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理科不行，这两个学校文科好点，也可以出国。”铃木先生皱了皱眉头，“父母会给你安排好的，我们给你付出那么多，别说任性话。”
“不然你对得起我们吗。”
看，我们都给你安排好了；看，我们舍得花那么多钱，甚至愿意供你出国读书。
都这么大了，你能不能懂点事？
铃木拓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已经没了去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说着父亲好像不怎么喜欢的那个答案。
“那就井闼山吧。”
“很好。”铃木先生喜上眉梢，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当然知道怎么说会让儿子选自己满意的答案。
孩子不高兴又能怎样呢？
等他大了，总会理解自己的父母的。
能够被井闼山选中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毕竟是闻名的豪强，这本身就是对球员的一种肯定，虽然大家都十分惊愕铃木的选择，但大部分人还是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真是厉害啊拓人！”
“以后要一直打球吗？”
“如果去了井闼山，或许以后能走上职业呢！”
不，他只会靠体育成绩的优秀加大自己上名校的筹码。
铃木拓人僵硬地挤出笑容，好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但一些话还是会像尖锐细小的银针，径直插向心房的缝隙。
“骗子！不是还和我们说一起升高中部吗！我都没有去枭谷——”他们的二传是个沉默的人，总是会听话地把球传给攻手，此时却牢牢抓住了他的领子，好像眼前的人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
“怎么了！我们在一起打球没意思吗？！和厉害的人打球才开心是吧！”
“不是所有人打球都是为了快乐的。”铃木拓人小声说着，随后抿紧了唇，真的不是为了快乐吗？
其实打球这件事本身就是会高兴的。
但自从父母为他开始定制详细的计划，盯紧他的每一个细节后，这就成了一种折磨。
林佳木和其他学长也给他发来了庆贺的祝福讯息，但铃木拓人除了谢谢外，没敢多回。
虽然有些中二，但他是叛徒。
国王出征前将权柄交给信任的大臣，说你要守好我们的家，继续培养祖国未来的花朵，等我们打完胜仗回来，大家一起继续建设美丽富饶的国家。然后他反手就接受了敌国的贿赂，甩开一家子人不管，自己投身外国成了叛徒。
可拉弓箭是没有回头路的。
新学校很不错，同学们很友好，女生也很漂亮，会每天换着不同的校供领结。整个学校都洋溢着不同于重点升学高中的活力，要说不足的话，就是帅哥和优秀的人太多了，他又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铃木拓人。
饭纲掌是JOC的最佳二传，平承太郎是名震关西，被誉为最强国中拦网的副攻手。
更不敢去细数其他前辈，即使在同级生中，他也是如此的……普通。
“你是不是有些太焦虑了，在井闼山这种地方也很正常啦，更别说你们是排球部。”他的前桌是戏剧社学表演的，却是个宅男，“心情不好的话我给你看看我推？这种元气美少女看看就会心情很好哦。”
“……你喜欢的不是御姐辣妹么？”
“哎呀，最近又推别人了。”说着，就把mp5上下载好的高清视频放到了他面前。
大公司推出的团队服化道和mv质量要优秀很多，清晰到他甚至能看清少女眼睛上的假睫毛。前桌的偶像是传统的日本美少女，饱满的苹果肌，肉乎乎的婴儿肥，杏核般的大眼，脸上也挂着明媚的笑容。
但铃木拓人还是注意到了后排的那个人。
“她？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一种。”前桌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叫花玲哦。”
现在互联网发达，什么东西都能在网上查到。
木下花玲，HAKKAI公司新推出女团的成员，有着同小说主角般烂俗的人生经历。
酗酒成性的工人父亲于冬天冻死在街头，因为是半夜自己买醉后睡着的，得不到半分补偿。
麻绳专挑细处断，清洁工的母亲因为从楼梯上摔下来成了半残，还欠下了一笔债务，弟弟又还小，失去经济来源的家庭让成绩还不错的女孩被迫辍学，成了名工作不稳定的零工人员。
有什么活儿她就干什么活儿，有经纪公司说能带她赚钱就去了，好在她运气好，那是家还算正规的偶像公司。
就是太小，只能让她们干着地下偶像的活儿，那些微薄的收入还要再分一大半儿。
花玲本来是不想再干的，有那时间她可以打工赚更多的钱，但没社会经历的女孩被哄骗着签了吃亏的条约，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好在不影响她本身收银员的工作，不至于真的饿死。
铃木拓人看着网上查到的资料感到有些微妙，这个原因和他当时看到的“为了梦想”可相差甚远。
下面无非是一些人关于她经历的同情与批判，比起其他偶像为了梦想的愿望，她为了钱的目的不要太直接，这对一些人来说是接受不了的，梦幻美少女偶像本就是为贩卖梦想而存在的，哪里能有一丝半点的瑕疵。
为了钱当偶像，为了钱直接甩下前队友，跳槽进了大公司，是个叛徒。
很多人说不愧是她呢，经历和表现一样就是个太妹，也有人说她其实也是为了钱才演出了公司给的人设，本性没有看着那么S啦。
“喂，小子。你要当我的狗吗。”辣妹打扮的女生神情高傲，眼含轻蔑，与几年前在大街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铃木拓人反手给视频点了个赞。
他倒不认为自己都吃不饱，还会给流浪猫喂食的人会是什么坏人。
HAKKAI公司新女团是个人收益抽成制，成员收益按个人周边销售额来计算，就连专辑的销售额分成也会参考他们的销量比例。
木下花玲的人气出于中下的位置，倒不至于垫底，虽然讨厌她的人很多，但总有抖M希望有朝一日能被漂亮妹妹用鞋跟踩。
铃木拓人对那些不感兴趣，但在第二天上学的路上还是拐进了音像店，买了一个人偶周边挂在了书包上。
让他看看吧，他们自己的选择都不会有错。
“啊，是的，我推是花玲。”
铃木拓人对前辈们的愧疚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磨，尤其在得知林佳木因为脚伤复发而被迫离场，中大附高输掉了比赛时，那种情绪达到了顶峰。
如果他升入高中部的话……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更不能像游戏一样读档重来，就像现在，哪怕是面对昔日的队友，也要全力以赴。
不然，输的可就是他了。
哈，他可真是父亲的儿子。
都一样是自私自利的混蛋。
*
听见身边人的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佐久早终于慢悠悠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秉持着同为主攻手，哦不，贴心学弟的良心，他破天荒地问了一句：“好点了？”
嗯，身体并没有往铃木那边靠一点点。
“好得很。”
铃木拓人一把卸下盖在头上地毛巾，正如他所说，他现在看上去和平时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平淡。
“那就好。”佐久早点了点头。
所以……
“教练，可以的话，让我上场吧！”
“教练，我好了。”
两人同时说出口，让旁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说了什么。
“别吵吵，吵得我耳朵疼。”谢尔顿教练不优雅地揉了把耳朵，对他们的行为十分不满，他侧头看着铃木，“我又没说你调整好了就能上场，先在这儿坐着吧。”
说完，又瞥了眼佐久早：“你说好了就好了？刚不还说觉得胳膊不舒服么。”
“是肩膀，教练。”佐久早纠正道。
“没啥区别，老实待着吧。”谢尔顿教练有些嫌弃，球员受伤他比谁都紧张，生怕什么事儿伤到他这些宝贝疙瘩了，毕竟人体是很脆弱的。
但佐久早的过于谨慎又把他弄得七上八下，那颗属于老人的心脏总是跟着紧张不已——绝对不能不重视，万一孩子真伤到扭到了呢？！
好在都没事。
“半泽现在打得不错，状态很好，让你上干嘛？”
“之后还有枭谷呢。”
铃木拓人抬眼，井闼山和中大附高的比分已经来到了20：14，而枭谷和户美的比赛却还得有段时间，第一局枭谷输给了户美，要是再输一局，可就要去争第三了。
那个叫木兔的这局异常兴奋。
不，木兔哪里是用“异常”这个词就可以概括的。
一球落地，半泽雅纪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另一侧场地。
“虽然想提醒你这样分心是不对的，但我自己好像也忍不住。”饭纲掌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他怎么那么有活力啊，不累吗？”
攻手本就是个运动量大的位置，木兔光太郎在保证高质量扣球的同时还有力气在那里大吼大叫——虽然大部分都是胜利的欢呼。
看得出他很兴奋了。
“……可能是忘了他们今天还要打第二场吧。”半泽雅纪犹疑地说。
虽然京治再三和他强调了木兔学长其实很优秀之类的话，但在他看来，这些话的可信度和赤苇京治的粉丝滤镜是成反比的。
不过，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以后接触下来也就知道了。
现在的问题还是快点打赢眼前的比赛。
“饭纲前辈，还要按之前的方法打吗。”他问。
灰蓝发色的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平日里温和的脸上也显现出几分果断的坚决，只是在对手看来就有些冷厉了。
“打，既然有用，为什么不打。”
第155章
中大附高虽然来势汹汹，以林佳木为核心的战术形成了极强的向心力，整个团队也凝成了一股绳，但在实战中，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懈可击。
就像再整齐的针脚也有毛糙的地方，只要找到冒出的那一小根线头，就可以将整片织布拉个四散。
这不是对比白鸟泽得出的结论，而是……
半泽雅纪若有若无地瞄了眼林佳木的右脚，得来了对方警惕的眼神。
“前辈还是改一下用脚发力的方法比较好。”半泽雅纪偏头，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好像根本没看到对面呲牙咧嘴的一年级，“不然腓骨短肌反复牵扯也不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