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分化 第50章

黑夜太过安静的时候会令人绝望,他慢慢走上四楼的天台,那里的护栏不知道为什么矮矮的,大概人们都来医院求生,无人求死吧。

他真的不是想死,他觉得自己还能扛,还得扛,所以只是想过去感受下,楼梯边缘的风会不会更畅快点,会不会能让他终于能喘一口气。

然后他把脚迈了出去。

几乎同时,米妮的尾鳍在陆隽霆面前缓缓摆动了一下的时候,他又收到了张律的电话。

那边声音因为焦急都走了样。

电话里说,“不好了,魏寻跳楼了,跟着他的人已经上去救了。”

作者有话说:

没跳。

第55章

应急处理室里,灯光亮如白昼,魏寻意识模糊,头重脚轻,幅度很小地动了动眼皮。

有光马上钻了进来。

但他很快又心如死灰地闭上了,他不懂,都什么时候了,还会在医院梦见陆隽霆。

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

眉头瞬间拧起的幅度里,又多了点无谓的痛苦。

“醒了吗?”

一声能明显听出焦心和紧张情绪的低沉询问。

久违的声音忽然响起,魏寻倏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陆隽霆在他躺着的这张床边上,屈尊降贵面无表情地正坐在一个老旧的塑料椅子上。

魏寻眨了眨眼,像是一个出了bug的程序,只能读取眼前的画面,却丧失了解析的能力。

但他无疑已经醒了,所以陆隽霆紧绷的面庞上终于闪过了一丝松动,淡声问他,“哪里不舒服?”

魏寻勉强摇头,张了张嘴,声音干哑生涩,开口问陆隽霆,“你……你……怎么在这……。”

月余未见,在这乍然相见的前几分钟,谁也没说什么寒暄,谁也没什么太过激动的情绪,仿佛他们分开已经很久,且断得干净。

“凑巧。”陆隽霆言简意赅。

魏寻一听,心里忽然变得害怕。

最近他一直觉得有人跟踪他,但他没有证据,今天最莫名其妙,谁会在凌晨半夜上医院天台,还在楼边一边拉扯他一边让他冷静。

他有些恐慌地试探,问陆隽霆,“你未婚妻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她要报复我?”

陆隽霆蹙眉,没有说话。

魏寻立马变得沮丧,他只能联想到这些,有点着急但又说不利索,所以断续,“我们结束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人接连倒霉的时候,会隐隐觉得自己就是扫把星,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所以自从那天在陆隽霆的生日宴上碰上了正经的未婚妻,魏寻就一直害怕会被报复。

毕竟,他现在已经吃够了教训,看清了他们在金字塔上永远无法动摇的坐次排序。

起初陆隽霆觉得莫名其妙,什么跟踪明明是保镖,而且这和未不未婚妻的,有什么关系,但当他把目光挪走又重新落在魏寻脸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和惊弓之鸟一样惊慌失措,和待宰羔羊一般羸弱恐惧的人,不是他熟悉的魏寻。

魏寻以前也窝囊,但却透着股怎么也摔不碎的赖皮劲,不会是现在这样。

陆隽霆有些很复杂的情绪开始在胸腔内渐渐伸出触角,令他不太好受。

良久没等到陆隽霆的回答,魏寻呼吸依然很轻,脑子昏沉,像块不言不语的石头,但里面盛着一堆粉碎的渣滓。

只有两个眼珠,无声坚固又缓慢地落在陆隽霆身上,描摹,描摹,一直描摹了很多次,等待答案。

半晌,魏寻才终于听到陆隽霆低声说,“不是她,就算是,我也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魏寻松了口气,又反应了一会儿,很有分寸地说,“谢谢。”

但说完,不知道自己鼻子为什么忽然酸了一点点。

房间又重新变得安静,陆隽霆双手交握在膝盖上,向前弓了点背,衣肩绷出肩颈的线条来,沉思不语。

也许因为魏寻生分的态度,也许是不管什么原因掉下来的但魏寻到底都站到了天台边上,令陆隽霆再难压抑坐在这里等他醒来的半小时里既后怕又恼火的事情。

医药费没有断,足够让他喘口气,三院的副院长说魏寻奶奶依然有希望,没有新的事情发生,只有他那个青梅竹马的omega跑了这一件事。

他想撬开魏寻的嘴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清楚,但最终他只是抬了抬眼,让自己尽量冷静到用在病房里出现不会突兀的声音说,“看来你倒是真喜欢那个omega。”

“喜欢到她跑了,你要为她跳楼。”这句话他说的很慢,字与字有些间隔,他语气波澜不惊,但听起来让人觉得足够阴郁。

魏寻对这个没有铺垫的转折一时没有理解,目光有点呆呆地落在陆隽霆深邃的眼窝里,他实在不知道陆隽霆在说什么,怎么没有一个词他听得懂。

他嘴唇颤动,但他忽然大量处理信息加上情绪起伏,让他感到一阵头晕。

在喘口气的功夫,陆隽霆已经以为他是默认,抱臂向后靠回椅背上,目光阴沉盖棺论定地说,“你也就这点能耐。”

说完,他望向了魏寻,魏寻也在看他,这一点点对望的时间里,陆隽霆借着头顶的灯光,把魏寻现在的模样终于完整映在了眼底。

他的皮肤变得苍白,比之前干粗了不少,手上也有乱七八糟的伤口。

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失去了风景只剩下一副烂木窗框。

所以陆隽霆不死心地又给了魏寻一次机会,他说,“我问你。”

“嗯?”

“你是清醒的吗?”

“什么?”魏寻有些迟钝地理解陆隽霆的意思,上个问题他还没琢磨完。

陆隽霆因此多了些懊恼,反反复复地说这一件事他已经够有耐心了,他说,“你为了个omega连命都不要了,是特么用脑子想出来的吗。”

魏寻睫毛颤动了几下,无奈又着急地说,“到底什么omega,你在说什么……”

陆隽霆又盯了他一会儿,不管魏寻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有意隐瞒,他都忽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把魏寻甩开的理由,都依然成立。

如果不是张律那个夸大事实突然来了的电话,让陆隽霆以为魏寻出事了,他也不可能一路飙车出现在这。

眼下医生说了只是轻微脑震荡,连点软组织挫伤都没有。

唇角扬起一抹不知对谁的嘲讽的笑意,片刻后他攥了拳又松开,然后起身,乍听平静的声音下依然波澜汹涌,但出口的话,他说的是,”算了,不重要,不用回答了。“

“我走了,医药费我付过了。”

他侧身迈步的瞬间,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忽然被向后拖住了。

指尖温热的触感令他顿了一瞬然后回身,看见魏寻撑起了身子,欲言又止,看不出有没有不舍。

他的手还很松地搭在陆隽霆的指腹上,稍微一动就可以甩开,但陆隽霆没有动作。

魏寻脑子还晕得厉害,他只是想让陆隽霆再多给他点时间,但是看着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几秒后他只轻声又说了一遍,“谢谢。”

然后他略微停顿了下,说,“虽然你说不想再见我,但谢谢你来。”

这就是他能说的所有了,心脏里翻江倒海,因为他已经足够清醒了,眼前的人,真的是陆隽霆。

他声音又轻又飘,陆隽霆低头俯视他,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让这句话变得更像是对陆隽霆的一种反问。

你不是不想见我了吗,怎么还是来了。

或许不是魏寻说的,但这句话在陆隽霆心里却一直是问句,如今被讨要答案,令压抑自己一整晚此刻已到极限的陆隽霆终于在此刻被点燃。

下一秒魏寻的肩膀被压回床上,陆隽霆把他头顶的光完完整整挡了个严实。

身底下老旧的病床发出吱吱呀呀的钝铁声,陆隽霆那张英俊逼人但此刻也阴沉得吓人的脸,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开口问他,“你他妈为omega寻死觅活,后面还有我买单,很得意是吗?”

然后陆隽霆低头,看着被子里很薄一张的魏寻,像是轻易能撕碎,脸上也依然有着创伤袭击后的木然,他自己的眼窝周围不知觉地就忽然泛出了一圈浅淡的红来。

但他还是接着说,“以前说全世界只剩她一个omega和你也没关系,转头就能上床?”

“我很好骗是吧?”

虽然两个人剑拔弩张,但信息素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只需要几个呼吸的交缠,他们便又轻车熟路地融合在一起。

房间内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久违的气息。

魏寻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因为他听懂了。

陆隽霆原来说来说去还是在说蓝念。

那点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魏寻现在已经不剩什么愧疚,被陆隽霆摁着的地方也有点疼,忽然他就很委屈,委屈到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别的什么人都不会轻易吐口,但在陆隽霆面前,他就很想发泄个痛快。

“我没骗你。”

“我易感期到最后都没碰她……”

“我才是个傻逼,我因为谁啊……”

“我还不如和蓝念呢……”

他最后几句含混不清,陆隽霆凝滞了一瞬,声音很低地问他,“因为什么?”

很简单的几个字魏寻咬在牙缝里就是不向外吐,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根本没有怨过陆隽霆一点,但此刻他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感情一层层地往上翻,就故意不肯说。

然后他把脑袋歪到了一边,不看陆隽霆,说“我今天也没有跳楼,我太累了,我只想吹吹风。”

陆隽霆皱着眉,从目光到唇角,到处写满了别扭但创痛的情绪,他捏着魏寻的下巴摆正了他的脸,不允许反抗似的问他,“我问你,因为什么没有碰蓝念。”

“因为你啊。”

“我真的和蓝念没关系,我不喜欢她。”

魏寻连哭带喊的声音又大了点,那晚在奶奶病房后,无论是人前,还是私下,他其实都再也没有哭过,但眼下,在陆隽霆面前,他的眼泪就是停不住。

魏寻以为自己已经快把陆隽霆忘了,但实际上再次见面,看着陆隽霆为他在这里停留,看他脸上虽然有寒光,但也有耐着脾气隐忍不发,他就没办法不想起以前。

魏寻微微扬起自己的下巴望着陆隽霆,看见他眼底虽然沉入深潭,但那里扎实有一些别的东西。

陆隽霆忽然松开了手,面颊上依然留有些惊讶过后的痕迹,他从魏寻身上撤了下来,略垂着头坐在了床边。

魏寻翻身坐了起来。

对魏寻而言,这暗无天光无法喘息的日子,他就像被用黑色的透明胶带裹住全身,封了眼睛,闭了口鼻,他动弹不得,不知道还要忍多久扛多久。忽然在陆隽霆出现的这一瞬,他发疯一样白日做梦地想,有没有人,能给他依靠一下。

所以魏寻忽然抱紧了陆隽霆的小臂,哽咽地说,“你帮帮我吧,好吗……”

见陆隽霆没有反应,魏寻破罐破摔地抱住了陆隽霆的脖子,他眼里布着血丝,眼眶发痛,他说,“我不白拿钱,身体可以,干活儿也行,直到钱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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