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双面 第14章

入夜我叫胖子去宾馆好好睡一觉,或者让霍道夫给他单独找间病房,胖子要我别操心,又去食堂买好饭送上来才走的。

闷油瓶没再和我说话,吃了饭,他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下,洗了我换下的衣服。

他似乎突然忙碌起来,一样事情做完又接着一样,不给自己空隙。

已经很晚了,他接满水壶回来,我扯住他,“小哥,休息下吧。”我说,“陪陪我。”

他垂眼,再度不看我,就势在旁边坐下。

或许我与他都明了,我们在各自逃避什么,又一定要面对什么。

谁都没有说话,屋里暗下来,只有走廊亮着,我起身想打开小台灯,闷油瓶忽然按住我。

“小哥?”

他没做声,手掌却移过来覆在我眼睛上,刹那,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吴邪,听我说就好。”闷油瓶轻轻开口。

我点头。

“第一次意识到能看见你,大概在我进青铜门一周后,那里没有时间概念,钟表无法运转。”闷油瓶嗓音低沉,在静谧中缓缓响起。 “你在西泠印社门前,入了秋,下了一场小雨。” “当时我托瞎子照看你,阻止你追查下去。”

我微愣,我从不知道闷油瓶当年还找过黑瞎子。

闷油瓶:“瞎子训练你时,我便猜到,以后你要吃许多的苦。” 他长长呼吸,“你找到了墨脱,那是开始,我希望你可以就此放手。”

闷油瓶说了很多,我才清楚,人格间的记忆可以相通。

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他对我说这么多话,他说了我的十年,也是他的十年,点点细微,跌宕坎坷。

“吴邪,我试着出去……”闷油瓶语气轻缓,却隐隐起伏,他掌心有一下抖动,在我眼上那么清晰。

“你从雪峰上掉下去,埋在雪里,身边没有一个人。”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张起灵的身份。” “若我不是张起灵,十年所有的苦,我可以替你受。”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看见你在我的石像前哭,我想抱你,却怎么都做不到。”

闷油瓶有一瞬停滞,似乎回忆都如此艰涩,“你在我眼前,很近……” “我却离你那么远……”

我抓紧闷油瓶的手,再难平静。他或许千百次尝试,终究只能作罢。

半晌,闷油瓶把手拿开,我睁眼,他正看我。

入了夜,屋内没有光亮,他视线清澈依旧。

“吴邪,我爱你。”闷油瓶说。

他从未对我说过这三个字,无论是我接他回来,还是在雨村。他一直沉静内敛,情感都收藏的很好。

“我最后悔的,就是十年前没有告诉你。”闷油瓶眉眼疏疏落落,意蕴温浓,“我爱你。”他郑重异常。

我思绪被他的话搅乱,一时陷入迷惘,难分辨我眼中的他。

闷油瓶似乎猜到,缓缓道,“我说过,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他话落下,走廊的灯闪了几闪,而后整栋楼的光瞬间熄灭。

几秒后,外头的广播响起,医院线路异常,正在维修,会停几个小时的电。

我攥紧被子,呼吸重起来。

我知道,不是什么停电,这是霍道夫给我的信号,他叫我抓紧时间。

“是霍道夫让你和我说什么吗?”闷油瓶突然开口道。

我心下轻颤,不知如何言语。

“他希望……你让我消失,对吗?”他接着问。

我只瞧着他,什么都忘了。

闷油瓶垂眼,我手在他掌心,“吴邪。”他说,“你希望我消失吗?”

我脑子里不受控的响起霍道夫的话,夹杂经年种种,纠缠着从我心底流向身体每一处。

你想让我消失吗?闷油瓶再度问我。

我闭上眼,抵在闷油瓶胸膛。

哪怕换个方式,换一句话,

哪怕任何人瞒着我来做这件事,

唯独这句,只有这句,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第十九章

不知道谁先开始,从哪里开始,我只能闻到闷油瓶身上的味道,散布周身。

整栋楼陷入黑暗,视野受到限制,触觉会格外清晰。

闷油瓶的唇在我鼻尖拂过,落在我嘴边,而后满满地覆盖摩挲,他的气息在我齿关,逐渐深入。

我什么都忘记了,耳朵里是他的闷哼,还有叫我名字的声音。

几天没有亲热,我搂着闷油瓶脖颈,被他撞得身上发颤,心里也跟着波动。

我睡了并不安稳的一觉,断断续续几个梦,都是闷油瓶,各种样子的他。

太阳光铺了满屋,闭着眼睛也觉出亮得刺眼。手机一直震动,铃声是我在雨村录的瀑布声,每次听着都清爽的很。

我想我是被它吵醒的,我光着胳膊去拿,动了下,腰上又酸又麻。

闷油瓶不在,床另一侧是凉的,应该是离开有一会儿了。

胖子打的电话,我要接时那头挂断了,打开看有20多个未接来电,全是他。

胖子打这么多一定是有急事,我想起昨天霍道夫嘱咐我的,猜他可能要问我有没有按照计划做,或者他已经知道我没说。

我握着手机,心下思忖几遍,这事逃避无用,终归还要解决,闷油瓶不在,或是去食堂买饭了,趁这空隙,我要简单问问霍道夫,还有没有折中的方法。

电话打过去,响了六七声后接了,不等我说话,胖子抢先开口,“天真!!赶快过来!!出事了!!”他声音急促,喘息不止。

我第一反应是闷油瓶,心里一跳,忙会问,“怎么了?!小哥怎么了?!”

胖子:“不是小哥,是霍道夫!”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胖子紧着道,“小哥要杀霍道夫!!你快来啊!!操!!我他妈要拦不……”

他话没说完,那头很重的一响,接着传来忙音,我再打回去,对面已经关机了。

我抓起衣服下床,脚踩到地面一刻,我差点坐在地上。

两条腿止不住的抖,不夸张的说,酸的我要扶着柜子才能勉强站起来。

迈出一步,有什么东西从我下头流出来,我手一僵,立刻便知道是什么。

闷油瓶以前都会帮我清理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留在里头的习惯。我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来不及洗澡,我扯下一堆纸,勉强低头擦干净,匆匆套上衣服出了病房。

我无法走快,我想我走路姿态应该很怪。

我想起胖子方才说的话,手里止不住一阵阵发汗,我不愿意将昨天闷油瓶床上的疯狂与现在联系起来,但我清楚,他在有意拖延我的行动。

为了方便治疗,霍道夫住在对面的楼,不远,我一路奔着电梯,这种私立医院私密性很好,人不多,我按了七层,越发紧张,跟着数楼层,恨不得立刻跑过去。

说来是我大意,昨天闷油瓶说出霍道夫的名字,我就该有所警觉,他既然知道是霍道夫的方案,按照他目前的状态,当然不会罢休。

此次所有事情,源头是我找霍道夫帮忙的,他本不用牵扯进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闷油瓶伤他。

七层整层为了方便霍道夫使用,没有安排多余的人,我加快脚步,经过空的值班台听见阵阵重物落地声。

最里侧诊疗室的门锁上了,我拧了半天没用,只能踮脚通过门玻璃向里看。

霍道夫靠在墙角,衬衫右边的袖子被血染红了,他左手捂着右臂,指缝还在不停渗血,他脸白得很,伤口一定不浅。

张海客挡在他前头,脸上狼狈,不等我仔细看他有没有受伤,眼前一道影子快速闪过去,闷油瓶握着刀反手劈了出去,动作很快,我甚至瞧不清他出招的顺序。

大概只有胖子还好些,但他在门边,也不敢太靠近。

我拍着门,大声喊小哥,诊疗室隔音很好,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听见,我只能一边撞门一边叫他不要动手,不要伤人。

张海客显然快顶不住了,他防御动作越来越慢,一边后退一边艰难对着霍道夫比手势。

黑瞎子和小花都在酒店住,这时候叫他们来帮忙来不及,我回头,跑到值班台,抄起椅子回到诊疗室外砸玻璃。

昨晚消耗我太多体力,砸了几下我就开始喘气,玻璃终于有丝裂缝,我深呼吸,用椅子腿砸开玻璃。

诊疗室里的声音清晰传出来。

闷油瓶反身踢开张海客,一把拽住躲闪不及的霍道夫,胖子想过来开门,闷油瓶回身把刀甩了过来,直直插在门板上,胖子立时不再前进。

闷油瓶打开窗户,七层楼高的风吹进来,他扯着霍道夫,把人按在窗框边,只要他用用力,就可以把人扔下去。

“小哥不要!”

“族长别!”

我和张海客同时喊了一嗓子,紧张地心脏几乎跳出来。

“就是你,一直挑拨我和吴邪……”闷油瓶眯起眼,盯着霍道夫沉沉开口,“你死了,一切就简单了。”

我手脚冰冷,看着闷油瓶阴郁沉静的脸,他眼神冰得吓人。

我从没这么怕过。

“啊!!!!”尖细嗓音从我背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一个小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可能是来换值班台信息,听见这里有动静,一路过来。

她捂着嘴,可能被惊到了,她瞅我一眼,随后转身就跑,“我去报警!”她嘴里喊着。

“不能报警!”我急忙上去拉住她。

闷油瓶有错,他很危险,他控制不住自己,我都清楚,但我不能让警方参与,那样闷油瓶真的就没有回头路了,强制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我体验过。

小护士被我拦住,有些蒙了,我却管不了这么多,问她有没有备用钥匙,快给我。

小护士反应几秒,说有,慌张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大串,拨弄半天拽下一把给我。

我冲到门边叫张海客再挺一下,手上抖的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

胖子叫我赶快,间隙我抬头望进去,他从后头紧紧抱住闷油瓶腰身想把他拉开,张海客冲过去抵着闷油瓶手臂,艰难地把霍道夫从窗户边拽开。

霍道夫嘴唇泛白,也许是失血过多,他晃着身子朝门口走,闷油瓶忽然伸手反过去用力扯开胖子,手肘狠狠砸了下张海客,后者当时皱眉,直接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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