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算是旅行吧,只是难得有机会来这里,所以我的伙伴想回故乡看看。”
青年的视线在他光.裸的手上一停即走,随后接过地图,在辽苍介顺手写出的“7路公交”几个字上看了好几眼,才微笑着抬起头,葡萄红的双眸中满含柔情,“他是日本的神奈川县人,已经好久没回过故乡了。”
“……是么。”辽苍介用听不出波动的语气应着,眼神平静如水,“那这么说,两位并不是莫斯科人?”
“是的,我们来自雅库茨克。”青年几下将地图折起来,柔柔的笑着朝苍介伸出了手,“再次感谢您的帮助,好心的朋友。”
辽苍介心不在焉的伸出手同他握了握,动作敷衍至极,只是稍微触碰了一下青年冰冷的掌心便松开了。
“那还真巧,我也是雅库茨克人。”他用完全听不出多少惊喜的语气说着,蓝眸冷静的映着青年有些苍白的脸。
“啊呀,原来您也是雅库茨克人吗?”青年十分惊讶的睁大眼睛,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我们是亚拉斯拉夫斯克区的,您呢?”
“十月区。”辽苍介不紧不慢的说着,朝青年生疏的点了点头,准备离开,“祝你们玩得愉快。”
青年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些,里面蕴含着满满的幸福感:“谢谢!祝您永远好运!”
辽苍介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青年站在原地温柔的注视着他,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低头重新打开地图,轻轻抚摸着那一块写上了字的地方,脸上隐约浮现出一层薄红。
“又在笑什么?”
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维!”青年旋风一样转过身,用比刚才热烈到好几倍的眼神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人,眼中闪烁着灼人的亮光,脸上的红晕也陡然加深了一个度。
“快看,这是你的笔迹!我收集到你的笔迹了!”他献宝一样向来人展示着手中的地图,手指都高兴的微微发抖,语气更是控制不住的有些荡漾,“啊……我要把这张地图永远珍藏起来,每天晚上都拿出来亲吻,就像亲吻到了维德本人~”
“……”
来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秒钟后,他面无表情的劈手从青年手中夺过地图,一脸冷酷的将它撕成了碎片。
“哎?维?!你在做什么?”青年心碎的注视着在他将自己好不容易弄到的“新收藏”扔进垃圾桶,眼里满是控诉和委屈。
“少废话,快走,不然赶不上飞机了。”来人蹙眉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拉起他脚边的行李转身就走,风衣在雪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咦€€€€等等我啊,维德!”青年连忙跟上前去,一脸无奈宠溺的去拉他的手,低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碎碎念着,“真是的……去机场可不是走那边啊!明明是个路痴,为什么偏偏对自己的方向感这么有自信呢……”
“?”
已经走远了的辽苍介突然感到浑身发冷。
他锁紧眉心抬头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雪,低头将自己周身的温度升了一度,侧颜冷漠如冰。
刚刚那个青年,验证了他的某个猜想。
辽苍介站在原地思索了两秒,到底还是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单手插兜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几百米外,还待在警察局等着家人来找的陀思小包子突然心尖一颤。
他坐在招待室的床上,疑惑又警觉的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继续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盯着手上的手套呆呆的一遍遍回忆着脑海中那位银发警官耀眼夺目的蓝金双瞳。
然后,不知怎么的,奇妙的渴慕便如藤蔓般慢慢缠上了他的心头,小小的少年将自己抱膝蜷缩了起来,稚嫩精致的脸颊染上丝丝赧意。
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人好想亲一亲呀……
他有些恍惚的这样想着,轻轻的亲了亲自己的掌心。
几百米外,通往某所酒吧的路上。
为了以防万一,最终还是通过媒介对男孩发动了异能的辽苍介,心里不知为何还是笼罩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这个预感,在他拐了个弯面对直通酒吧的那条小巷时猛地达到了巅峰。
比头顶密集的多的雪花陡然间铺天盖地的飞来,骤降的温度让他刚刚给自己周围的环境升温的举动全都成了无用功。
辽苍介看了看左右两边的红色砖墙:“……”
他面无表情的唤道:“红巷。”
“€€€€这里是十年后的雅库茨克。”
白和服的女孩踩着木屐悄无声息的从他身后探出头,笑容浅淡又调皮:“如你所愿,这下终于能远远的离开这个时代啦。唔……安德烈先生和玛丽娅夫人会不会把你当做失踪人口上报?”
“……”
辽苍介无声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把女孩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银白发丝,抬步朝视线尽头的酒吧走去。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休息时间。”他轻描淡写的避开了女孩的问题,走到酒吧门口推开了门,“先喝一杯再说。”
厚重的玻璃门在夜色中被打开,燥热的空气和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瞬间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一下子便将寒冷和风雪抛在身后。
红巷静悄悄的消失在空气中,没有被任何人发觉。在她视线的尽头,面容出众的银发青年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如一滴水融入了群魔乱舞的人群中。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彻底消失了。
辽苍介淡定的发现自己进来的这间酒吧里全是男性客人。
而他一进来,超过半数以上的男人便将目光投射了过来,眼中难掩惊艳。
他的眉梢微不可察的上挑了五度,站在原地看了两秒吧台上的存货和调酒师的动作,才面不改色的踏入舞池,朝里面走去。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他无视了服务员,躲过了三个想往他怀里蹭的家伙,将超过十个搭讪者视作空气,打掉了不知多少只贴上来的手,最终完好无损、表情变也不变的坐到了吧椅上,声线淡淡的说:
“伏特加马天尼。基酒要Drova。”
年轻的调酒师愣在原地,被他冰蓝的眸子扫了一眼才回过神,转身按他的要求去找酒,自以为隐蔽的目光时不时投注到他身上,悄不吱声的红了耳尖。
两分钟后,辽苍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稍稍抬眼看了看调酒师那双还算漂亮的绿眼睛。
一出现就仿佛吸尽了光的青年虚起双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不知来自刚刚哪位搭讪者的纸币,从吧台上推了过去。
“给你的。”他工艺品一样修长白皙又骨节优美的手指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敲了敲,似乎有光在他的指尖凝聚。
他的视线从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脸上一晃而过,轻轻晃了晃酒杯,无谓的笑着说:“待会儿有时间吗?”
第44章 脏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辽苍介从酒店离开,在寒冷的雅库茨克转了一圈。
十年过去,安德烈和玛丽娅夫妇早已放弃寻找“失踪”的他,于三年前搬离了这座伤心又寒冷的城市。
当年的邻居倒是基本都还在,只不过辽苍介十四岁被安德烈收养后就没出过门,紧接着还去了莫斯科念警察学校,期间一次都不曾回来过,也没留下过什么照片之类的把柄,想来现在整个雅库茨克都不会有人认识他了。
剩下的就是身份问题。
十年过去,他的国内护照早就过期了,重新办就意味着他要把这张十年都没变过的脸暴露在司法机构面前,更何况他身为一个十年前的警员,俄罗斯名字已经上了失踪人口档案。
这种想也知道很麻烦的事实在太多,辽苍介思考了一下就放弃了,转而开始思索另外的出路。
一分钟后,衣着单薄的银发青年将视线转到某家店面门口,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勾唇露出一个带着算计意味的笑。
他想到了一个好剧本。
*
午夜时分,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年轻人带着半脸面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雅库茨克最大的一家地下赌场。
半小时后,一个还算保养得当的中年大叔嘘寒问暖的将他带进赌场后面,昔日精明狡猾的眼中毫无警惕,甚至诡异的没有理智,有的只是被强大的异能力蛊惑后的无限狂热和柔情。
这个大叔是俄罗斯境内最大的黑帮组织“战斧”在雅库茨克分部的头目,也是辽苍介选中的第一个工具人。
一个恰巧喜欢男人与娈.童的工具人。
俄罗斯的黑帮文化历史悠久,国内的黑帮组织多达五千多个,与政府官员、商人三者虬结难分,势力及影响力触及政治和经济的每一个阶层。
在这些黑帮之中,“战斧”无疑是俄罗斯最大最凶恶的犯罪团伙。它犯罪和贪污的触角已经深入了俄罗斯政府的最高层,势力范围遍布世界各地,是个无比庞大又深不可测的黑暗组织。
而这个组织在俄罗斯远东地区最大的分部之一,便设置在雅库茨克。
辽苍介在观察之后,干脆利落的直捣黄龙,利用自己的异能力,一上来就将这样一个偌大组织的分部头目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掌中京」无与伦比的强大和堪称无敌的神性,由此可见一斑。
不出半日,连续对分部头目使用过多次异能的他,就成了男人心里超越了地位和金钱的此生挚爱,空降进了“战斧”分部,在专门负责联络外界的小组织里领了个光杆小队长的缺。
一周后,辽苍介收服了分部里的所有成员,从孤立无援的小队长一跃成了被巴结的小部长。
据说当初质疑过他、找过他茬的人在跟他单独谈话后都狂热的将他称作“无所不能的神明”,“上帝派来的使者”,但当被问及谈话内容时,却都有志一同的保持着沉默,有的被追问急了还会恐惧的打个寒颤。
两周后,辽苍介真真假假好几套的身份证明、电话卡都办好了。他挑了套准备日常使用的,那上面的外文名换了个姓氏,名字倒还是用着烂大街的“维克托”。
三个月后,莫斯科警察“维克托”的档案在国民系统内彻底消隐无踪,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取而代之的,是自小成为孤儿,现在只是个无业游民的“维克托”。
在这之后,辽苍介消除了所有自己暗箱操作的痕迹,在分部所有人都对他心悦诚服的环境中,正式(在没有通知总部的情况下)代替原本的部长,成为了“战斧”雅库茨克分部的对外联络官。
他的日常工作包括:
接收总部的命令,传达雅库茨克这边的“工作”状况,跟政府部门里的合作者保持良好交流,接受他们关于诸如“干掉竞争者”之类的委托,收受和记录贿赂,操纵一些选举和比赛,以及跟司法部门里的“同伴”交换情报。
托他那颗转速六百码的脑袋的福,这些东西他上手的极快,时不时的还能提供一些建议,为俄罗斯浑浊**、潜规则遍地的官僚体系再添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不知不觉,他混成了分部头目旁边最受信任的参谋,掌管了远东分部之一所有的情报网,个人信息却没有从雅库茨克泄露出哪怕一星半点。
拥有外星生物一样的头脑,以及更加犯规的、超越人类智慧、无视一切常理的异能力的青年,在寒冷的西伯利亚东部初步修得了操纵人心的方法。
与此同时,在没有人注意到的、俄罗斯特种部队加密档案的某个角落,一个顶着“殉职”标签以及“维克托”名字的青年,悄悄的并入了国家最机密的卧底档案系统。
这便是辽苍介花了一些时间,漫不经心、随手写下的“碟中谍”剧本。
好戏开场,只等演员就位。
*
半年之后,凉爽干燥的夏季到来。
辽苍介接到总部传来的命令,要分部派人去暗杀一位最近路过雅库茨克的商界名流。
这个工作不止牵扯到的金额数目庞大,还涉及“战斧”后续一系列的洗.钱点布置,对组织的战略发展意义重大,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重要工作。
雅库茨克的头目先生对这份工作极为重视,联系了一个最近声名鹊起的名为“死屋之鼠”的地下情报组织,意欲向他们购买情报。
对方很快回复了交易时间和地点,头目先生随即点了辽苍介亲自去交接,充分表达了自己对青年的信重。
做了半年多办公室、成天无所事事的辽苍介欣然应允。
约定当日,冰城难得下了大雨。
辽苍介面上不显,心里却对这个组织的评价稍稍高了一分。
专业搞情报的都知道,下雨天是交易情报的好天气,因为雨声会让窃听装置失去作用,让跟踪变得困难,撑着伞交谈还能遮挡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