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几个还在国子监上学的公子哥儿们脸色都变了。
只有虞川梧依旧笑嘻嘻的,他因家学渊源,早就考中了举人,并不用去国子监混监生的名头。
他吐了吐舌头,冲闻明钰挤眉弄眼道:“幸好咱俩不是那种好学上进的人,不然到时候岂不惨了?”
闻明钰贵为宗亲,上的是宗学,也不用去国子监打混,这时候也笑道:“那可不!就是可惜了咱们萧世子刚进的学,松散日子还没过两天呢,以后可就难咯!”
此时离春熙园诗会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这段时间萧扶光一直忙着,哪有时间想起什么太子。
现在突然听人提起,他脑海里马上自动检索出了太子那张夺人心魄的脸,嗯,颜值还是很顶。
不得不说,虽然不清楚太子的为人,但是光看脸,萧扶光就能举双手支持他整饬一百个国子监。
小美幽幽道:【你这个人是不是太没有原则了一点。】
萧扶光理直气壮:【切,反正精神打call又不用花钱。】
既然他注定和太子不会有什么太多交集,背地里口花花一下也无伤大雅嘛。
席上众人对太子的讨论还没有告一段落,这时又有人提到:“咱们这位储君,无论是才干还是手腕都是一等一的。只是身为人子,孝道始终才是第一位的。如今太子与陛下政见不和,还不肯暂避锋芒。长久下去,只怕朝野难安啊。”
如今大雍朝北方的邻居柔然虎视眈眈,时常派遣小波骑兵南下骚扰,边疆百姓苦不堪言。
大雍是天朝上国,陛下又是圣明天子,更愿意以王道服人,不想轻易起兵戈之事。对于柔然的挑衅,还是主张怀柔安抚为主。
但太子母家正是一手训练出了威名赫赫的“冯家军”的武将世家,也间接影响太子成为了一名坚定的主战派。
因此最近几次大朝会,太子和皇上闹得非常难看,双方都不肯退让一步,让夹在这对天家父子之间文武百官左右为难。
闻明钰此时却很不客气地打断对方:“无论陛下还是太子,都不是你我之辈可以在背后讨论的。”
席上氛围小小尴尬了片刻,大家很快转而聊起别的不痛不痒的内容,左不过是哪一家的新来的歌姬歌喉好,哪一家新来的小倌唱戏唱的妙。
如此热热闹闹了一通,差不多便散了。
闻明钰使眼色让萧扶光慢些走,特意在等人走完了之后,才问:“这几天约不你出来,几砚传话也不清不楚的,你现下好好给我说说,怎么又和拿张家的人搞在一起了?”
萧扶光苦笑道:“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于是又将四年前在南河滩码头救了张婕妤姐弟的事情给闻明钰如此这般说了。
闻明钰惊得合不拢嘴:“你这是什么运气,这种奇事都让你给碰到了。”
萧扶光叹了口气:“可说呢。那天张梓望回去之后,我好悬没被母亲骂死,幸好那天我们老爷不在家,不然一顿家法是少不了的。”
他和闻明钰从小就认识,是正经交心的朋友,当然要趁机大吐苦水。
闻明钰也觉得他这种情况实在为难:“这也不能怪你。你当时不过是好心,谁知道救的竟然是如今的贵人。”
“只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这个张婕妤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我听母亲说起过,她入宫不过两年,就哄得陛下千娇万宠无所不应,连林贤妃都要让她一射之地。如今他弟弟一意结交你们家,只怕背后有所图谋。”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尊府上愿意和她家交好,倒也的确是个助力。”
萧扶光仍是皱眉,不过知道闻明钰是在真心为他考虑,因此也将心中顾虑全盘托出:“我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婕妤娘娘的深意,也是能够推敲出一二的。”
“只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结交外戚实在冒险。”
靖远侯府虽然没有兵权,但现在京郊大营好几个参将都是靖远侯当年手把手带出来的,也都十分敬重侯府,三节两寿从未缺席过。
当今陛下性子多疑,对武将十分忌惮,因此靖远侯早早的交了兵权,只领了一个闲职,也从来不掺和朝廷之事。
侯夫人赵明珠平时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行事也十分谨慎,不愿行差踏错哪怕一步。
如此家学渊源,哪怕萧扶光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也一直很清楚家里的底线。
见他似乎已经有了主意,闻明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亲自将人送上马车。
临别前又道:“你若不想与那张家有牵扯,也不用怕得罪他们,尽管将人打发走。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拉拔朋友一把的力气还是有的,再者,汝南王府也不是吃素的。”
萧扶光认真谢过了他,又再三保证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两人这才分别,各自回家。
【这个小王爷,对你倒是挺真心的。】小美感叹。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我能说说知心话的,也只有他了。】
闻明钰可能从小看多了那些游侠小说,为人颇有些义薄云天的豪情,当初他明明看穿了萧扶光表面温雅知礼内里疏离冷漠的伪装,却还是不依不饶缠上来,非要拉着他和大家一起玩,帮助他“合群”。
几年下来,合没合群萧扶光不知道,但闻明钰的确成了他这辈子第一个认可的朋友。
【是哦,十九年了,你在这个世界统共就交了一个朋友。】
小美意味不明的感叹了一句,不待萧扶光回应,便话锋一转:
【可是张婕妤姐弟的确挺麻烦的,小萧你打算怎么处理?】
提起这对姐弟萧扶光就头疼:
【还能怎么办,躲着呗!我已经决定了,之后国子监和侯府两点一线,散学就走,绝对不给他堵我的机会!】
一人一系统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便到了侯府。
甫一进门,萧扶光便和他二弟萧云升撞了个对脸。
萧云升给他请了个安,见他还穿着外出见客的大衣裳,就阴阳怪气地开口:“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难道是又与那张娘娘家的贵戚一起谈天说地、饮酒品茗去了?”
赵明珠统共就生了萧扶光一个孩子,萧云升乃是妾室所出,只比萧扶光小一岁,却已经在去年中了举人。
他自恃才高,对萧扶光这个大哥一直都不太服气。
只是萧扶光人缘好,无论是怀王还是汝南郡王府,他都能说得上话,如今更是和炙手可热的张婕妤家里勾搭上了,萧云升看着难免眼热,因此出声嘲讽。
萧扶光懒得和这等眼界窄的人计较,仍然一副温和的长兄做派:“今日我是我与汝南王、安庆侯、虞尚书府上的几个公子一起饮宴吃酒,并没有见什么张家人。”
又道:“二弟这是准备去和母亲请安吗?我也正有此意,倒不咱们如一起。”
萧云升当然没有打算去向赵明珠请安,但被萧扶光这么一说,倒也不好拒绝,只能暗暗生气,与他一起向赵明珠问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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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线
虞川梧的消息果然准确,第二天国子监上下就接到通知,太子殿下三天后要亲临讲学。
这可把国子监上上下下都忙了个底朝天,又是修葺屋舍,又是洒扫净尘,短短三天,整个国子监不仅上下焕然一新,还把所有太子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擦得一尘不染。
安庆侯家的三公子李卓然悄悄吐槽和他吐槽:“之前正堂漏雨,我要自己掏银子请人修牛祭酒都不肯,现在倒好,见太子要来,他慌到连夜给修好了。”
萧扶光并不答话,只拿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提醒他安静点。
李卓然讨了个没趣,老老实实安静了。
至于其他监生,则是各个面色肃穆,齐齐整整、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静等太子驾临。
不多时,闻承€€在一众麒麟卫的簇拥之下,款款走了进来。
他今日一身杏黄色太子吉服,头戴通天冠,繁复精致的团龙纹样非但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将他衬得整个人丰神俊秀,玉质天成。
萧扶光还未见过他穿这样鲜亮颜色的衣服,难免又被晃了下眼睛。
【出息!】
小美嗤道。
闻承€€看向下方请安的人群,众监生都是按制穿着一水的青色圆领袍,戴青色方巾,一排排刚出炉的裹蒸粽似的杵在那儿,一时间还真难以发现靖远侯家的小纨绔在哪里。
他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让众人免礼平身,又亲自领着大家对着至圣先师的画像行礼祝祷,敬奉三牲。
一时礼毕,国子监祭酒牛大人恭请太子升座,众官员并监生在堂下乌压压站了数排,垂手肃立着听太子训话。
太子先向国子监祭酒牛逊儒致意,笑道:“久闻牛大人治学严谨,如今孤见国子监上下一新,方知此言不虚。”
牛逊儒忙道不敢。
太子也不再与他客套,转过来对众监生道:“诸位都是各地选送上来的翘楚,想必都是学通古今的才子。今日孤有一问,还请诸位或可解之。”
太子的嗓音温润如玉,仿若清风拂面,只是他话里的内容却完全不似声音一般无害:
“《六韬》有云:‘十二节备,乃成武事。所谓上察天、下察地,征已现,乃伐之。’此话当做何解?”
文王伐纣之前,曾问道于姜太公,闻承€€引用的便是姜子牙答文王的话,意思是征伐之道,只要顺应天时地利,便可以兴兵征讨。
众人都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作声。
牛逊儒更是冷汗都下来了,都知道太子殿下和皇上正因为柔然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但谁能想到他居然跑到国子监来发难。
丢下了个重磅炸弹后,始作俑者却若无其事般坐在高位,要笑不笑地看向鸦雀无声的众人。
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中,小美的声音幽幽响起:【好尴尬哦,都没人接他的话。要不要我在挑战专区里加塞一个“拯救尴尬太子”的任务,小萧你搭个腔就算完成了。】
【看来你还是不太懂我们人类。】
小美:?
【这种领导发言后征求感想的环节,我们人类一般都会提前安排好暖场的托儿,绝对不会让领导的话落在地上的好嘛?哪里轮得到我来救场。】
当过一辈子社畜的小萧沧桑开口道,试图让系统略微领会一下人类社会的丑恶本质。
果然,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正是刚与太子母家定亲的施景辉。
萧扶光对他印象还挺深的,当日在春熙园,太子还没来的时候,玩儿得最欢的就是他,但等太子一到,他就安静的跟个鹌鹑似的,不仔细找都发现不了这人。
【这种场合安排自己的表妹夫出风头,没想到太子殿下看着浓眉大眼,其实也挺会的嘛~】
萧扶光戏谑地与小美说道,顺便火速抬头再瞄一眼大美人……
咦?
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为什么他觉得太子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萧扶光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施景辉在那里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谁说打仗就一定有伤天和呢?人家文王都认为,只要大义和天时地利在我,就可以行征伐之事,这可是顺应天命呀!
他这一番话,让闻承€€因为被那小纨绔一语道破自己暗中布置后的尴尬都散去了不少,表情也随之和缓起来。
有施景辉开了个好头,另外几个监生也跃跃欲试地开了口,有个最为大胆的甚至将兴兵打仗和施行仁政结合了起来,认为顺应天时兴兵征讨柔然才是最大的仁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