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么。”陈开真觉得现在的经历跟拍电影一样。
顿了下又说,“还有,是他想见的我们,这么晚了凭什么要让我们跑一趟,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那人嗤笑一声,明显不想继续和他废话,“你们要是以后还想继续接那些商用木雕的单子,最好就老实下车。”
陈开还要开口。
岑帆却已经从旁边副驾上下了车。
站在人面前,脸上无一丝惧怕。
抬头直视对方的脸,“上次有幸见过奕老板,但很可惜当时没机会交流,理应来说我早该过去拜访。”
他看了下腕表,又说:“只是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现在过去打扰实在不合适,怕影响老板休息。”
“不如等到明天,华源木舍现在名气这么大,每天肯定门庭若市,到时候我会提前和你们那其他人预约。”
“也劳烦您回去帮跟奕老板问一声,看那时除了我和陈老板,我们那里其他木雕师有没有机会也一块去华源观摩。”
岑帆说到这里回头往车里的陈开那看眼,“毕竟华源和奕老板如今是业内标杆,所有人都想借这个机会过来学习。”
一番话找不出任何漏洞。
看似还是去见面,却已经把摆在底下的私人邀约,变成了明面上,两个木雕家之间的相互学习切磋。
以华源现在在业内的名气,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
陈开先是在车里吹了声哨子,后来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对面人脸青一阵白一阵,眼见着面前这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面上全是坚定的儒雅青年。
他后边个小弟没端住,直接冲他喊,
“少废话,我们老板现在就要见你。”
他旁边一个人也小声道:“就是啊,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样的。”
岑帆先是往后看了眼,又把目光放在眼前这个,“现在确实不太方便,而且这里是公共场所,要是在这站的太久,很容易影响到其他人,。”
像是配合他说的,后边的楼栋里刚巧有个人提着两袋垃圾从里面出来。
见外面这阵仗很快又缩回去。
奇怪地朝外边打量。
对面人还要再说,为首那个穿西装的已经开口,“知道了。”
“你说的这些我会告诉我的老板。”
“谢谢。”岑帆说完以后,点点头。
回到了身后的车上。
陈开原本打算把车直接停楼栋底下。
经过这一遭只能继续往小区里的地下停车场开。
在车里却真觉挺解气,爽利得不行,冲身边人笑道:“可以啊岑小帆,玩得一手好捧杀!”
岑帆却没有刚才在车外的镇定自若。
回头往车后边看了眼,说:
“回去以后还是先给这里的保安打个电话,问清楚今晚是怎么回事,也顺便给他们提个醒,我担心这些人后面还会再找过来。”
而且,他们虽然来的是陈开的小区。
话里话外却全是针对他。
这就说明对方一直在跟踪他们。
岑帆到了人家里。
陈开在给人收拾客房的时候。
岑帆先是坐在飘窗上边往下看,拿出手机查了下邮件,扭头问,“今年江城的乾雕展是几月几号?”
“乾雕展?”陈开给人拿被子的手一抬。
顿了下才说,“其实吧,我前两天才收到他们今年的邀请函,说是希望我和你一块儿过去。”
“但当时我就给拒了。”
至于原因,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
当时大学毕业没多久被邀请参加世界顶级的木雕展,两人都太年轻气盛。
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
最后做出来的东西,每个到跟前的人都嘲讽一遍,有人甚至拿着水彩笔在木雕外边的玻璃罩子涂满:
“工艺品!”
“猥琐!”
“滚出去!”
“去死!”
......
最后闹得满城风雨,当时原本十几个人的木雕室也只剩下他和陈开。
“你想好了?”
“是。”岑帆点点头,“不过这次就以我个人的名义去参展,不要带上工作室。”
“所有的工序我都可以自己做。”
陈开先是看着他,见人眼底坚定。
道:“行。”
岑帆本来打算自己租工作室,被陈开一句“再见外信不信我揍你。”给怼回去。
不过最后报名岑帆依旧是拿自己的名字去报名。
为了能一直保持专注,他带着工具资料,还有那些从医院里开回来的药,搬到陈开家。
大花也被他暂时寄养在之前的宠物医院。
华源那边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再也没找过来。
好像跟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从这天起岑帆手机关机。
谁也找不到他。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基本都猫在省图书馆里查资料,又或者带着平板和笔去火车站,随便坐上一列火车。
车开到哪儿他就在哪下。
一走就是好几个礼拜,去记录当地的风土风貌和人情。
坐长途车是最容易激发灵感的,他现在脑子里全被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占据,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
视野开阔以后,甚至比在元口市那两年里还要自由。
这回他去的地方比较远。
回来的时候江城已经元旦了,从小区进门以后就是两排红色的小灯笼。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提溜着一提新鲜的骆驼奶。
到了陈开家楼下。
看到靠在门边的人,岑帆身体下意识定住,眉头拧紧。
浑身比外边的风还要冰凉。
“小帆。”刑向寒走到他面前。
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自打分开那两年多以来,这是他们俩连续没有见过面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刑向寒身上的黑色大衣长到脚踝,上面结了层厚厚的白色,不知道是霜还是什么,脸冻得看上去没有一点温度。
像是在这等了很久。
刑向寒垂着眼睛,把捅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嗓音里全是沙哑:“小帆,今天跨年。”
“你能陪我一起吃个饭么。”
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岑帆此刻看着却只觉得可笑。
以及......
自己住在陈开家的事,又被对方知道了。
岑帆握紧手里的骆驼奶,不发一语,直接绕开他,往前边电梯的方向走。
感觉到自己提着东西的手被从后面抓住。
岑帆回身的时候直接一拳过去!
把人打得偏过头,很快嘴角就溅出点血。
“这是别人家楼下,你要闹能不能别在这闹!”岑帆回瞪着他。
刑向寒一下被打得靠在墙上。
胸口先是剧烈地上下起伏,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满是错愕,似是完全没想到这一拳会是眼前这个人打过来的。
后来才在眼下的现实里悲从中来,喉咙里有股甜腥溢出来,被他用力吞回去。
低下头,半天才道出一句:“我只是想帮你把东西提上去。”
岑帆先是看着他,后来很轻的笑一下:“你自己相信你刚才这句话么。”
刑向寒脸上此刻全是痛苦。
表情被打得狰狞一瞬,看向他的时候又拼命忍住什么,“......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