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看向后头提速、重新拿出枪的人,几秒后视线转到我脸上。
肃杀、阴鸷,我心里一跳,此时才懂。
“坐好,等我。”闷油瓶沉沉道,而后上身一仰,直接抓着车窗爬了出去。
我急忙跟着转身。
闷油瓶没有停在我们的车顶,他步子一跃,三米腾空,直接跳到了为首的吉普车头,反身一拽迅速掰过他们的枪,左脚尖卡在顶部天窗,闷油瓶纵身一倒,右侧一腿踢碎了吉普车副驾驶的挡风玻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他手直接伸了进去,把黄毛拽出来,一脚把人猛踹了出去。
“我去……”霍道夫在前头来了一句,“这一脚肯定把肋骨踹断两根……”
我当时脑子一紧。
闷油瓶我了解,他虽强,却不会随意要人性命,所以除非不得已,他不会下死手,但对于他的第二人格来说,我不确定。
所以我探出车窗,扯着脖子对闷油瓶喊,
“小哥!!!给他们留口气!!!”
真要是出人命,有防卫过当的嫌疑。
第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申明:主人格与次人格本就是一体,不存在两个人的说法,虽然意识独立,但次人格原本就是主人格的一部分,他们记忆相通,感觉相通,犹如人的正反面,所以我不同意有人说这是两瓶一邪同人文,这里的瓶子就是一个人;另外,大家可能会觉得二瓶爱得更纯粹,但是,他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大瓶对吴邪十年里止都止不住的爱意,因为这份心意,才会有二瓶,如果说深情,最深情的一直都是那个闷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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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意外,最先来的是坎肩,随后王盟带着吴家车队赶来,警方的车也在十分钟后赶到现场。
拖车党一路追我们,公路现场破坏较多,警察取证就花了半个多小时,闷油瓶把这些小混混绑在车里,站在门边看着,一直没离开。
警察就地与我做了笔录,拿走了路虎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我还特意问了一嘴,确定公路被撞坏的地方不需要我赔才放心。
拖车党里的黄毛被打的比较严重,也不能晾着不管,便先一步坐其中一辆警车去了医院,他们携带违禁枪支,我们防卫正当,来的分局支队队长是个快退休的叔叔,气的不行,从来就开始骂,骂现在的年轻人不知轻重,骂完又去找闷油瓶聊天,听这意思是很欣赏他的身手,想招揽他去刑警大队做预备警员,可以给他破个例。
闷油瓶不善言谈,第二人格对我话会多些,对陌生人还是冷淡了点,我想过去替他解个围,王盟忽然拽住我。
“老板!”他鬼鬼祟祟地叫住我,坎肩也跟着冲我使眼色。
“怎么了?”我问,纳闷他俩搞什么鬼。
“老板你看!”王盟从腰后掏出个喷瓶,晃了两下放到我眼前,“我专门买的防狼喷雾,你拿着,特别有用,遇到危险这么一喷,对方会立刻睁不开眼睛,出其不意用效果最好。”
“还有这个!”坎肩接着开口,他拎着个布袋子,远看像讨债的一样,他从里头拿出个棍体,“这是我托熟人从军队买的专用电棍,电力更强,而且还有警铃循环播放。”
“还有还有……!”
他们俩犹如做推销的小贩,向我推销各种防身武器,我听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问了句给我这些干什么?
王盟:“防身啊!”
我:“……有小哥在,我用不着这些……”
“就是给您防姑爷的……”坎肩嘟囔了一句。
我一愣,下意识问什么。
王盟:“老板,你不能不防啊……毕竟姑爷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
我怔了几秒,有股火隐隐从我心里蹿出来,我长出口气,勉强压制,“有什么不一样?”我问。
“暴力、冷血,而且还不讲理。”坎肩立马接了一句,他见过闷油瓶第二状态下动手,大概是有阴影了。
“姑爷他连自己族人都下手……”王盟的脸皱成一团,“太吓人了……这……这哪是以前那个姑爷啊……”
“对对!”坎肩点头,“东家,我知道你对姑爷情深义重,但是毕竟姑爷有人格分裂,那发起疯来可完全不是一个人啊……”他说着,似乎心有余悸地朝闷油瓶那边看了一眼,“所以东家,你得防着点姑爷了……”
“还有呢?”我继续问。
“啊!对了!”王盟一拍手,“老板!我已经安排咱们自己的兄弟在进城路口等着了,等你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跑出来拿下姑爷,就算拿不下,还能拦一会儿,到时咱们马上开车跑。” “老板放心,拿的家伙特别全,军用麻绳啊,麻醉枪啊,还有那种捕熊用的捕兽网,还有还有……”
王盟没说完,我一把薅住他领子,他在我身边十几年,我从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你把抓野兽的东西用在小哥身上?”我颤着嗓子问。
王盟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坎肩急忙接过话,“东家,我们不是针对姑爷本身,我们是怕姑爷第二人格不受控,不得不做准备。”
“放屁!”我骂,“我他妈不需要准备。”
“东家你别忘了……”坎肩忽然有些严肃,“姑爷他前不久刚捅了你一刀,这是事实吧……”
我手僵住,一时没想出说辞。
坎肩:“这事儿幸亏瞒住了,如果二爷知道,您觉得会怎么样?”
我以前最怕治不好闷油瓶的病,怕人格分裂让他痛苦一生,后来我才知道,最可怕的,是我挡不住其他人对闷油瓶的猜测、误会,还有恶意。
闷油瓶刺了我一刀,我知道,最疼的其实是他,却也只有我知道;其他人只相信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
我闭上眼深深呼吸,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把你带的这些鬼东西通通给我扔掉,不然下辈子也别想要工资了。”
我松开王盟,转身过去。
或许是我错觉,或许是真的,闷油瓶似乎远远看着我,却是很隐晦地一眼,他的视线便移开了。
我以前在电影里看到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以前我觉得这话特别中二,后来我发现,它其实是事实,越活就越发现这句话无处不在,它可能不如超级英雄电影里演的那么伟岸,它可能换成丑陋的样子伴随我们。
闷油瓶很强,很强的身手,很强的心智,强到不像一个人,所以大家不把他当人,当然也不是神,你见过有哪个神这么惨?理所应当地,放在我们身上很平常的问题,到他身上,便会被群起攻之,只因为他曾经不像人。
就像现在,他也许是所有人里力气最大的那个,似乎就自然的该帮忙做些力气活,帮忙清理现场,盘山路两侧栏杆下边的石墩子一块儿有几十斤重,修路时都要两人抬才行,他自己扛起被撞散的石墩子放在肩膀上,一趟趟清理。
因为他搬得动,所以没人帮他。
我捂住眼睛,几度呼吸,想让自己正常些,而后快步过去拉住他,“搬什么搬!谁让你搬的!”我几乎有些吼的在说。
闷油瓶皱眉,“你过去,有灰。”他说。
“小伙子帮帮忙啦,不搬开车子不好倒车。”旁边的警员笑着说。
“那就别倒了,我叫拖车过来帮你们拖走。”我回了一句,扯着闷油瓶离开。
他手有些冰,我抽出纸想给他擦擦,他自己拿过纸低头擦。
“吴邪!”有人叫我,我回头,霍道夫站在不远处看我,“你过来下。”他说。
我犹豫着想叫他等会,闷油瓶突然开口,“去吧,可能是急事。”
我抿唇,叫闷油瓶等我下,随后小跑过去。
及至近处,不等霍道夫开口,我先一步说道,“你为什么跟王盟和坎肩说那些?”这些情况,一定是王盟在与霍道夫联系的时候从他口中听来的,“你为什么那么讲,难道你不清楚事实是什么吗?”我不该对他发火,霍道夫做了一切医生应该做的,不该承担的风险他都承担了,我最不该怪他,可我却无法控制。
半晌,霍道夫叹气,“吴邪,你清楚,我清楚,可又怎么样呢?”
几秒后,我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忽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从我心底蔓延,太多了,多到让我有些绝望。
霍道夫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我手里,“我的朋友从国外回来参加讲座,他是人格分裂方面的专家,对这个病很有研究,我这几天都会在他那里听课。” “张起灵的病,到了最后一个转折点,你看到了,他的主人格可以自己唤醒次人格,证明之前的方案是有效的,主人格掌握了大部分的身体决定权。” “只要次人格状态平稳,我们可以通过专业治疗,让主人格真正实现消除次人格。” “这个机会很难得,错过或许不再有了,你好好考虑下,想好了就打这个名片上的电话,我已经和我朋友打过招呼了。”
我盯着手心里的名片,久久不能言语。
“吴邪,作为医生,能做的我都替你铺垫好了,我再没什么能帮你的了。”霍道夫说,“如果你还想和张起灵好好的在一起,就别犹豫不决,你要想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名片纸张被我捏的泛起褶皱,我想起德仁喇嘛对我说的话,人的一生就是要在痛苦中破茧成蝶,再在痛苦中死去,循环往复,但短短几载,也会终见明日。
“告诉你朋友,回杭州我就带着小哥去找他。”我艰难地回答霍道夫。
路障清理完毕,大家要开车先统一去一趟警局。
我们回来开的路虎不能用了,我便想着叫闷油瓶一起坐王盟的车。
王盟和坎肩有点犯怵,但是憋着没说。
我回头看,闷油瓶打开后一辆警车坐了进去,我愣了愣,隔着挡风玻璃看闷油瓶扣好副驾驶的安全带。
他也看着我,而后笑了下,对我摆了下手,意思是叫我赶紧回车里。
我跑过去敲车窗,车窗下来,我说坐警车干什么,跟我去王盟车上坐。
“这样方便。”闷油瓶说。
“那我也坐警车。”我道,就要开车门。
只听啪一声,车门上锁了,驾驶位的警察冲我开口道,“我说这位小同志,你别胡闹行不行,我这警车都坐满了,你再上来就超载了,赶快回前头车去,别耽误时间。”
我还想说什么,想着那就换人坐,警车下来一个人去我那辆,我来这辆,闷油瓶只是轻轻开口,
“回去吧,我在后面看着你。”
第二十三章
闷油瓶是第一当事人,警察问了他很久,我本来在大厅坐着等他,后来回车上给手机充电。
这个月份杭州多雨,雨不小,就这么下起来了,我没拿伞,便在车里等雨停,等着等着睡了过去。
醒时闷油瓶敲着车窗叫我,雨已经停了,外头完全暗下去,我打开车门让他进来,看了眼时间,十点。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问,一边打开导航。
闷油瓶握住我手,他掌心是热的,特别暖和,我转过去看他,他也在看我,眼神浅浅。
“小哥……你、你换回来了?”这样的神情,是原本的闷油瓶没错。
“嗯。”闷油瓶点头,“进警局时就是我了。”
从前次人格掌握身体支配权时,要想再换回去是不容易的,经常要伴随不小的刺激,所以我没想到,闷油瓶这么轻易就把次人格压下去了。
第二天我和闷油瓶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霍道夫的那个朋友,他们在一个研究所里听课,我俩等了一个多小时。
霍道夫的朋友叫秦笙,是位医学博士,比我想象中的年轻,闷油瓶的情况他已经了解了,他说并不是他见过最棘手的案例,他曾在美国协助FBI侦破一起连环作案,凶手也是患有人格分裂,通过他的治疗,警方成功找到其余存活的人质。
他的意思是,闷油瓶现在能够主观与次人格进行对话,并且随时拿回身体控制权,说明两种趋势,第一,他的主人格正在增强,无论在意识还是精神层面;第二,他的次人格在弱化自己,这种弱化可以是主观的,也可以是客观的,无论哪种都是好事。
之前霍道夫说闷油瓶的病到了最后的转折点也是真的,秦笙和我们短暂交谈,直接给出了非常明确的具体时间。
三周,三周的心理谈话与心理引导,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治好闷油瓶的人格分裂,并且全程免费。
秦笙在国内见到这种典型例子不多,又有霍道夫这层关系,他没收任何费用,纯粹当是朋友帮忙,如果效果好,以后可以定期与他联系。
心理引导全程需要签保密协议和家属同意书,病情详细一栏的具体治疗方案写了一句次人格消除法,我盯了很久,始终无法落笔,霍道夫大概知道我的想法,把同意书拿给闷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