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 第6章

他的意思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和自己的幻觉说话,因为一旦你承认了幻觉的存在,那么往后你的一切认知都会被污染,你会逐渐迷失在现实和虚幻的罅隙里,再无法寻找一个真实的立足点。

我没说好或者不好,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窗户外边的某个地方,兴许是被我神经质的举动吓到,他又追着我说了很多劝诫的话。

“吴先生,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他的声音有点发抖。

“没有。”我微笑着看向他,温和地说:“我分得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闷油瓶不会在那里,更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在来自遥远过往的幻觉里看过他许多次,每一次他的身边都是不同的人。

他们的喜怒哀乐在他的旅途中留不下任何痕迹,而他永远悲悯永远漠然地目送他们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前往另一个彼岸。他犹如长白山深处终年不化的冰雪,永恒且巨大的孤独本身。

可那是张起灵,自从我不需要也不能够再继续摄入蛇毒以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我很难真的抵抗这种诱惑。

恍惚间,我朝着他露出一点笑容€€€€那个医生只警告我绝对不可以和幻觉说话,却没说我不能做别的。

他的脸色变了,“吴邪!”他的语气异常严厉。

我皱起眉。我不需要一个臆想中会对我流露出担忧还有痛苦的张起灵,我需要真实的、没有被任何污染过的历史碎片。

“吴邪,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他在说什么?我当然知道他是谁。轮廓、痕迹、声音……这些细微的东西共同组成了一个人,而我连他的影子都绝不可能会错认。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说了好多话,我听得出来他现在心情非常恶劣,但我不在乎,我被过载的情欲泡得发涨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我想吻他,我想要得到他的吻。

“……小哥。”我讨好地凑上去蹭他的嘴唇,光是他还在原地没有避开就让我松了口气。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柔软触感让我再一次地笑了。这就足够了,我想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在我准备抽身离去时,他抓着我的手臂将我按在满是狼藉的床上,然后整个人覆盖了下来。

他的嘴唇非常软,上面还有我留下的潮湿,我还来不及沉迷于这种细微的暧昧接触,灵活有力的舌尖蛇一样钻进我的口腔里,狂风暴雨一样横扫了我的一切。当他舔舐到我敏感的上颚,我剧烈地颤抖起来,我从没想过接吻也会带来如此强烈的快感,比我先前所有不得要领的自我抚慰都要有用。

他的信息素笼罩着我,我仿佛回到了雪崩的那个时候,一团团的雪从我的口鼻涌入,带走了我多余的体温。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我以为自己是想他想疯了,但这触感太真实了,完全不是一句幻觉能够糊弄过去的,更何况蛇毒这种东西我已经很久不沾了……哪怕发着情,我也打了个激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原因无他,他娘的这个闷油瓶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5.5k,这文简直跟线面一样会繁殖,两章前我说还有三章,现在我还是在说还有三章

终于写到我一开始想写的东西了,属于是为了一碟醋包了整盘饺子

下章上积分250限制

第八章

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闷油瓶的眼睛,确定我清醒过来以后,闷油瓶稍微放开我一些。

他单手撑在我的脑袋边上,呼出的热气一下下地落在我的唇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孔,我张了张嘴,嗓子里干得厉害,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能是我现在的样子实在太蠢了,他啧了一声,又按着我的脸亲了下来。

发情期让我手脚酸软,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的深吻,不过和刚才仿佛要把我整个人撕碎了吃下去的架势比起来,这一次的亲吻变得缱绻许多。

他湿热的嘴唇贴着我的,含住、舔咬、分开又再次触碰,我被他亲得受不了,只敢偷偷在他放松管控的间隙里抽空呼吸。

我习惯于忍耐痛苦却不习惯忍耐快感,这种被人全身心爱护着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我很快就觉得累了困了。

“专心些。”察觉到我的怠惰,闷油瓶贴着我的嘴唇低声说。

以往他总把自己的信息素控制得很好,以至于刚认识的那会儿我还偷偷怀疑过他其实是个特别能打的Beta。眼下他的信息素变得很外放,对于雪,我有很多恐怖血腥的回忆,而在他的身边,我竟然产生了一种雪是无害的错觉。

我仿佛躺在松软干爽的雪堆里,之前几乎要把我烧干的可怖情欲在雪中逐渐冷却。

他没有操我而是用这种方式巧妙地安抚了我躁动不安的身体。在我又一次以为自己要昏睡过去以前,他终于放开了我。

闷油瓶捏捏我的脖子,翻身起来坐到床边。我注意到他平时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此时反常的鲜红,看着竟然有几分妖异的感觉。不用想我自己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刻意忽略嘴唇上传来的细微痛楚也从床上起来坐到他身边。

看他覆盖着一层阴霾的脸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事情办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他在那里看了多久?想得太多太杂,错失了第一时间开口的机会。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没有多少责怪的意味在里面。

“嗯……”我第一反应是去找我的手机。

他体贴地把我掉在地上的手机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我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我以为你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对于我的这份体贴他却丝毫不领情,“不重要。”他固执地反驳了我话里的“纰漏”。

张海客知道你这么说吗?尽管再不喜欢张家那群人,我还想再说点什么,至少让气氛不要这么僵硬。

“可是……”

他闷声说:“你需要我。”

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每次说话都直击问题的核心,这一次,我同样发现自己并不能反驳他。

湿透了的床单、装着抑制剂的铝板、乱糟糟的房间……这些都是我的“罪证”,它们无一不在向我提醒一件事,那就是我需要他,真的很需要,没有他的话我一个人根本熬不过去。

我从骨子里是个贪图安逸的人,我好不容易把自己磨练得稍微坚强一点,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把我变得软弱了,要是在计划那几年……兴许是我的脸色真的很难看,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抬起头,闷油瓶看过来的目光里有很明显的忧虑。

“你的发情期是怎么回事?”

我把浙大那个老专家的话原封不动跟他讲了,他愣怔了一瞬,“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

他会道歉这事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揉了揉脸,故意侧过头不去看他,“不,小哥,是我没告诉你。”

我有很多和那十年有关的事情瞒着他,按照他的本事他并非不能追查清楚,只不过是考虑我的感受一直在装聋作哑罢了。

“小哥,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直到他略带惊讶地朝我看过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大胆且容易引起误会的事情。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里应该是我的生殖腔。”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硬起头皮和他解释,“上次你搞进来的时候,具体是怎么样我记不得了,反正你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就行了。”

他的手指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手指上的茧磨得我有点痒。

“我是真的没想到它居然还能被你标记,我以为随着我这么多年不要命的折腾它已经彻底坏掉了。”对于接下来要说的东西,我不是很有底气,“小哥,我没有可以安抚你、被你闻到的信息素,也没有……目前我基本不可能怀孕,医生说,标记以后如果好好调理的话……”

“没有最好。”闷油瓶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

虽然早就有了类似的心理预期,但听到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说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我没把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表现在脸上,打算随便找个由头好把这个话题跳过。

“吴邪,我不是那个意思。”闷油瓶放缓了神色,我注意到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丝藏得很深的痛苦,“张家人崇尚族内通婚,除了保持血统,还因为张家人血液特殊,很难和寻常人育有子嗣,你虽然也有那种血液……但终归不稳定,怀孕的话你会很辛苦,而且对你消耗很大。”

他反握住我的手指,摇摇头,“吴邪,这不值当。”

虽说是暂时的,不过Alpha信息素缓和了我对性那种病态的渴望。

折腾了那么大一通,床是完全不能看了,闷油瓶把我从床上抱起来,让我靠在沙发上。

要说做Omega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事情,排第一的一定是后面居然会流水。我害怕弄脏沙发,连忙伸出手推拒道,“小哥,别!”

他又快速地啄了下我的嘴唇,“没关系。”他的语气太过于笃定,我一下子就忘了反抗,呆呆地任由他摆布。

安置好我以后他动作麻利地换了床单,又打开门窗通风透气。外面的新鲜空气流进来,我呼吸了好几口,感觉一直昏昏沉沉的头脑都清醒不少。

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比起可以暂且往后稍稍的情欲,我现在更需要的是补充体力。

闷油瓶喂我吃了一点清淡易消化的流食。发情期的Omega吃不下太多东西,尽管吃之前我觉得自己饿得可以吞下一整头牛,实际上我吃了不到两口就觉得饱了。考虑到他一番好意,我又勉强吃了几口,他看出我的为难,摸摸我的肚子果断把碗端走了。

等我填饱了肚子,闷油瓶又抱着我去浴室给我洗了个热水澡。有他在和没他在待遇简直天差地别,当我一身清爽重新躺在干爽的床单上,我还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生怕一切是我虚构出来的幻梦。

正巧他收拾完我弄出来的烂摊子从外面进来。他的衣服之前在浴室里被我弄湿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底下的纹身若隐若现。他脱掉湿衣服,甩了甩满是潮气的头发,整个过程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停住手上动作也看了过来。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一旦闷油瓶露出这样专注的眼神就说明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有哪里出问题了。

“小哥?”

他不说话,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随着他的沉默我的心愈发慌了起来,总不能是我要死了吧?

“小哥?!”

闷油瓶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顺便替我把吹到半干的头发捋到脑后,“你之前一直不看我。”

“哎。”

强烈的心虚之下我想要别开眼睛,又被他掐着下巴扳回来,他靠过来,和我抵着额头,用命令一般的语气说道:“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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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闷油瓶是很聪明敏锐的人,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从他在巴乃一走了之到他来杭州找我道别中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哑姐结婚了。

我一直记得婚礼上她无表情的脸和她看向某个位置的眼神。

有些男人被记得是因为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婚后哑姐郁郁寡欢了很久,直到孩子出生她的脸上才重新有了些许笑容,不过我知道,至始至终她过得并不幸福。

和物质条件还有身份地位无关,她的不幸纯粹来源于在这段婚姻里她既没有付出爱情也没有被爱。

出于责任还有肉体上的关系不得不和一个不爱的人的结婚其实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那天晚上胖子开解了钻牛角尖的我很久,他说很多事情其实不需要弄得那么明白,只要结果好一切都好,感情也是如此。不论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最终都是要落到两个人柴米油盐地过日子上的。

我知道他说得对,但我没有办法这样活着。

对于那些我真正在意的东西,我过往的经历让我早已做不到将就。

我不要在自欺欺人中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小哥。”我叫了闷油瓶一声,然后突然发难,扣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倒在床上。

我翻身骑跨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是要立刻把不知死活的我甩出去掐死,不过他最终还是纵容了我的冒犯。

他躺在床上,自下而上温和地注视着我,我看着眼前这张让我日思夜想的脸庞,扪心自问,我可以得到吗?

我真的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吗?

“小哥,你不在的那几年,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事情。你的身世、你的童年、你的经历……它们让我很难过,非常难过。”

所有的迹象都告诉我闷油瓶对我并非毫无感情,我甚至可以肯定他是爱我的,可是这不够,这还不够填平我心里的那个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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