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非拉着他坐在医院光溜溜的等候椅上,脚在地上踢了踢空气:“胃病?”
他沉默,有些难受地开口:“胃癌?”
单奇鹤把体检单收起来:“车祸。”
薛非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他:“疼么?”
单奇鹤摇头:“根本没什么感觉,睁开眼睛就到这了。”他顿了顿,又伸手提了下衣领,“不过这小子当时在吃药自杀,我一来被药梗住喉咙,扣了好久才把他吞下去的药吐出来。”
“……”薛非抬头看医院来去匆匆的人,他不说话,好一会儿,侧头把脑袋抵在单奇鹤肩膀,“好辛苦。”
单奇鹤看面前来去的病人。
上次也是来滨海医院看病,胃不舒服了很久,刚做完一个游戏的大版本上线,一会儿看宣发一会儿看bug反馈,忙得要死,胃实在难受,才独自来医院做了次胃镜。
医生说状态不好,送去活检。
活检结果几天后去拿,确实不太好,他在医院门口抽了根烟,该治治,治不了就死。
扭着酸胀的脖子起身熄烟,抬步走了几步,一辆车就失控地撞了过来。
非常痛快,都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
薛非在单奇鹤肩膀上蹭了下:“他……自杀死了?”他低声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单奇鹤嗯了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摩挲了两下:“他好像,跟我道别过了。”
薛非松了口气:“那你是不是胃不太好啊,一直没好好吃饭吗?”
单奇鹤把他拉起来:“好了,好好吃饭去,争取这次我俩都活到长命百岁,好不好?”
当然好。
薛非晚上就去网上搜索了无数健康菜谱,因为家里没打印机,他拿着笔记本一个字一个字的写,荤素搭配和调料克重都记得非常清楚。
正记得认真,互联网广告弹窗,弹出个公共营养师考证推荐的广告。
他点进去看了两眼,觉得有道理,过几天去学校图书馆看下专业书。
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以后自己给两人搭配菜谱。
他记菜谱的时候,单奇鹤正在家收拾前天晚上聚餐弄得一片狼藉,昨天也收拾了一会儿,扔出了几袋垃圾,看地板上乱七八糟的痕迹,实在懒得动,又拖到了今天来继续打扫。
这会儿没有固定上门打扫卫生的阿姨,让他不得不再次感叹:“以后绝对不能在家里搞聚会了,太难打扫了。”
薛非收拾收拾要起来帮忙收拾,但他不太舒服,走路都拖着腿似的,搓了几次抹布上蹿下跳地擦家具,单奇鹤就把他踢走了。
薛非因为把刚拖的地板踩满了脚印,被赶出房门,他在门口探脑袋:“我明天按菜谱来给你做饭哦。”
单奇鹤看他一眼:“你先把自己伤养好吧。”
薛非继续探个脑袋,比了个ok的手势,还会反省了:“我下次再也不乱来了。”
单奇鹤欣慰了一秒钟,他又说:“按受力分析来说,这种姿势本来就容易受伤,更何况我目前还是个新手。”他还错题分析起来,“以后记住得腰腹用力,而不是直接往里怼。”
单奇鹤随手捏了颗荔枝砸他,无法理解:“滚,老子没你这么不要脸。”
薛非手忙脚乱接到荔枝,开始剥开:“真的吗,我不太相信。”雪白的荔枝肉露出来,“之前给别人变魔术,把别人迷得眼睛都移不开了。”
薛非正要把荔枝肉往自己嘴里塞,单奇鹤提醒了句:“上火,你别吃。”说完才道,“谁看变魔术不投入,我不是教过你了么,你下次试试。”
薛非顿了顿,他小心走回来,尽量让自己鞋印小一些,把荔枝肉喂到单奇鹤嘴里,看单奇鹤的脸颊鼓起来,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用牙齿去咬单奇鹤被荔枝肉顶起的脸颊。
“……”单奇鹤脑袋往后退了几厘米,看向他,眼睛还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薛非默默用手掌擦了擦他沾了口水的脸,再用手指戳戳单奇鹤脸颊,无辜:“鼓起来了,可爱。”
单奇鹤沉默看他:“你越来越离谱了。”他提醒,“保持一点距离感。”
“我俩都是一个人,保持什么距离感?”薛非哎呀。
单奇鹤发现了,这人自从知道两人是同一个人,更加自得高兴了。之前谈恋爱的时候还黏黏糊糊,一句话八百个转音,生怕不这样就不是谈恋爱似的。
他古怪的没什么安全感,需要通过一些什么外在的东西来确定两个人的关系。
知道了之后,整个人就摊开了,想到什么做什么,不要脸也不要的理直气壮。
单奇鹤捏他下巴,捏得不过瘾,又去捏他的脸颊,手掌摸两下他的脸颊,也不客气了:“睡觉去,别在这碍眼了。”
薛非眨眼:“你怎么这么凶啊,我就不会这么凶你。”
单奇鹤看他一眼,嘴里荔枝肉吃完,低头找垃圾桶吐核,薛非伸手在他嘴下:“给我,我扔了。”
单奇鹤又惊讶看他一眼,随即嫌弃:“真的有点变态了,我都怕我核吐出来你给吃下去。”
薛非也嫌弃了下:“……恶不恶心,我又不是变态。我只是回房间路上,顺便帮你扔垃圾桶里去。”
“你刚刚这一套表现,不恶心?”
薛非抗议:“哪里恶心,你手没接过自己吐出来的垃圾?”
“……”单奇鹤抽了张纸,把果核吐进去包了起来,“我还没自己/操/过自己呢。”
“……”薛非转身,嗒嗒走开,人走到门口,还要点评一句,“没意思。”
没意思的薛非回了两人卧室的房间,洗漱完毕,开始拿一整天都没看过的手机,准备在网上搜索一下“自己/操/自己”这种看似很离谱,但绝对不是不行的事情。
手机刚拿起来,才想起昨天给符乐深发信息骂了人一句,后续这人好像给他回了非常多消息,但他没一条都没顾得上看,也没顾得上回。
这会儿想起这个脸皮厚的人,他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
符乐深确实给自己发了好多条信息,密密麻麻的看得眼睛疼。
总结几句话就是——
你特么是下面那个啊??
刚来就搞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你特么没把你男朋友的鸟坐断吧?
但愿你男朋友没有被你吓得不举。
等等,你俩一直没进展,他不会就是不举吧?
你可真牛x你。
薛非看得眼睛疼,把他发来的信息一键清空了。
清完后眯着眼睛看空白的短信界面,手指无意识地摸了下手机键盘,发了条信息过去:【一个人如果自己跟自己玩,你觉得该怎么弄?】
符乐深信息回得很快:【?】
下一秒:【你把你男朋友搞不行了,现在准备自力更生了?哥们儿,你真行。】
薛非:【别废话,问什么答什么。】
【哎呀,这么凶,出来喝酒,我教你。】
【你没别的朋友吗?】
符乐深还没回,薛非又发了条过去:【我有男朋友,没空跟你玩。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呵呵。你朋友多,整天逮着我问这种下流问题。你去问你男朋友,指不定比我懂得还多。他应该对你没什么兴趣,你估计活不太好,身体对他没吸引力,还霸王硬上弓,我感觉你马上你就没有男朋友了。】
薛非看完骂了句有病,啧啧啧觉得这人破防了,又警觉了一秒——这人不会真的对自己感兴趣吧?
单奇鹤收拾完卫生回来的时候,薛非问:“符乐深又给我发垃圾信息。”
单奇鹤哦。
薛非不理解:“我怎么会跟他当朋友啊,他刚刚还发消息说我活不好,还诅咒我俩分手。”
单奇鹤说:“你穷,他有钱。”
薛非震惊:“我这么现实的吗?”
单奇鹤闷笑了几声,进浴室后,声音才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欠钱,他借钱给你了,也从来没催你还。”
薛非顿了顿,他喔了声,斜靠在床头,放在床上的手掌张开又握住,反复几回后,他说:“宝宝,你洗完澡了没有啊,我想抱着你。”
单奇鹤说刚进来,别烦。
薛非哦,重新拿起手机,给符乐深发信息:【别整天喊人去喝酒了,明天来奶茶店,请你喝奶茶。】
符乐深发了个问号,几秒后说:【自己跟自己玩,用手指或者工具咯。】
薛非说:【谢啦,有事再问你。】
【你搞什么弟弟,我对你这个类型的不感兴趣哦,你跟男朋友分手也别找我。】
薛非憋回了个滚字,把他的短信清空了。
单奇鹤洗完澡坐到床边后,他挪过去,胳膊搂住单奇鹤的腰,唉了一声。
单奇鹤侧头瞥他:“叹什么气。”
“符乐深说自己当然可以*自己。”
“……”单奇鹤,“他说人最好吃屎活,你最好也去吃。”
薛非闷声笑,手指在他皮肤上轻摸:“我说,谢谢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欠钱,也已经不需要符乐深的帮忙。
但是谢谢他曾经帮助过面前的这个自己。
单奇鹤愣了下,而后也笑了声。
他过去总觉得孤单、无聊、周围围在身边的也多是些不走心的狐朋狗友,都没什么意思。
在薛非身边,见到了些过去相识的人,有些熟悉又陌生过,有些联系一直都没断。他很难说自己过去交友真诚,他只是不习惯欠人。
现在回过头,旁观了一遍薛非,突然发觉自己过去分明是自以为是又骨子里待人冷漠。
小意对他很好,桑扬其实对他也很好,乐乐也很好,甚至打工店那个叫不出名字的收银姐姐都对他不错
他被一叶障目,自以为透过亲人已看透冷暖,才看不清这个世界上很多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向他散发的善意。
这些萤火微光偶尔闪现在薛非身旁,他才后知后觉反应。
他当然也被人珍惜过。
爱就是在爱那一刻的事情。
往后的吵架,因为利益纠葛而撕破的脸,闹崩的爱情、友情,那都不重要。
他出生的那一瞬间,也是被期待着降临。
单奇鹤表情温柔下来,他转头摸摸薛非脑袋,把人脑袋搬到自己怀里:“我也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