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带他走,就算边疆的巫族排斥外人,就算沐儿会吃很多苦,可是也比现在好的多。
何沐鱼听见有人在哭,才悠悠抬起头,那张和宸妃七分相似的脸上带着木讷的表情。
“沐儿,娘对不起你。”哽咽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何沐鱼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宸妃顺着他戒备的视线看过去,见到沉默不语的顾北昀。
“陛下要不先出去?沐儿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怕做出什么……”十几年的隐忍让她就算心里藏着再大的恨意,也能在表面上装出和气的样子。
听到宸妃的话,顾北昀没什么反应,只是脸臭的厉害。
何沐鱼突然动了,一下子扑进宸妃的怀里,将脸埋进宸妃的衣角,抖的厉害。
宸妃把视线重新放在了顾北昀的身上。
顾北昀样貌一等一的好,唇角抿的很紧,很有薄情帝王的样。
“有什么话赶紧说完。”顾北昀不悦的皱起眉头,“半刻钟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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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妃出来之后,何沐鱼勉强像个正常人了。
只是顾北昀稍微一靠近,那张他朝思夜想的脸上立刻就会出现厌恶的表情。
仿佛看见了痛恨至极的人。
宸妃怕何沐鱼不喝顾北昀的血,就变着花样的把血做进各种点心和吃食中。
何沐鱼胃口不好,往往一盘点心,只能吃进去一枚,这东西又不能隔夜,剩下的只能扔掉。
顾北昀找了手艺最精巧的工人,替何沐鱼造了满皇宫的风筝。
何沐鱼这几日不常出门,他的意志很浅薄,不知为什么,养成了嗜睡的毛病。
有时候吃着吃着就直接睡着了。
一个太监得了顾北昀的命令,拿了只风筝在何沐鱼面前放风筝。
何沐鱼原本还涣散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焦点,可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呵斥太监:“把风筝扔了。”
“可是……”太监哪敢扔。
何沐鱼抢过风筝,砸在地上,狠狠的踩折了风筝骨架。
骨架刺破了他的脚踝,血渗出衣裳,他的面目狰狞,却丝毫不恐怖。
顾北昀闻风赶到,忙道:“还不去把风筝捡起来扔了!”
他心疼的要去拉何沐鱼,可是何沐鱼却飞快的闪过了他的手。
依旧是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呃……”顾北昀张了张嘴,说不出半个字,那双倔强又漂亮的眼睛,成了他的噩梦。
“你以为一个破风筝,就能忘记过去的所有,忘记你做了什么?就能哄的我乖乖躺下来给你€€?”何沐鱼脸色冰凉:“我希望你现在就杀了我,起码不用再看你那张恶心的脸,不用继续在你面前苟活。”
“不可能。”顾北昀脸色难看到极点,“是朕唐突了,你不喜欢,朕就让人收了它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何沐鱼突然笑了,是明显的冷笑。
“你还是那么恶心。”他明明摆出倔强的脸,却还是有眼泪夺眶而出。
他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想到了宋时捷。
他多么希望能下去陪他们。
何沐鱼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刀子,划在顾北昀的心口,痛的他咬紧牙根。
顾北昀弯下腰,龙袍沾上了地上的土,他捧起何沐鱼的脚踝,想看看何沐鱼的伤势。
何沐鱼一脚踹开了顾北昀的手,再也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传太医!去传太医!”顾北昀半跪在地上,来不及起身,他曾经奢望过,何沐鱼能有一个他们的孩子,并不是他多么喜欢孩子,而是他觉得,只有那样何沐鱼才会完全的属于他。
如果有一个孩子,沐儿那么善良的人,就算孩子身上流了一半他的血,沐儿一定也会很喜欢他的。
顺带着是不是也会对自己好一些?
他不奢求什么……只希望沐儿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太医诊断之后说:“娘娘情绪大起大落,太过紧张导致的呕吐,微臣开几剂药方,娘娘服用几个疗程就可以缓解了。”
顾北昀叫那些人都退下,屋中只剩他们两个。
何沐鱼坐在床上,抱着腿,缩成小小的一团。
模样可亲可怜,十分动人,眼睛里水汽很多,那双眼睛就占据了小半张脸。
顾北昀往何沐鱼那边走了一步,何沐鱼就抖的厉害。
“别怕。”顾北昀放下抬起的手,“别怕,朕不会伤害你。”
“你伤害的还不够多吗?”何沐鱼不抖了,放在双上的手紧攥着被子,他扬起脸,冷声道:“你也不嫌恶心,亲弟弟都敢下手。”
“你不是老畜生的种。”顾北昀解释说:“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何沐鱼闻言,只是干笑了声,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不是亲生的那又如何?顾北昀,你不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弟的吗?在这之前,你已经压着我在床上€€了无数次了!”
“老畜生生的儿子也是畜生。”何沐鱼忍着恶心,眉头越皱越深,“我娘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起码狗还知道护主。”
顾北昀没有生气,他就是觉得呼吸不上来。
他走到何沐鱼面前,想抬手捂住何沐鱼的嘴,可是对上何沐鱼的眼睛的那瞬间,他却什么也没做。
“看你刚刚兴奋的样子。”何沐鱼轻蔑的说:“你不会是以为我怀孕了吧?以为我怀了你的孽种?”
“呃……”看见顾北昀的难看的表情,何沐鱼笑出了声,是畅快的笑,边笑边哭,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淌:“你杀了我和宋时捷的孩子,还想让我怀上你的孽种。”
“宋时捷已经死了。”顾北昀闭上眼睛,不想看何沐鱼的表情,“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没有父亲。”
何沐鱼说,“所以,你就杀了他,因为他是没有父亲的孩子。”
“我也没有父亲,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别这样。”顾北昀忍不住睁眼,“沐儿,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想要多少都可以,朕会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何沐鱼打了顾北昀一巴掌,在顾北昀的脸上留了个五指印。
顾北昀不气,放着肿起的脸不管,捧着何沐鱼的手问:“怎么样,疼不疼?刚刚那么用力,一定打疼了吧。”
“放开我。”何沐鱼抽出手,咬着牙气到发抖:“我不要你,我要宋时捷,我要我们的孩子。”
“畜生的孩子也是小畜生,”何沐鱼鱼恨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就算生下来,我也会掐死他们。”
顾北昀嘴角流了血,应该是被气的。
他这几日咳嗽个没停,太医说他气急攻心,让他放缓心情。
宸妃那边每日都会过来取血,他每次取血的时候,毫不手软,手腕上的刀疤一条接一条,看的宸妃忍不住挪开视线。
顾北昀的身体也渐渐消瘦了,原本能以一敌百的身体,最后居然瘦出了肋骨印。
“还要继续吗?”宸妃问他。
他轻笑,“当然。”
只要沐儿能想起他,想起他们的过去,他做什么都值得。
过了不知道多久,何沐鱼突然叫了顾北昀一声哥哥。
顾北昀气息不稳,连带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何沐鱼担忧的替顾北昀拍拍背,“我现在就去叫娘亲,娘亲一定会治好你的。”
顾北昀红了眼眶,第一次哭了,没有声音,眼泪却不止的掉出眼眶。
“我没事。”
何沐鱼却不肯听他的话,一直说要喊娘亲。
宸妃正好要来取血,听见何沐鱼叫她娘亲,摔了手中的器皿,连忙走到何沐鱼身边,“沐儿,你记起娘亲了?”
何沐鱼表情空白:“娘亲怎么了,沐儿生病了吗?”
“没有……是娘亲吓到你了。”宸妃摸摸何沐鱼的头发,“娘亲给沐儿道歉。”
“娘亲,哥哥生病了。”何沐鱼着急的说:“你快给哥哥治病,他一直咳嗽,沐儿害怕。”
顾北昀病的不轻,连日的取血和心病,早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何沐鱼的记忆很混乱,一会儿是小时候的记忆,一会儿又变成了现在的记忆。
顾北昀搂着何沐鱼的腰喂他吃药,何沐鱼就推开顾北昀的手,冷声说:“放开我。”
顾北昀就知道,是现在的何沐鱼回来了。
有时候会把他认成宋时捷,抱着他的胳膊「时捷哥哥,时捷哥哥」的叫个不停,每一声都那么软,像个黏糊糊的小甜包。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善做主张张罗了婚礼。
他做过几场梦,梦里的沐儿身穿红衣,笑着和他拜堂。
何沐鱼这几日一直都把他当成宋时捷,看见皇宫里被大红铺了个遍,立刻娇嗔的骂他:“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同意和你成亲呢。”
顾北昀很难受,只有把他当成宋时捷的时候,何沐鱼才会摆出这种神态。
“我才不会嫁给你这种人呢。”何沐鱼哼了一声,“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欺负我。”
“不会。”
“鬼才信你。”何沐鱼的眼睛灵动的眨了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羞的低下了头:“宋时捷,我们以后会做那种事吗?”
顾北昀了悟何沐鱼指的是什么,突然心闷,但还是接了何沐鱼的话:“会。”
“啊……那你在下面行不行?”何沐鱼咬着嘴唇,“我看别人说,那种事可疼了,我最怕疼了。”
这么怕疼的沐儿,却被他折磨的不成人样。
顾北昀感觉口舌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大概是又咳血了,他不想吓到沐儿,将那口血吞了进去,才开口说话。
“不疼的。”他把人拢在怀里,“不会让你疼的。”
婚礼很盛大。
宸妃不见身影,顾北昀知道,宸妃一直对他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