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很管用的,淮郡遇刺都没能毒死我,后来被毒虫咬伤也幸免于难,我想这里头大半都是你的功劳。”周远洄取回那枚平安符,仔细包好,这才塞回衣袋里。
用过饭后,外头有些凉。
周远洄总算是把人抱回了屋里。
但他没打算就此作罢,而是找来了笔墨,逼着喻君酌给他画一副画。
“画什么?”喻君酌问。
“今日你送了陈知晚一副画,送给我的定要比他的那副好才行。”
“不是我送他,是他自己赢的。”
“都一样,画吧。”周远洄把笔递给了他。
喻君酌想了想,决定画一副墨梅图,送给周远洄。
然而他刚提起笔,淮王殿下便从身后贴了上来。起初他以为对方只是亲昵,直到衣服被解开,身后传来香膏的凉意,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
“继续画,我不打搅你。”
这还能叫不打搅?
喻君酌简直拿他没办法。
周远洄有心“折磨”他,两手禁锢着他的腰腹,慢慢推进,还不许他停笔。喻君酌手上动作一抖,一大滴墨落在纸上,把画毁了。
“换一张纸,继续。”周远洄说。
喻君酌换了一张纸,手却抖得压根提不起笔。
周远洄见状,便握着他的手,一边动作不停,一边逼着他作画。喻君酌握着笔,笔锋乱得一塌糊涂,将墨滴得满纸淋漓。
后来,他一只手不得不撑在案上,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而他的眼泪和汗液,滴在作了一半的墨梅图上,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这夜。
喻君酌的墨梅终究是没能画完。
周远洄抱着人送到榻上时,他疲惫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睡吧,我抱着你。”周远洄在他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我原本还有话想同你说。”喻君酌哑声道。
“现在要说吗?”周远洄问。
“明日再说吧。”喻君酌将脑袋埋在了他怀里,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周远洄一手在少年后腰轻轻揉捏着,生怕对方次日起来腰疼。怕扰了喻君酌的睡意,他动作极轻,耐心又温柔。
许是因为今日住在静园里。
他忍不住想起了许多往事……
那是他年少时的某个正午,烈日炎炎,暑气逼人。
在静园不远处的一个庄子里,他曾朝一个孩童讨过一碗水。那孩子比周榕大不了多少,又瘦又小,却长得很漂亮,一双眸子漆黑凛冽,令他记了许多年。
后来他一直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没能做点什么……
周远洄掌心抚过少年脊背,心道若他没有旁观,是不是喻君酌还能少受一点苦?可他又能做什么呢……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孩童,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管家找了个由头,把静园里能找到的书都送到了庄子里。
后来周远洄便去了东洲,一待就是数年。
再后来他又去了南境,几经生死,浴血奋战。
而当初那瘦弱的孩童,在他几乎模糊的记忆中破土而出,长成了一个勇敢坚毅的少年,并且“一意孤行”成了他的王妃。
周远洄想,若命运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抱紧那个孩子,不让对方沾上一丁点风雨。
这夜,周远洄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彼时他刚从南境回来,正躲在王府里,终日不见人。
然而梦境中的他,却恍惚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什么呢?
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他心里都空了一块。
外头闪过雷鸣。
春雨下得不大,却十分寒凉。
周远洄从来不怕冷,哪怕在最冷的冬天,他都可以打着赤膊早起晨练。可今日不知为何,他却觉得那凉意十分凛冽,穿过他的四肢直入肺腑,冷得他心里都发疼。
“父王,你怎么了?”周榕被周远洄抱在怀里,奶声奶气问他。
“榕儿你在屋里等着,父王出去看一眼。”周远洄说。
“榕儿和父王一起。”周榕抱着他不撒手。
周远洄无奈,只能抱着他朝府外行去。
“王爷,您现在不能露面。”谭砚邦提醒他。
“下着雨呢,又是夜里,不会有人看到的。”
周远洄让人打开了府门,远远看到街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不知是死是活,身体浸在冰凉的雨水中,一动也不动。
他心口蓦地一跳,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大步走到了少年面前,那一刻他空了一块的心脏,骤然被某种东西填满了。
没有任何犹豫,周远洄俯身将人捞起来扛在了另一侧肩膀上,就那么不问来处地将人带进了王府。在最不该动恻隐之心的时候,在最该隐藏自己的时候,他做了最冲动的决定。
完全屈从于本能……
周远洄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
他垂眸看了看怀中人熟睡的容颜,十分珍惜地将人搂紧,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过去,周远洄从不信命运。
现在,他信了。
不仅信,还要虔诚祈祷。
他盼望命运待他们能仁慈再仁慈,能予他所求,能护他所爱,能在漫长无际的时空里,永不将他们拆散,哪怕短暂分开也终能重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