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宠妻续命 第18章

雍盛感受到他视线的落点,下意识抿了抿嘴巴,困惑道:“我这里沾到什么了吗?”

幕先生的眉头微妙地轻抬。

“先生擅唇读。”缃荷真的忍不下去,解释起来又是那副熟悉的“你究竟是哪个村儿里来的乡巴佬”表情,“你难道不知道先生乃天聋地哑吗?”

音量大到能把雍盛震成继发性聋哑。

“?”

这个雍盛还真不知道。

他扭头用眼神询问怀禄,怀禄小鸡啄米样地朝他疯狂点头。

雍盛有点懵,眼里瞬间流露出对此人身残志坚的怜悯,同时也有一丝丝的怀疑,指着姓幕的——

“他真的既听不见也说不出?”

“言者不能知,知者不能言。上天既教先生得窥灵机,又泄露天意,自然是要收取代价的。”缃荷凉凉道,“你道人人都能领算命这份差事?”

这话没毛病。

简单易懂,逻辑通顺。

雍盛勉强信个六分,剩下四分咽回肚子里,清清嗓子摆起阔:“行吧,先生天赋异禀,生意兴隆,自然不能耽误您赚钱的功夫。不知先生要去哪里骗……作法,在下送你一程?”

“咱们要去右相府上赴宴……”缃荷道。

“那巧了。”雍盛赶紧接道,“我也刚好要去王炳昌府上看看,顺路顺路,走吧!”

缃荷:“……”

一双美目里赤/裸裸写着:其实不管我说去哪里你都会说顺路的吧?

雍盛冲她莞尔一笑:那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不过这路要说顺,也是真的顺。

天子白龙鱼服,不啻于稚子怀千金行于闹市。

本就是蒙着眼睛搁刀刃上跳舞,当万无一失。如今别说万无一失了,已经遭受了一波输出,虽说抗下伤害了吧,但行踪已经泄了个底儿掉,这种情况下有宫还不能回,相当于他还蒙着眼呢,敌人就已经张着雪亮亮的眼睛,手拿白晃晃的大刀,对着白嫩嫩的小兔崽子流口水呢。

估计这会儿都在考虑下一任龙椅接班人了。

哼,完全不讲武德。

雍盛觉得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们,于是摘了眼睛上那层假装蒙着但其实3D透视的布——

与其此时再费尽心机找落脚掩护的地儿,不如破罐子破摔,大摇大摆敲锣打鼓地去到最热闹处,只要天子脱下鱼服,那天子还是白龙,想当着众人的面儿屠龙,也得掂量掂量轻重。

再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中呢,右相府就不失为上上之选。

嗯,幕先生可真懂他。

雍盛摩挲着指腹,一边思考,一边侧目研究起身侧端坐的聋哑青年。

事实上,他从人家刚坐进马车,一双招子就一直黏在人家身上,比世上任何一款黏性最强的胶水还要黏。

他的右手边坐着怀禄,怀禄旁边坐着缃荷,雍盛当他俩都是空气。

空气之一从来没被这般冷落过,笑得有点酸:“这位公子光顾着盯着我家先生瞧,尚未自报家门。”

“你家的?”雍盛向来只提取别人话语中自己感兴趣的点当作重点,目光在二人身上轻点两下,“你俩是夫妻?”

“空气”娇躯一震,被真的空气呛了一口,两颊瞬间飞红,刚要开口撇清,雍盛已从她的神情轻松断出:“原来不是。”

缃荷松了一口气。

“那就不是你家的。”雍盛补充。

“……”

“那你们是雇佣关系?合作关系?主仆关系?”

这次缃荷也没来得及作答,雍盛再次从她的神情读出答案,而且比答案更多,歪头:“你很怕他?为什么?他会打女人?”

缃荷倒吸一口凉气,美目微嗔,鬓边步摇即刻荡悠出女人生气时才会有的幅度:“公子慎言!萍水相逢,怎能这般空口白牙污蔑他人?”

“何必如此紧张?开个玩笑而已。”雍盛摆摆手,懒懒倚上凭几,举手投足间深得京中纨绔的精髓,说话当然也有纨绔那股子欠嗖嗖的味儿,“再说了,我说什么他又听不见。”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缃荷讲起大道理,“即使别人看不见、听不见,也当谨言慎行。”

雍盛直接怼上一句:“吾非君子。”

“……”缃荷气结,好歹把厚颜无耻四个字咽下,不得不降低对此人的道德期待,“哪怕寻常百姓,但凡识得几个字,念过几天书,稍有操守德行,也都明白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的道理!”

“我没有操守,亦少德行。”雍盛撇撇嘴,“而且我是当着面儿说的。”

真正的勇士,说人坏话根本不分人前人后。

怀禄捂脸,他希望自己此刻也是聋的。

无赖!

缃荷气哼哼闭上嘴,决定不再跟此人说话,并暗自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八个大字刻在了雍盛光洁的脑门儿上。

雍盛的初级试探显然没得到满意的结果。

他再怎么调戏逗趣,姓幕的照旧闭着眼,不动如山,稳如老狗。

可能真是个聋的。

“喂!”雍盛探足尖轻轻碰了碰姓幕的小腿。

姓幕的缓缓睁眼。

缃荷跟被拔了气门芯似的,又蹭地跳起来了:“先生不叫喂!”

雍盛嘶一声,也觉此女甚是聒噪:“你不是不打算理我了吗?”

缃荷双臂抱胸,想回说“那你嘴巴里放尊重点啊”,话未出口,怔住。

等等,她有说过不再理他的话吗?

她只是这般在心里暗下决心而已,并未真正说出口。

那他是如何得知的?

再结合此前三番两次的自问自答,难道……难道此人会传闻中的读心术?

不对。

缃荷很快否认这个离奇的猜测,后背微微出汗。

或许……或许他只是有一双犀利毒辣远甚于旁人的眼睛,当他看向你,透过薄薄一层面皮,就能悄悄地拨筋分骨,从底下的污血与腐肉中分离出隐藏的人心。

若非见过太多的人和肮脏的心,经历过太多尔虞我诈,这是一项很难在他这个年纪就练成的本领。

心中的惊惧与疑虑愈来愈盛。

此人究竟是谁?

缃荷收起了自己的轻视。

她忽然发现,这次行动,先生从头至尾都没透露过少年的身份。

这世上能让主子如此重视爱护的人不多,而能得先生青眼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大意了。

几息之间,她脑海中已同时浮现数名人选。

雍盛托着腮,仍是一副惫懒模样,微微下垂的眼角似总萦绕着不知深浅的笑意。

他知道她在重新评估他。

但他不很在意,因为他的全副心神都在隔壁男人身上。

隔壁男人也正在用眼角余光打量他,虽耳不能闻,口不能言,但神奇的是,雍盛的确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雍盛转眸,他忽然很好奇这个幕先生要怎样与人建立对话。

于是他只开口不出声,在对视中,用唇形一字一顿慢慢道:[看什么?]

姓幕的很有点面瘫,好像天生做不出什么生动的表情,整张脸上也就那双眼睛里有点活人的气息。

雍盛看见那双眼睛里浮起隐约的笑意,而后眼睛的主人朝他伸出手。

摊开的掌心显然是想讨要什么的意思。

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卦金?

雍盛犹豫着,抠抠索索从袖子里掏出沉甸甸的荷包。

正在考虑给多少才算体面又不铺张浪费,姓幕的已倾身过来,一手托起雍盛的手背,另一只手拎走他掌中攥着的整个钱袋子。

雍盛脑中警铃大作: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人不会这么不要脸吧?那里面的银票省着点花够他养三个死士八个眼线二十个打手呢……

但现在呢?

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开他温暖的手心,然后被那完犊子的神棍……丢给了怀禄?

嗯?

怀禄抱着荷包,也有点懵。

接着雍盛空荡荡的手心倏地一凉。

他低头——

看见姓幕的用食指指尖抵着他的掌心,指走龙蛇,写了个字。

雍盛的小心脏坐了个过山车,回到原处,兀自沉浸在保住小钱钱的喜悦中。冷静过后依稀辨别出那个字是——

“你?”

幕先生写完就缩手回袖,又开始老僧入定。

“我怎么?”雍盛追问,把手掌伸到他面前让他接着写。

幕先生撩了一下眼皮,于是又勉为其难地续了仨字儿——

“绝、色、也。”

雍盛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念完,脸上先是一片空白,紧跟着风云变幻,每一寸面部肌肉都抽搐起来。

因为这诡异的对话连起来就是:

【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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