拼凑凑了两三个散台,一群人喊了酒,有胆大的男生已经在昏暗酒吧穿梭寻找目标。
宁昆跟他暗恋对象几人,正坐着摇骰子,薛非贴着单奇鹤坐,在昏暗的光线和暧昧氛围中,把手指一根根插入单奇鹤手指缝隙中:“你明天真的回去么?”
单奇鹤嗯了声:“我得回去找下画室老师,今天去集训班,人家都没听说有下个月考这个月才来集训的。”
薛非脸色僵住:“不会真要高五了吧,你报名没,现在回去继续好好学习,正常参加高考育应该也来得及吧?”
单奇鹤把自己手指抽出来:“出来玩别想这些,我下个月来这参加统考,会来看你,你跟他们玩去,别粘着我。”
薛非呵呵:“我不粘着你,要是粘着宁昆,那像话么?”
单奇鹤被逗笑:“那也不行,他是直男。”
薛非在吵闹的音乐声中,脸凑进单奇鹤,说话时的呼吸都喷在单奇鹤脸颊上,他问:“那你呢?”
单奇鹤还没有回话,旁边突然传来哦哦起哄声,单奇鹤转头看,宁昆和他暗恋的妹子玩游戏,几乎快亲到一起,两人脸色在暧昧的光线下,都有些泛红,单奇鹤挑了下眉,两手放唇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薛非身体贴到他身后,下巴支到他肩膀上:“他俩互相喜欢?”
单奇鹤笑:“看样子应该是了。”
薛非说:“我们……”
“嗯?”
“什么时候……”
“什么?”
薛非顿了顿,低头脑门贴在单奇鹤肩膀上,叹气:“算了,你好好高考行么,我不影响你学习。”
他在这种暧昧氛围下,下了如此大的决心,抛弃自己一贯自私的认知,把私心和抑制不住快满出来的感情压下来,让单奇鹤去做正确的事。
可是这份难耐的、险些要抑制不住、又被他强制控住的汹涌情绪,却在三个小时后却像火山一样爆发。
甚至夹杂上了不可克制的愤怒和委屈。
宁昆在两个小时内跟暗恋对象玩了游戏又顺利表白成功,周围人起哄,刚变成小情侣的两个人黏在一起,已经与周围人形成了结界。
单奇鹤喝了些酒,起身去厕所,薛非起身跟来,单奇鹤好笑:“你是真的要去厕所,还是我走哪你跟哪?”
薛非看他两眼,看他神情和讲话语气,觉得这人今天大概喝得挺开心了,他走过去扶了下:“你喝多了?我带你去厕所。”
单奇鹤笑:“这才哪到哪?”
哪到哪的单奇鹤上完厕所,在外面等候区抽烟等薛非出来,旁边一个男人手指夹着根细烟,正在接电话。
单奇鹤坐着看他,脸上笑眯眯。
男人手指点了下烟灰,跟电话那头的人言辞激烈地聊了会儿,挂了电话从烟盒里晃出第二根烟时,恰好跟单奇鹤视线对上。
他嘴巴叼住烟嘴,拧眉看了眼单奇鹤。
单奇鹤低笑着凑过去,用自己打火机给他点起了烟。
男人没吸,垂着眼皮扫视单奇鹤,好一会儿,才吸了口气,烟头亮起来。
“不是本地人吧?”单奇鹤笑问。
男人夹下烟,吐了口烟雾,懒洋洋笑:“小孩儿。”
“看你心情不太好,刚刚电话是在跟人吵架?”
男人又摇头:“小孩儿。”
单奇鹤笑,指了指他烟盒里的烟:“借根烟抽?”
男人眯着眼睛把烟盒递给他,单奇鹤从里面抽出一根,低声问:“跟男朋友吵架?”
男人故意往旁边看了眼:“我记得这不是gay吧?”
单奇鹤凑过来,仰头用自己的烟去借对方烟上的火,几秒后,他的烟也被点燃,他退后,笑:“你骂他时喊他名了,那两字怎么替换也替不出个女生名。”
男人挑眉,又笑:“小孩儿。”
单奇鹤笑眯眯,眼睛几乎算含情脉脉:“小孩儿才更会疼人……”
撩骚还没用上十分之一二的力,旁边突然来一只手,用力地拧住他的胳膊,单奇鹤诧异望过去,薛非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都能看出来臭得仿佛刚在厕所吃了X。
单奇鹤眨了下眼睛,诧异:“怎么,你上厕所把别人厕所堵了,脸色这么难看?”
薛非的神情带着他难以理解的愤怒,语气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冲:“你什么意思?”
单奇鹤皱了下眉头:“什么?”
旁边坐着的男人,笑眯眯地看了会儿戏,笑着起身:“小孩儿年纪不大,还挺会撩。”他笑得有些恶劣,“好好跟男朋友吵去吧,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谁教你这么玩弄感情的?”
单奇鹤诶了声:“不是……”
男人耸肩,唇齿间滚出一个词,但又古怪不显粗俗:“欠/操。”
“……”单奇鹤——妈的,见到老熟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符乐深是他大学后认识的第一个gay朋友,从头骚到脚,几乎算是他的感情路上的启蒙老师——比较糟糕的那种。
这奇葩嘴上一套一套,看着是去趟酒吧就能带几十个男生回家的长相和性格,实际是后来网上说的那种“冷脸洗内裤的娇妻”,跟男朋友恋爱谈了七八年,狗似的上一秒让他滚,下一秒一个电话来,他收拾收拾衣服又回去了。
犯贱都没见过这么贱的。
单奇鹤过去觉得这人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子,跟着他混了两年,自己成了这个德行,才发现这人在他男朋友面前那副蠢样,人都被气笑了。
刚刚跟他搭讪,也不过是看他又跟男朋友吵架,逗他玩——反正这人嘴上不管怎么骚,也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他男朋友。
过去他也经常故意当着这人男朋友面这么逗人,就喜欢看这人嘴上骚,看见男朋友又一秒变脸的模样。
这会儿符乐深几乎没看到薛非,也没在他挂了跟夏遂意电话时,犯贱地过来逗他玩,没留联系方式,也没说“下次见小孩儿”,直接拍拍屁股就走了。
单奇鹤顿了顿,胳膊被薛非手指拧得生疼,他诶了声,看见薛非脸色在明暗的灯光下看着非常难看。
他愣了下:“你又怎么了?”
怎么了?薛非只想冷笑,他以为单奇鹤喝多了,在厕所要待久些,站里面等了会儿,等到隔间出来陌生男人,他才知这人已经出去,他抬步往外走。
还没打招呼,就见这人抽着烟凑到陌生男人脸前点烟,他觉得有些不爽,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可以解释——没火了么,虽然把烟拿下来再借火应该更礼貌些。
当然不抽烟更礼貌。
他该提醒单奇鹤别装X了,烟有什么好抽的。
他往前再走一步,听见单奇鹤笑意浓浓又轻飘的嗓音。
那一瞬间,他在篮球场打篮球,看见眼熟身影笑着在和陌生人聊天,在小饭店里见这人信手拈来的魔术和话术,甚至刚刚走在路上、这人说宁昆暗恋谁要表白的所有场景,刹那与眼前聊天的两人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