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晴洗过澡,换好衣服,一身清爽地坐在角落里,点了杯柠檬水,一边喝一边刷手机。
望着网上愈发甚嚣尘上的“律城cp”言论,她冷笑一声,嗤之以鼻:这些网友真是天马行空!以我堂哥那个傲慢的性子,还有他那眼高于顶的作风,怎么可能会跟洛城在一起?……要是你们看过他帮我发的分手信,肯定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这时,餐厅门口,那个跟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帅气Alpha走了进来。闻人晴便放下手机,眼神冷淡地看着他:“……大忙人,我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抱歉,开会拖延了一会儿。”闻人律面色有些疲惫,抬手点了杯冰美式。看着他眉眼间的倦色,闻人晴心里莫名产生了幸灾乐祸的想法,忍不住落井下石道:“哥,你忙成这样,过阵子二叔六十七岁生日宴,你还有空去参加吗?”
“嗯?”闻人律诧异地抬起头,“我爸又从京城过来了?”
“你不知道吗?”闻人晴露出奚落的笑:“他早就过来了,已经在申城住了两个多月。最近二叔正兴高采烈地筹备生日宴呢,好像有什么大喜事。看他那个样子,肯定是要把你叫回去的。”
面色瞬间变得阴沉。闻人律端起咖啡,冷冷地啜饮一口:“他折腾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不会过去的。”
“……随你便,我也只是提醒一句而已。”
望着闻人晴满不在乎的凉薄眼神,闻人律拧起眉,惊觉自己这个堂妹好像变了许多?她瘦了,憔悴了,也冷漠了,似乎关上了一扇心门,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也不让任何人靠近。
想到三叔家的分崩离析的现状,闻人律不禁叹一口气,道:“我帮你联系上三婶了……但是,她好像还有气,不想跟你见面。”
闻人晴的眼底闪烁了一下,又重归黯淡:“意料之中。”
望着她心碎而冷漠的眼神,闻人律沉默一会儿,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你别灰心,你们俩是母女,血脉相连,等三婶气消了,肯定会想你的。我这边也会继续帮忙,等事情有了转机,就安排你们见面。”
“……呵!”他如此表态,闻人晴却没觉得感激,反而冷哼一声,盯着他道:“你当然要帮忙!……那明明是你的孩子,却让我家受到牵连,变成现在这个四分五裂的样子!你多了一个女儿,可我没了家、没了妈妈,你不帮忙谁帮忙?!”
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闻人律震惊地看着恼怒的堂妹,这才惊觉,对方对自己有多么的怨恨。
沉默许久,他抿紧唇,郑重道:“这件事……确实有我的因素,我不会逃避责任。但我只是导火索,你如果想要跟三婶重归于好,还是得认真检讨自己。毕竟,如果你对三叔的私生子一无所知,三婶是不会迁怒你的!”
这次,哑口无言的成了闻人晴。
瞥着她无话可说的愤恨面容,闻人律不再多说,起身离去:“我言尽于此。你如果还是恨我——那就恨吧。我会做好我应该做的事,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闻人晴死死地咬着唇,半晌,忍不住抓起柠檬水,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杯顿时四分五裂。
丢下几张钞票,她愤恨地拿起雨伞向外走去,准备回家。
室外大雨滂沱。沿着机动车旁的人行道一路向前走去,她经过训练馆门口,赫然看见一辆眼熟的车子在自己面前拐了个弯,在场馆侧面的大门前缓缓停下。
不禁住了脚步,狐疑地望着,她想:这不是堂哥那辆阿斯顿马丁吗?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驾驶座里走了出来——是一身运动装的洛城。他吹着口哨,心情仿佛很愉快,从后座里抱出了一个跟闻人律十分相像的婴孩。
接着,五分钟前还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堂哥从门里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伸手将这一大一小拥进了怀里。他亲昵地跟洛城说着话,伸手宠溺地捏一捏对方的下巴。接着,他十分自然地靠了过去,跟洛城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闻人晴脑子里仿佛响起炸雷,耳边只剩下一片蜂鸣。
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当初我跟洛城在一起时,你不是说他配不上我吗?
看着那两人亲昵的姿势,以及他们怀中那个幸福的孩子……一股磅礴的怒气逐渐升腾、在胸膛中轰然爆炸。闻人晴的指甲在掌心抠出了血,牙关激动得发抖,痛苦与怨恨像熔岩一样从心里淌出来:你们倒是幸福……牵连了别人,转身就不管了!我呢,我的家呢……?
悲愤淬成了毒,汇聚在心间。闻人晴荒诞地笑起来,眼中只剩下恨意:既然这样……堂哥,我还帮你保守秘密干什么?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舒坦!
第121章 我配不上你,是吗? 大雨下了整整两天……
大雨下了整整两天。
放晴之后, 洛城又得意洋洋地把闻人律的阿斯顿马丁开了出去——终于拿到驾照了,这人忘形得很,总想开豪车出去炫一炫。
前天不大巧, 恰逢下大雨, 没几个人看到他开豪车的英姿;今天好了,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晒得刺眼。等他把车开去洗干净,再停到训练馆外头, 肯定闪瞎所有人的眼!
下午三点的时间, 恰逢大家打卡训练。他慢悠悠地将那架醒目的翡翠蓝跑车停在场馆大门口,帅气地从驾驶座走出来,湖水蓝的休闲衬衫配上白色西裤,那个骚气、那个张扬, 惹得旁人不禁频频侧目。
恰好陈克俭跑完五公里,从旁边经过,忍不住惊讶地打量一会儿车, 又打量一会儿他,赞叹道:“城哥, 你今天打扮得这么隆重, 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啊?”
取下墨镜,洛城一副淡然的模样:“没什么活动,就是……拿驾照了,开个车出来练练手。”
“你拿阿斯顿马丁DB11练手啊?”陈克俭叹服地笑道:“……看来,最近赚了不少噢?”
虽然这车不是自己的, 不过他这一年来确实赚了挺多,卡里的存款到了八位数,便不着急反驳了:“车嘛, 开出来才是车,放在车库里那就是废铁,你说对不对?”
“哈哈哈哈,说得也是!”
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进训练馆里,看着陈克俭身上淋漓的大汗,洛城想到他这阵子训练得相当用心,便忍不住问:“你八月份打比赛,是吗?”
“昂!”陈克俭爽朗地笑笑,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洛城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不同,了然地勾起唇:“怎么,想通了,愿意配合资本家们斗兽给观众看了?”
陈克俭更不好意思了,挠挠头:“总不好混着混着,把自己混没了吧?……不管怎么说,犯不着跟钱和荣誉过不去嘛!”
“哎,这样想才对!”大笑着一拍他肩,洛城愈发感觉心境宽阔,哼着歌儿换了身运动服出来,开始做针对性的恢复训练。
到了休息的间隙,曹教练拿着平板走上去,邀他一起参谋柔术老师的人选:“现在欧美那边的巴柔大师基本都被奥康纳打过招呼了,不会出手帮我们。看来,我们只能考虑日本那边的柔道师父……上次去日本,弘道馆好像有几个不错的大师?你要不让KSP帮打个招呼,联系一下?
“唔,这倒是一个办法……”
“律总那边怎么样?我听说活动申请得不顺利,许可证没批下来?”曹教练关切地问。
“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年前办的那次就好好的,今年居然出了岔子。”对于这事,洛城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想也无用。漫不经心地聊一会儿,他抬头望向二层办公室的玻璃幕墙——闻人律正在里面端坐着,跟陆庭风神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面色郑重。
出神地注视着男朋友认真工作的样子,洛城忍不住勾唇笑笑,活动一下关节,又回到了拳台上,继续做空击训练。
到了傍晚五点多,窗外投进来的阳光逐渐透出疲色,天边开始泛起热烘烘的红光。洛城今日运动了两个多小时,自觉差不多了,便用毛巾擦擦汗,准备收拾运动包去浴室。
他心情松快地向墙边休息长凳走去,一抬头却看见闻人晴安安静静地坐在运动包旁边,黑色T恤,黑色长裤,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露出瘦到尖削的脸。
她专注地、探究地注视着自己,眼中隐约透着不解,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小晴?你怎么来了。”从闻人律那儿听说了前天的事,洛城不禁有些尴尬,面色也不大自在。他撇开眼,坐到闻人晴身旁,逃避的姿态有点儿过于明显,这令闻人晴的视线不禁更深沉了些:“……我来找你聊天。”
“啊?”洛城表情茫然,笑容有些无措。但他的眼神始终关切而温和,像一匹开朗的高大骏马。这一眼让闻人晴瞬间回到了以前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幽默而殷勤的帅气Alpha,虽然出身不佳、家世低微,但他对自己的纵容与体贴,却是其他男朋友拍马也比不上的。
只可惜,洛城已经不是她的了。
想到当年堂哥对二人恋情的极力反对,以及他现在两面三刀的行为,闻人晴不禁苦笑一下,用一种荒诞的、略带讥讽的语气问道:“你现在……跟我堂哥在一起了,对不对?”
洛城脸上的表情尴尬地凝住,嘴唇张一张,下意识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任何话。面对闻人晴了然的目光,他挣扎半晌,只得头皮发麻地认下来:“……昂,是,现在我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呢?”闻人晴不解,“以前你不是跟我说,他高高在上、眼高于顶,讨厌得很吗?怎么,现在改变看法了?”
“他——”洛城支支吾吾地为男朋友辩解着,一双眼睛却不敢看她:“他也没有那么傲慢……你哥他,对家人其实挺耐心的。现在孩子都是他在带,喂奶粉、哄睡什么的,都做得很仔细,对我也……也温柔多了。现在想想,以前我确实挺爱犯浑的……也不怪他着急上火。”
“着急上火?”闻人晴讥讽地冷笑一声,面露荒诞:“你以为他是对你着急上火,才反对我们的吗?”
洛城脸上的干笑茫然地顿住,那双深棕的眼珠无措地颤了颤,随即躲闪地向下撇去:“……不然呢?”
这三个字说得又轻又短,显然连他自己都不大确定。
望着他自欺欺人的鸵鸟姿态,闻人晴眼中透出恨铁不成钢的责备:“分手时那条短信,你明明那么在意……我拿钱给你应急你都赌气不要,后来找你复合你也耿耿于怀!你那么记恨我,恨我绝情……但你知不知道,那条短信其实根本不是我发的!”
闻言,洛城触电般地僵在座位上,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木偶,动作怔忡而迟钝:“不是你发的……那是谁?”
“那天下午,我去OPAL餐厅吃下午茶,我堂哥正好也在。他问我,怎么还没跟你分干净。又说,我俩门不当户不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让我干脆一点甩了你。我不想跟你闹得那么僵,他就把我的手机拿过去,代替我发了那条短信——”
说着,闻人晴将手机拿出来,找到那一条聊天记录,摆到洛城眼前。黑纸白字,那么尖刻,那么伤人,仿佛是一件无法抵赖的证物,让人再也没法否认。
“洛城,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谈太久的,这跟你求不求婚没有关系。你不求婚,我最终也会跟你分手,因为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有时候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以后别再纠缠我了,说真的,有点难看。”
望着洛城生硬的、难以置信的空茫表情,闻人晴沉默几秒,又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找他对峙,他肯定没脸抵赖!”
失魂落魄地眨眨眼,面颊机械地扭开,望向脚边浅棕色的木地板,洛城坐在那儿,好一会儿没说出话。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难以名状的空白。半晌,他轻轻推开闻人晴,拿起两人中间的运动背包,缓缓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更衣室走去。
经过八角笼旁边时,他被地上的毛巾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了一跤。闻人晴见他无措地往脚边看一眼,随即木然抬起头,继续向前走。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三魂七魄都丢在了虚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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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洗的澡、穿的衣服。
脑子里乱轰轰的,许多片段争相闪回,根本处不了任何事情。他完全是凭着身体的肌肉记忆把自己一点点清干净,穿上干爽的衣服,又机械地走出更衣室。
见到闻人律时,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将衣服的肩膀处滴得湿透。闻人律看见,不由微微一瞪眼,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运动包,拿出浴巾仔细擦拭:“怎么也不擦干头发?衣服都湿了。”
洛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探询、有困惑、有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温柔的、细心的、对自己无微不至的Alpha,他是怎样在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又能问心无愧地说喜欢自己、想跟自己结婚的呢?
帮他把头发擦到半干,收拾好背包。闻人律抬眼一瞥,见他傻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失笑:“干嘛?太久不训练,适应不了强度了?”
“……没有。”洛城终于找回一点儿声音,任他拉着自己走向那辆拉风的阿斯顿马丁。
“那你发什么愣?不是说开跑车载我回去,怎么,想偷懒了?”
看着他打开车门示意自己进去,洛城仓促地收回视线,昏昏然瞥一眼方向盘,发觉自己突然间忘了怎么开车,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他懵然摇头,幅度逐渐越来越大,仿佛拨浪鼓:“你开吧……我有点儿不舒服,今天坐副驾驶。”
说完,他自顾自绕到另一侧,闷头坐了进去。看着爱人反常的反应,闻人律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抿紧唇,不疾不徐地坐到驾驶座上,扣好安全带,随即担忧地轻抚一下洛城失神的脸:“怎么了,你在心烦什么?”
下意识躲闪一下,洛城仿佛一只心生忌惮的猎豹,警惕地望向他:“嗯?……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担心教练的事,还有那个,场馆……批不下来,有点儿心烦。”
没想到他躲开了自己触碰,闻人律怔愣两秒,迟疑地把手收了回来,随即发动车子:“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一件一件解决的。教练那边,曹磊让我去联系KSP和弘道馆了,我尽量帮你把最优秀的柔道大师请过来。场馆呢——陆庭风已经给钟书记的秘书打了电话。最迟后天,我就能请他来赴约,问清楚批文的事情。”
说着,车辆平滑地开出了场馆,驶上马路。闻人律扭头瞥洛城一眼,见他依旧出神地望着窗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攥住了恋人的手掌:“你放心备赛就好,我一定会让你在家门口捧起金腰带的。”
“……唔。”洛城的回应是望着远处的夕阳,含糊地吭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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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吃过晚饭,闻人律惦记着洛城异常的情绪,一时间没敢去书房加班,洗过澡后就陪他在客厅跟月凨和路易玩。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把旧手机翻了出来,放在沙发靠背上充电。看着他心不在焉的表情,闻人律心中愈发不安,忍不住轻声问:“怎么突然找旧手机啊,是有什么资料在里面吗?”
“嗯。”洛城不看他,整个人像一株被雪压弯的树,低低地垂着头,摆弄着地毯上的识字卡片:“没什么,就是找点儿东西而已。”
他语焉不详,一副不想细说的样子,这不禁让闻人律更加狐疑了。咬着唇沉默地思索一阵儿,端详着洛城安静低垂的侧脸,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再问什么,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庭风。
想到下午商量的事,闻人律不敢怠慢,迅速接起来:“喂?是不是钟书记那边有回信了?”
“对!”陆庭风的声音十分激动,大喇喇的,以至于边上的洛城都听见了:“他说,明天可以跟你吃个饭!还有文化和旅游主管部门的领导、外事部门的领导,都可以请来!——这两个部门是最重要的审批关卡,你可得趁此机会,好好打探清楚!”
“好!”不禁大为振奋,闻人律面色郑重,放下手机就要拟定礼物单子。陆庭风在对面大喊一声:“哎——我还没说完呢!”
“……说!”闻人律不禁烦躁。
“就是,钟书记说,领导们想见一见洛城,让你明晚带他一起去!”
——想见洛城?
不禁诧异地望向对面一脸无措的男友,闻人律下意识拧起眉,狐疑道:“见洛城干什么?这件事是我有求于他们,又不是洛城。”
“他们说,洛城现在是大明星啦,这场比赛必然万众瞩目,所以想趁此机会,提前见一见未来的金腰带。”
是吗……?闻人律却不大相信。这些当官的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又惯会阴阳怪气,要是拿洛城的性别开玩笑……摇摇头,他拧着眉,不悦道:“你先撒个谎,把他们应付过去。至于明天洛城要不要出席……那就不一定了。”
突然,洛城在对面,眼神深沉地望着他,沉声问:“为什么不让我去?”
闻人律诧异地抬起头:“……嗯?”
洛城的双眼像捕猎时的猫科动物,专注而迫人:“人家都开口了,你却想着阳奉阴违。万一惹火了他们,不给你批许可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