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儿,你这是怎么了?”喻君酌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便见对方眼睛红红的,像是狠狠哭过一场,“谁欺负你了吗?昨晚哭过?”
“哥哥,呜呜。”小周榕扑在喻君酌怀里,又呜呜哭了起来。
“榕儿乖,哥哥在这里呢,你跟哥哥说,为什么会哭呀?”
小家伙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喻君酌拧眉看向一旁伺候周榕的小厮,目光中带着点少有的凌厉。昨日他就觉得周榕不太对劲,只是没问出什么来,今日一大早对方就哭,肯定是受了委屈。
“小公子为什么哭?”喻君酌问。
“回王妃,是因为原,原护卫。”小厮忙道。
“原州?”
“是啊,原护卫昨晚去找小公子道别,小公子不舍得他,就哭了一场。”小厮生怕王妃迁怒自己,解释得十分详细:“今日一早小公子起床后,得知原护卫他们启程了,就又哭了一场。”
喻君酌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周榕昨日问他喜不喜欢原州,原来是想让他把人留下?
“榕儿,你告诉哥哥,是因为舍不得原州吗?”
“呜呜,哥哥。”小家伙仰头看着喻君酌:“哥哥为什么,不让他留在王府?”
“原州,他去南境是要……要接你父王回来。”
“不是……”周榕委屈地瘪了瘪嘴,到底是将后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就是他的父王,他父王根本不在南境。父王这次是真的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他还以为有了哥哥,父王就不会走了。
他不明白,父王为什么不留下来陪着他和哥哥?
小家伙越想越伤心,又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喻君酌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哄好,又陪着周榕一起吃了早饭。
“从前榕儿和原州关系很亲近吗?”趁着周榕蹲在院中看蚂蚁时,喻君酌朝刘管家问道。他记得淮王丧仪时,周榕都没怎么哭过,当时他还以为这么大的孩子不懂别离之情。
没想到原州离开京城,竟会让他这么伤心。
“这个……”刘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解释道:“原护卫贴心又有分寸,小公子喜欢他也是意料之中,王妃从前对原州不也很器重吗?”
“我何时器重过他?别乱说。”喻君酌否认道。
“哈哈,王妃待原护卫如何,咱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我对你们都是一视同仁的,你可别瞎说。”喻君酌都快急了,“再说当初可是你安排他给我当护卫的,又不是我自己挑的人。我都没给过他赏钱,怎么就器重了?”
刘管家哪里知道喻君酌在避讳什么,满心都想着让他家王妃承认对王爷另眼相看,便道:“王妃莫不是忘了,今日一早您刚醒来,还吩咐老奴多给他支些银子。”
喻君酌:……
这个刘管家,故意说这些话到底是何意?
难道是在提醒他以后要和王府的护卫保持距离?
行吧,也能解,毕竟他现在是在给淮王守寡呢。
“这样吧,你把寝殿的护卫都支走吧,我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你让他们把王府各处守好,保证没有贼人进来就行了。”喻君酌说。
刘管家闻言又忍不住感慨,王妃当真是只喜欢王爷陪着。王爷一走,他连护卫都不要了,此事定要写成条子让人送去给王爷知晓!
喻君酌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仔细想想,他对原州确实是另眼相待的。
倒不是有别的心思,他又不是喻君齐那种人,况且他给淮王冲喜只是为了有个容身之处,顺便报答淮王府上一世的庇护,并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他觉得原州特别,只是因为两人相处日久,像是……朋友一般。对,就是朋友,不是主仆,也不是护卫和王妃。这王府里的人,都待他恭恭敬敬,只有原州不同。
原州面对他时从来都是不卑不亢,不会谄媚,但也不会轻慢。在他需要的时候,对方会默默陪着,又从来不会打扰他。原州会陪他聊天,会在他害怕时守着他睡觉。
喻君酌每次去归月阁给母亲上香时,原州也总会跟着他一起。一开始喻君酌还挺惊讶的,后来便觉得原州与他如亲朋一般,陪他祭奠母亲,好像也顺成章。
也正是因为这样,昨晚对方才敢不顾身份之别,擅做主张帮他疏.解吧?一定是这样,喻君酌努力说服着自己,只要原州回来后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
他从没有过朋友,原州是第一个。
他……不太想失去这个朋友。
“哥哥,你怎么了?”小周榕哒哒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问道:“你也不开心吗?是不是你也和我一样,舍不得……原州?”
喻君酌将周榕抱起来,开口道:“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经历分离的。”
“可是我不想分离,我想让你们一直陪着我。”
“没关系,原州走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小家伙虽然闷闷不乐,但哭了几场后,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周远洄这些年留在京城的日子本就少,周榕对离别其实很熟悉。只是,熟悉归熟悉,每次分开该有的难过,一点都不会减少。日子久了,明白了等待的意味,反倒会更难过。
幸好这一次,还有喻君酌陪着他。
喻君酌正想带着周榕出去散散心,门房便来通报,说成郡王来了。
“嫂嫂,榕儿!”成郡王手里拎着装点心的食盒,见到周榕后将食盒递给淮王府的小厮,俯身便将周榕抱起来扛在了肩上,“想不想我?”
“三王叔,你给榕儿带好吃的了吗?”
“嗯,王叔给你带了桃花酥和梨花膏,还有蜜饯。”
周榕听说有好吃的,挣扎着下来朝着食盒便奔了过去。其实淮王府平日里吃的喝的都不缺,周榕也不算特别嘴馋,但小孩子收到礼物总是高兴的。
尤其喻君酌嫁进来之前,京城里和小周榕最亲近的也就属成郡王了。
“殿下今日又得空了?”喻君酌笑问。
“我正巧路过,想着嫂嫂平日里不出王府,可能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就来跟嫂嫂说说。”成郡王也不进厅里,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朝喻君酌道:“外头都说刘四他们此番被巡防营的人抓住,是喻君齐在背后搞得鬼。如今刘侍郎和文昌伯他们,三家人都把这笔账记到了喻君齐头上。”
喻君酌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我还听说,喻侯爷今日能下床了,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朝喻君齐动了家法。”成郡王好奇问道:“嫂嫂,喻府的家法是什么呀?”
“没什么新鲜的,就是抽鞭子。”喻君酌道。
上一世,喻君酌就受过喻府的家法,不过他已经不太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情了,似乎是谁朝永兴侯说他在外头与人斗殴,又好像是府里库房丢了什么东西在他房里找到了。
左右不过是老子想找借口教训儿子,什么由并不重要。
“嫂嫂,你若是想看热闹,我可以陪你去一趟侯府,你就说是探望喻侯爷,咱们趁机也好瞧瞧喻老二的狼狈样子。”成郡王提议。
“算了,我不是很想去他们家。”
“也是,晦气。”成郡王目光在四周一扫,状似无意问道:“原州呢?以往他不是一直喜欢跟着嫂嫂,今日怎么没见到?”
“他也没一直跟着我吧?”喻君酌道。
“怎么没有,昨日咱们都出去了,他还找过去了呢。”
喻君酌:……
怎么一个个的都话里有话?
是他的错觉吗?
“他人呢?”成郡王又问。
“哦,我打发他出去办事了。”
喻君酌故意说成是自己指使的原州。
“啊?去哪儿了,多久回来?”
“去南境,接……接王爷回来。”
成郡王闻言一脸难以置信,似是受到了打击,但是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嫂嫂说的是接王兄回来,没说接尸首回来。
一定是王兄有什么事情要去办,所以才刻意隐瞒。一定是这样,他不会认错的,那是他王兄,他怎么会认错?
“你今日若是无事,多陪着榕儿说说话吧。”喻君酌道。
“啊?”成郡王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来。
“原州过去总陪着榕儿,他这一走,榕儿有些舍不得,一早便哭了一场。”
“原州离开京城,榕儿哭了?”成郡王眼睛一亮,“太好了!”
王兄丧仪榕儿都没哭,原州离开他却哭了,因为榕儿知道那是他父王!
成郡王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了一点印证,尽管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推测,他却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他的王兄还活着!
原州,就是王兄!
“走,我带你们出去玩,咱们去汇鲜楼吃饭,去茶馆听话本,再去看戏。”成郡王高兴得恨不得宴请全京城的人,他一把抱起周榕,二话不说便朝外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等着喻君酌:“走啊,嫂嫂。”
“我就不去了,你带着榕儿就行。”
“你当然要去,王兄让我照顾你们父子,若他知道我出去玩只带着榕儿,定要责怪我了。”
喻君酌叹了口气,猜测成郡王应该是知道淮王尸体要被运回来,才这般高兴。他不想让对方失望,只能朝刘管家吩咐了几句,跟着一起出了淮王府。
周榕喜欢热闹,在街上看什么都高兴。
成郡王也高兴,见小侄子看上什么,便吩咐小厮掏银子买。几人逛了小半个时辰,买的东西便已经拿不下了。
此时路边正好有个支摊子说书的,周榕便拉着喻君酌凑了过去。
“话说这永兴侯府啊,这回可是要倒大霉了。自从他家那个命里带煞的小公子被接回京城,先是克死了淮王殿下,如今又克得永兴候吐了血,还克得喻家二郎前途尽毁……”
“放屁,你才命里带煞呢!”成郡王撸起袖子便要教训人。
“你怎么骂人啊?我说的哪里不对么,这两日你就等着看吧,永兴侯府这大旗一倒,陛下不出三日就要算这笔账了。轻则把那淮王妃发配回喻府,重则命他给淮王殉了葬也不是不可能。”
“你放……”
“算了,别当着榕儿的面打架。”
喻君酌拉着成郡王的胳膊,将人拖到了人群之外。
“嫂嫂为何不让我教训他?那人简直就是满口放屁,欠揍!”成郡王一脸不忿。
“他说得也不算错,永兴侯府变成这样,确是我一手所为。王爷……”
“我二哥的事情与你无关,冲喜本来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谁还能为了这个苛责你不成?当初满京城的勋贵,哪一个都不敢沾上此事,只有你一个人肯为他站出来。嫂嫂,旁人说什么我不管,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嫂嫂。”
成郡王本就把喻君酌当成了亲人,如今他坚信自家二哥还活着,更是高兴不已。
“你们在这里等我。”成郡王说着又回到了人群中,一脚踹翻了那说书人的摊子,又赏了对方两个响亮的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