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偷偷给他们加时长了?加时长算钱了没有啊。”闻颜玩笑道。
孟柯摆摆手:“怎么拐我头上来了,江昊知道的啊,我公平公正,一切按合同来。”
“放心吧,你要总这么盯着,我吃不了亏。”江昊抬了抬唇角,只是唇边那点笑意很快就散了。
晚餐结束,他们还要去学员宿舍走一圈,拍点东西。
闻颜和江昊跟在几个导师身后,宿舍里是谁的学员,哪个导师就跟摄影师一起进去看看。
前面几个房间没有江昊的人,他和闻颜就在门外等。
江昊其实很累了,闻颜能看出来,他等的时候人都靠着墙,眼皮也耷拉着,不太有精神。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等这一圈宿舍逛完估计已经是零点以后,他们还要卸妆,再各自回家或者回酒店洗漱,一通折腾,两三点才能睡。
“你明天还有其他工作吗?”闻颜问。
江昊有点困,偏过头很慢地看了闻颜一眼,“没有,想找我玩啊?”
“这综艺要拍两个月,你平常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了。”江昊猜到闻颜会说这个,可他任性地不想听。
不是觉得闻颜关心他有什么不好,但江昊要的不是这样的关心。
闻颜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和从前没什么差别,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不管江昊做了什么,闻颜似乎总能找到合适的角度完成自洽,再经验丰富地扮演一个若无其事的人,永远包容地对待江昊。
以前江昊觉得,从前和闻颜的事情是他们之间最紧密的联系,现在反而有些厌烦这层关系。因为不论怎样,它都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借口,像无法戳破的那层窗户纸。
而江昊唯一能想到的闻颜这样做的由,只是他还不够喜欢自己。
于是那张就在眼前的薄薄的纸,江昊不敢轻易去动。他怕闻颜像几年前那样,彻底消失在纸的后面。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真的没什么意思。可如果江昊总能说服自己,他和闻颜或许也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江昊不说话了,他靠墙站着,把鸭舌帽压得更低。过了一会儿,闻颜转了一点身体,偏向正在录制的房间。
这个角度,江昊恰好能看着闻颜背影,又不被他发现。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几年。
他也常常盯着闻颜的背影,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做有他的美梦。
第53章 N.53 等江昊抽完这根烟就道别……
“江老师。”刚刚进了学员宿舍的导师宋遮走出来, 视线越过人群落在江昊身上。
江昊伸手摸到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点,看向他:“怎么了?”
宋遮走到他身边, 小声道:“里面是今天想选你的那个人, 你要不要也进去看看?”
“我进去干什么?”江昊轻笑一声。
摄像机围绕着他们, 宋遮总不能说这是个增加话题度的好机会, 因此只是拍拍他肩膀。
江昊明白他意思, 无奈地应道:“好吧,可以。”
狭窄的走廊上有人抬着机器经过, 江昊握住闻颜小臂, 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点。两个人的后背都贴着墙, 江昊低头在闻颜耳畔说:“等我一会儿。”
闻颜点点头,江昊便和宋遮一起进了房间。
每个房间本来就不大, 还有很多摄制组的人在, 门口也被工作人员重重围住, 闻颜就没去凑热闹, 只在走廊里站着等。
估计是聊得很开心, 房间里时不时传出笑声, 闻颜抬了下眼皮,很快就垂头继续翻手机。
然而手机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反倒是总响起的笑声让闻颜没办法不注意。
有点烦。
好在这时有人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是一个下属。
闻颜估计是有什么紧急工作,干脆沿着走廊往里走了一段路,到一个安静一些的小厅。
厅里摆了一架打开的钢琴,闻颜接起电话,无意识地走到琴边。
电话里,下属言辞紧张, 估计是觉得这个时间打电话非常打扰。但没办法,手边的工作等不了,他报告了一件想让闻颜拍板的事。
闻颜一边讲话一边思考,手指悬在琴键上,软软地、没有声音地按下去。
等这通电话打完,他的指尖才真的落下。
明明只是一个很轻的和弦声,但在小厅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闻颜心下一动,顺着那句和弦弹出一段旋律。
很和谐,也挺好听的,但好像莫名有些熟悉。
闻颜暂时没有想到这段旋律和什么相似,又继续往下弹。
多弹了几个音符,他卡住了。
因为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大概是他心中有一段原曲,弹得和原曲不太像,就觉得不好。
身侧,一只手在闻颜的手指边落下,替他修正了一个音符。
闻颜微微侧头,看见来的人是江昊。
他身后没有跟着摄像,大概是闻颜费心琢磨这段旋律要怎么往下弹的时候过来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闻颜问。
江昊没说话,只是又抬起手,温热的指尖落在闻颜的手背,模仿弹琴的样子交错地点了点。
弹到最后,江昊的手指在闻颜的皮肤停留片刻。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但不知怎么,手背上的几条青色血管浮了出来。
他的指尖稍稍一挪,便恰好卡在闻颜的指缝,拇指的指腹碰着闻颜虎口处的伤疤。
谁都没有说话,此时的沉默也是默契之一。
江昊的胸膛有一部分贴着闻颜的脊背,他的心脏跳得那样明显,如同重重的鼓点。
但这鼓敲了没几下,他的手指又往下滑了一段很短的距离,便顿住了,指尖微不可察地朝内扣了下。
还没来得及感受太多,江昊已经抬起手,转身靠在钢琴边,问闻颜:“想怎么改我的编曲?”
“是你的曲子?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熟悉。”闻颜看了一眼江昊的侧脸,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视线有些放空。
“这是《不望见》的桥,”江昊的手撑着钢琴边缘,在琴身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原来你不知道,不知道也能弹……”
是听过很多次吗?
“其他人呢?”闻颜问。
“还有好多宿舍等着他们看。”江昊说。
“你怎么不去?”
“后面才拍我,”江昊侧过身,“你呢?是不是也觉得拍摄很无聊,所以跑到这里来了。”
“来接工作电话的。”
“这段时间很忙吗?”江昊问。
但他似乎有些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又转移话题,“每个项目你都这么亲自盯着,很累吧。”
“怎么可能每个项目都这样,”闻颜摇着头轻笑一声,拉开琴凳坐下来,“《不望见》……这首歌的版权你是不是还没有拿到?”
江昊点头,他看着闻颜侧影,说:“不过现在弹没关系,也不是商用,如果他们拍到了我会让后期剪掉。”
江昊出道那年,《不望见》和《借口》这两首歌也同时发行了,但作为一位歌手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他却只是作词和作曲人,并不是演唱者。
它们的版权在还未发行时就被当年的制作方,一家叫做“有信”的公司买断。直到今天,在商演的场合,江昊作为创作《不望见》和《借口》的人,也从未唱过这两首歌。
不过这并没有妨碍这两首歌带着江昊走上颁奖台,那是他第一次入围国内的音乐奖项。但由于当年竞争激烈,两首入围的歌,只有《借口》拿到了最佳作词奖。
只是即使拿了奖,那时的江昊也只是众多音乐人中籍籍无名的一个,直到他真的成为一线歌手,大家才逐渐发现,这两首歌竟然也出自他。
“所以这段旋律本来是什么样?”闻颜侧过脸。
琴键那么长,琴凳却窄,坐下闻颜和江昊刚刚好,好得一丝缝隙也多不了。
他们大腿贴着大腿,手臂挨着手臂,身上微微的热意从衣料里渗透出来。
江昊给闻颜示范了一遍。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弹钢琴时很好看。闻颜垂头注视着江昊的指尖,随着飘散的琴声,他想到这首歌的歌词。
假装一切还很好
一直以来我都可以做到
寒风吹过下雪街道
你在风中,我从未看到
比起闻颜,江昊把这段旋律明明应该伤感的旋律弹得更轻快,让闻颜脑中那股吹过雪地的风,变成单薄的一缕。
尽管此刻闻颜就坐在江昊身边,他们那么近,肢体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接触,闻颜还是看见了那个躺在山坡上吹豆荚的、坐在院子里读书的少年,他离自己很远,身上始终围绕着一种安静的孤独感。
这种孤独感,直到江昊长大也不曾消失,甚至变成他很重要的特质。
旋律结束,江昊收回手。
“你要试试吗?”
“我再怎么弹也弹不出你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这段旋律是属于你的。”
这种说法很有意思,江昊很淡地笑了笑,摇摇头,低声说:“其实它也是属于你的。”
再怎么弹也和江昊弹的不一样,闻颜凭着记忆磕磕绊绊地复制,快结束时,他又忘记一个和弦。江昊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带到正确的位置上。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们弹出来的感觉一样吗?”闻颜问。
“不一样,”江昊承认,“但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了,江昊第一次有些后悔这么靠近闻颜。
他的每一个神态大概都逃不掉闻颜的眼睛,可是他太怕被看清。
“你有没有想过拿回《不望见》和《借口》的版权?”闻颜问。
“想过,”江昊垂下眼,看着黑白相间的整齐的琴键,“但是也无所谓了,我能写出一首《不望见》,就能写出第二首、第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