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双面 第13章

我眼里只剩下闷油瓶的眸子,深邃殷红。

他哭了。

第十七章

我的记忆到此,一切戛然而止。

有人按了我后颈穴道,我沉沉睡过去。

我想,这是复杂的一局,我的一切感知停留在闷油瓶的眼中。我迎来一场旷日持久的疼痛。

醒时从光线角度看,应是下午,我闻到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恍惚睁眼瞧,大概被带到医院了。

“小哥呢……”我问,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冒烟了一样。

麻药的劲才退,我这会儿还没什么力气,头倒是不晕,就是浑身懒洋洋的,我虽然能说话,却没睁眼。

“小哥在走廊坐着呢。”有人回我。

走廊?他肘关节被卸了,又挨了电击,为什么不在病房里休息要坐在走廊?

我一下精神,撑手坐起来要去找他,过了两秒,我捏着被子的手顿住,我偏头看过去,胖子在床边看着我,风尘仆仆的样子。

如果说在我高度紧张或者焦躁的时候,谁是让我放松的节点,那一定是胖子。

他没有闷油瓶的身手和小花的智谋,但他在这儿,我看见他,我就安心。

大概想问的太多,话堆在喉咙,我一时说不出来,胖子摆摆手,叫我别急,转而倒了杯水给我。

我接来喝一口,把这几天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要给闷油瓶做治疗这事儿我没告诉胖子,本来想告一段落回去再说。

胖子:“早就来了。”

早就来了?我心内疑惑,“霍道夫通知你的?”

“黑眼镜告诉我的,他叫我过来一趟。”说着,胖子略不满地看我,“你也是,这么大个事儿也不知会胖爷一声。”

我长出一口气,“倒不是不想说,当时脑子很乱,就给忘了。”我道,随后想到什么又问,“你早就来了,那你也在这个方案里?你演的谁?我怎么没发现你?”

胖子这个体型,其实不好伪装,他如果参与了,我应该很容易发现他。

“霍道夫倒是想让我帮手,把计划提前和我说了。”胖子靠在椅背说,“只是胖爷我下不去手,没掺和。”末了他又加了句,“我要是知道有昨天这么一出,我肯定不让霍道夫搞。”

胖子说他当时在滩涂百米外的车里通过无人机看着,他不知道最后一步‘焦老板’要割我喉咙,要不是霍道夫拦着,他就要冲过来了。

我想起昨晚的情景,此刻仍心有余悸,难怪胖子被吓到。

墨脱是我多年来心里的一个坎,我很久没去想过,昨夜种种,仿佛真的时光倒流般,只是这次我想见的人不再是虚无缥缈的。

我摸了下脖子,昨晚被割的时候虽没觉得疼,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割下去了。

脖颈表面除了那道陈年旧疤,平滑如常。

胖子:“他们在你脖子上贴了血包还有假皮,没真割。”

我想起昨天被拽到车上,有人过来在我喉咙那动手脚,想来就是在为之后做准备。

“其他人呢?”我问。

胖子:“在另一栋楼里。”

胖子说除了他,闷油瓶不准任何人进来看我,医生也只是匆匆量了我的体温,确认没事后就走了。

“我要去见小哥。”我说着,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别急,小哥没事,我仔细问过了,肘关节他自己接回去后活动照旧,电击也没有超出伤害范围,医生说没大碍。”胖子过来扶我,“小哥的恢复力你还不清楚吗,要是真有事,我就不会在这看着你了。”他不急不缓地说,犹如算定般。

果然,我穿好外套,胖子递给我一副无线耳机,我耳朵里那对之前被摘掉了。

“在见小哥之前,你还得再见一个人。”胖子道,他伸手指着窗边。

我走过去,透过玻璃瞧,霍道夫站在对面大楼与我平齐的楼层,两栋楼距离不过十几米,我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的脸。

他指指耳朵,我带上耳机。

“吴邪,现在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听好。”霍道夫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张起灵不准我们靠近你,所以我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到目前为止,我们这些人能做的已经有限了,接下来最关键的一步必须由你来完成。”

我握紧窗框,“你说。”

霍道夫:“现在你看到的是张起灵的第二人格,他控制着身体支配权,占据主体意识,但通过这两天的经历,他的精神处在一个很微妙的点。” “你不是医学生,也许无法理解。” “这个点是能否治好他的关键,可以说我们之前做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个点做铺垫。” “我要你在今晚找时间对张起灵说一句话。”

我听着霍道夫说的,好似呼吸都慢下来,“说什么?”

霍道夫:“让他消失,永远别回来,对他说出这句话。”

我有些愣怔,恍惚起来。

霍道夫:“记住,就在今晚,这是最好的时候。” “你说完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张起灵会陷入精神混乱期,那时我会带着专业医生过来对他进行心理引导。”

很久,我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第二人格的小哥……会怎么样?”我问他。

傍晚余晖洒下来,眼前一片夕色。

“会彻底消失。”霍道夫平静地说。

我没有真的受伤,此刻却仿佛有道裂痕从我四肢百骸蔓延,速度之快,我承受不及。

“吴邪,你记住。”霍道夫再度开口,“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之前的努力也会跟着功亏一篑。”

“如果你想张起灵完全恢复,就绝对不能心软。”

第十八章

霍道夫挂断通讯后很久我才转回身,胖子瞧我一直不动,问了句怎么了。

“胖子,你过来。”我说。

胖子几步到我面前,我伸手搭在他肩上,“借我扶下。”

我腿长久僵在原地有些酸痛,我怕挪动步子就软下去。

“霍道夫说什么了?”胖子问。

我没有回答,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短暂失去思考能力,我偏头看胖子,“小哥在哪?我想见他。”

“在走廊的休息区,他没进来,叫我看着你。”胖子回,随即掺着我往门边去。

这座私立医院应该和霍道夫有些关系,我住的这层是独立的特护病房,正常很难订到,环境不错,空间也大,病房外的长廊通向医院小广场的电梯。

闷油瓶在尽头的椅子上坐着,侧脸沉静,不发一语。他背后是两盆鸢尾,沐着光,金紫相间。

闷油瓶右手掌心都是血,隐隐透着些黑,应该是干涸很久了。

我呼吸发紧,问胖子怎么没人给他处理伤口。

“那不是小哥的血。”胖子道,“是你的血。”随即他又摇头,“也不对,是你脖子上血包的血。”

昨晚滩涂传来计划完成的消息时,霍道夫便带着胖子一众几十人迅速赶过去,在他的方案中,对我割喉是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举动,他推断闷油瓶会失控,甚至伤人,所以他提前做了准备,行动一定要快,他甚至带了两盒强力镇定剂过去,想赶在闷油瓶发狂前控制他。

听到此处,我抓住胖子,“他们……对小哥用了镇定剂?”这种治疗真疯子才用的东西,我见不得用在闷油瓶身上。

“没有。”胖子道,“就是他想用胖爷我也不会同意的。”

我稍稍放松,胖子才接着开口,“小哥只是按着你脖子的假伤口,没有动手。” “血包的量挺多,流了半天才没,就把小哥的手都染上了。”

我:“他按了多久?”

胖子:“挺久的,从我到滩涂,再到霍道夫叫救护车,小哥一直按着。”

我攥紧指节,希望能有些皮肉痛楚,“怎么不告诉他是假的?”

胖子长出一口气,“小哥是什么人,他抱着你按住伤口那一刻就知道是假的了,这点伎俩怎么能骗过他。”

我顿住,不知说什么。

胖子:“上了救护车我叫他不用按,你只是被捏晕过去了。” “小哥就是不松手,只能由他,到了医院,也不去洗,就这么坐着。”

眼睛酸涩痒痛,我闭上,问胖子闷油瓶在走廊坐了多久。

“从你进这间病房,他一直在这儿。”胖子回。

我调整呼吸,好一会儿,我睁开眼睛,叫胖子回病房歇着吧,我想和闷油瓶说说话。

“天真。”胖子拍了下我肩膀,“什么事儿都别太为难自己。”他看着我,忽然道,“不管怎么样,你俩身后还有我呢,人活着总有几道坎,跨不过去那就不跨了。”

胖子眼圈微青,想来这几天也没睡好,我就这样静静听他说。

胖子:“不想弄了,就跟胖爷说,胖爷我带你和小哥回家。” “好赖日子还能过,不就是人格分裂吗,怕什么,咱就当多个人吃饭了,还热闹。”

从来了福州,闷油瓶的病像座山压在我心里,我找不到人去说,也没办法说,醒来看见胖子的时候,我一度感谢黑瞎子,肯把他叫过来。

我偏头,几度吸气,压住胸膛奔涌,我笑笑,同样拍拍胖子,“好。”我说。

走廊没开灯,已经有些暗了。

我踏步过去,一直到闷油瓶面前,他听见了,始终没有抬头看我。

“小哥……”我叫他,坐在他身边。

我不清楚胖子有没有把治疗计划告诉闷油瓶,或者他自己是否猜到了,但都不重要了。

我握住闷油瓶的手,陪他坐着,他不想说话,那就不说。

半晌,闷油瓶转过头来,他终于肯看着我,瞳孔遍布血丝。

他伸手,指尖到我脖颈前,碰了碰我喉结,“疼吗?”他问。

“以前会疼,现在不疼了。”我说。

闷油瓶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这茧擦过我脖颈,温温的。

“昨天我抓住你了……”他轻轻说,“真的……”

我的记忆停在闷油瓶当时的眼里,殷红一片,我睡了沉沉一觉,他或许已经历一场生死。

我按住闷油瓶的手,贴着我皮肤,“对,你抓住我了。”

他便靠过来,头在我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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