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的职业修养 第98章

天还没亮,使团的正使便带两个副使跪在昌明桥桥头了,昌明桥对面就是皇宫东门,大臣们上朝就从这儿走。

三个人就跪在这哭,一边哭一边嚎“我们有负圣恩!”“父亲陛下!我们此次朝贡不够诚恳!”“父亲陛下是不是觉得我们来朝贡来得迟了呀?”“我们国主去年登基的,确实是迟了呀,应该国主一登基就派使团来的。”

就这么一直哭,哭到昏厥,再让人抬回去。

皇帝让礼部传令,不许他们在昌明桥的桥头哭了,他们就在驿馆大门口哭,也是哭到昏厥。驿馆大门口也不许,他们就到南门大街送羊汤的摊子边哭。

老百姓都不忍心,一些大臣也觉得白马国挺恭顺的。

“这不就是收个属国吗?一道圣旨的事,人家挺好的。”

“对,比其他那些个使臣好多了。过去使臣来了,都白吃白喝的,嗟尔小国还把鼻子顶到脑门上!”

“白马国好人。”

白马国的使臣不要脸面,知道这背后是夭族的一些江湖人十分得意,觉得夭族这是出关后日子艰难,才有如此做派。

€€€€当初敖昱吩咐使臣的时候,小月亮在一边听得开心,不时笑出声。敖昱找的都是忠心的无赖和骗子,不忠心也不成,蛊虫都在身上种着呢。

原本听说要当使臣的无赖们,都吓得要命,可一听敖昱的吩咐,他们就不怕了。这当使臣的活儿,和他们当无赖时候的活儿,也差不了多少。临走的时候,他们只是觉得每日一只羊太亏,问敖昱能否每日半只,让敖昱给骂了一通,这才乖乖滚了。

待他们走了,敖昱把小月亮捞过来:“觉得丢脸吗?”

“还好,反正丢的主要是老白的脸。哈哈哈哈!”

“所以还是觉得丢脸的。”敖昱捏捏他的脸颊,“不要这么觉得,晋乃上国,白马国不过是丁点小国,叫晋国皇帝一声爹,是咱们占便宜了。在国家层面上,脸面是最值钱的东西,又是最不值钱的。必要的时候,为了国家的脸面搭进去万千生命也在所不惜,可同样是必要的时候,可以自己把这层皮扯下来,让别人随便践踏,还要笑着欢呼。

至于经济上的损失,在国家层面,更是可以忽略。”

敖昱叹气,大概是想起刚才一群傻子跟他掰扯半只羊的事情了。

苹果醋【……】他是真的想把一切都教给小月亮。

小月亮思索片刻:“阿昱,什么是必要的时候?”

“为了达到战略目的的时候,如此刻,我们的目的是统一中原武林。白马国存在的目的,是为我们提供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势力。在我们的设想中,这个‘国家’本就没有长期存在的必要,一切只为了我们两人的短期利益考虑。”

小月亮再次思索:“我们的……‘大臣’?”

“对。”

白马国重臣绝对多数都是当年的仆人。王族直接就是罗刹寨的老白,这代表的可不是他们改邪归正得道升天,而是敖昱随时都能抛掉他们。孙老虎和赵九这些被证明了老实勤恳的独行客,或依旧被敖昱带在身边,或成了中原白马教某分会的一员。

“可我怎么觉得,按照你的布置,这个国家至少能稳定存在个一百来年呢?”

“对一个国家来说,百年长吗?”敖昱揉了揉他的脑门,“况且,连百年时间都稳不住的国家,怎么为我们稳定提供一切?”

京城皇帝的御案上,一时多了许多赞颂白马国忠心的奏折。

皇帝看着奏折,却没有某些臣子与江湖人的得意心态,恰恰相反,他被气得胸闷:白马国是太不要脸了,朕的臣子太蠢了。都知道白马国背后是夭族的二人,那两人只惦记着鼻子底下的这点甜头吗!

“陛下,白马国其实也是该嘉奖的,毕竟,这两年西北平安。”便是凌侯都求见了。他一个武将,过去很知道分寸,从来不在朝政的事情上插嘴。

这两年西北为何平安,因为南方狼部都让白马国吸纳了,北方狼部也有数次想要南下,让南方狼部也就是现在的白马部给打回去了、原本草原上即便同为一族,但不同部落之间也是矛盾颇大,互有攻伐劫掠的,这下南北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巨大改变,草原是彻底要分裂了。

凌侯这话也是暗示,白马国现在示好意图归附朝廷,你若不接受,他转头直接吞了北方狼部来打你,借口都是现成的。

€€€€你蔑视我,甚至都不想让我当属国。我受了大侮辱。

皇帝一怔,他虽然四十岁,但上一次的大规模国战,还是他十岁左右的时候,他当时尚且是后宫里的童儿,虽然能感觉到大人的急迫与紧张,感觉到朝局的动荡,但终究未处其中。后来狼部来犯,便都是小动荡了,还不如偶尔崛起的江湖大盗惹眼。

这造成了皇帝对边塞威胁的忽视,他确实未曾想过这种威胁。

“是朕疏漏了……”

或者白马国掌权者换一个人,他都会否认这种可能,但那两位是真敢啊。

凌侯躬身行礼,不再多言。

“唉……可是这白马国,不会就此住手的。”他明年就四十了,不是一位缺乏经验的年轻君主,此时他却恍惚回到了无措的少年时,“吩咐工部,制金印。”

曾以为登上帝位,便再不会有人强迫他什么,但此时坐在这椅子上,他方才意识到,皇帝要妥协的事情,多了。

白马国被纳入属国之列,白马国国主获赐一枚乌龟形状的金印(这大概是皇帝最后的倔强与恶趣味了)。使者用最快的速度将国书送回国内,使团在京城疯狂庆祝。南门大街上十头羊,两头牛一字排开,等着屠宰。

差役硬着头皮来阻挡:“不可宰杀耕牛。”

使者眨巴着不大的眼睛,豪爽笑着:“哈哈哈,来吃!来吃羊肉!”

“牛瘸了!瘸牛!”另外一个能听懂两句官话的白马人,嘭嘭两棍子,敲折了两头牛的牛腿。

众人:“……”

官话说得最好的正使来了,但对着官员也只会说两句话:“我蛮夷!认罚!”

可牛羊还是都煮了,烤了,分给百姓了。但牛骨头这回没分,单独放在了两口大锅里,日日煮汤。

白马国半个月后就来了回信:我们全国百姓都欢欣鼓舞,我们有父可靠了,父亲陛下赐下金印的日子,将成为我国的节日,只要我国存在一日,便会欢庆一日。父亲陛下啊,您可真是一位最伟大雄壮的父亲,您如山,如江河,如太阳,如雄鹰……

这阿谀让皇帝一边恨,一边脸红:“他们真没脸吗?!”

可同时他还得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暗爽的,毕竟这是来自外藩的称赞,能放进史书,流芳百世的€€€€只要这个外藩未来不会做什么幺蛾子。

然后幺蛾子就来了……跟着一路敲锣打鼓,唱歌跳舞的祝寿团来了。

明明皇帝已经说了一切从简,可使者这时候就又“官话不好”了。找了通译,一字一句翻译给他听,他听懂是听懂了,但就变成“国主之命”了。

“我们国主太过高兴,毕竟我白马国终于有父亲了!我们要向父亲尽孝!”

南门大街的摊子更热闹了,因此处多了许多胡姬,金铃声声,胡旋舞起€€€€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胡旋舞早已不稀奇,但那是在大酒楼里头,尚且未曾舞入寻常百姓家,更何况是如此美艳的胡姬献舞,这一闹,许多大户人家支起了彩棚,将寻常百姓赶走了。然后白马国就在南门大街撤摊子了,直接抬着锅去了菜市,继续送汤,继续舞。

大户人家是既没法说人家不识抬举,也没法拿钱砸把胡姬买下来,毕竟人家是正经蛮夷。

至于说找到皇帝进谗言把白马国赶走?那就等着老百姓扔臭鸡蛋,大侠夜里敲门吧€€€€白马国这是多孝顺一个好大儿啊。

皇帝叹气:不是很想认白马国这个便宜儿子呢……

这个好大儿在闹腾的同时,又上了一道奏折,大概意思是:父亲陛下,为了让我们更好的尽孝,求互市。我们要把更多更便宜,更好的货物,带来中原,卖给父亲陛下尊贵的子民。比如我们的牛羊,我们的鸡鸭,还有我们的布料和香料!

“……”皇帝按着额头,他不止胸闷,还头疼。虽然想到了夭族不会就此罢手,但没想到他们这次贴上来得这么快。

先帝卧床不起的那段时间,曾为他讲过,一切皆为夭族的布局。

老皇帝道:“一开始朕便知道了,可知道也没用,饵太香,不吃不成。况且,朕不吃,也只是便宜了旁人,如今虽然局势混乱,但朕不悔,毕竟,与国有利。凌侯说得对,夭族喜‘攻敌必救’。晋国江湖豪强尾大不掉有机会剿灭豪强,于朕来说,也是必行、必救。

况且……若当时朕以朝廷之力追剿夭族,怕是也只会成为旁人的刀。”

老皇帝叹气,他也想过鱼与熊掌兼得,但既然初期他借助夭族将江湖搅乱,那就不能再以朝廷的力量追捕他们了。否则就是让江湖人缩在后边当枪使,若真将人捉到了,江湖的混乱至少要平息下来大半,毕竟那时候各家还要脸,需要一块遮羞布。

第84章 (捉虫) 有一美人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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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夭族, 一次次恰到好处地挑起乱子又抽身而退,自出了林通郡与傍山郡,虽也有势力提出“先杀夭族!再决恩怨!”的, 但那些名宿毕竟声望稍差, 没有任何一次围剿真正对夭族构成了威胁, 因为没有任何一次集结了足够的力量

夭族最大的保护者,恰恰是朝廷。武林盟的谢€€力直接被按住,佛道两家说是当年有亏, 不过明哲保身。

等乱子彻底停不下来了, 夭族出关了……也是彻底鞭长莫及。

两个当时还不到四十的年轻人,借力打力, 演了好大一场戏。

“若此时为乱世,朕怕是龙椅不保。也是这两人无意中原……待朕去了,你便收白马国为属国吧。日后若起了心思,就想想朕今日所言, 想想你若身处局中, 即使拥有他二人的异能, 又是否能翻江倒海, 顺利抽身呢?”老皇帝人之将死,对儿子也算是掏心掏肺。

皇帝握紧了手中佛珠,他的父皇, 将他这一生最高的称赞,给了两个从没见过的年轻人。皇帝当时没觉得嫉妒, 可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只是当时不愿反驳,现在坐在龙椅上,却感慨颇深。

江湖人觉得夭族抽身靠的是无意, 其实更深的是对局势的把控。他们唯一一次的运气,大概就是蝗灾了,天降的灾厄,却成就了大祭司薛拂惊。但从薛拂惊当时的走向看,即便没有蝗灾,他也会出关,蝗灾反而拖延了他的步伐。

而且,蝗灾救了那些名宿的命。若他们一路跟去关外,是成了抬轿奴,还是黄沙埋白骨,都说不清。

夭族一步一步走出去,看似狼狈,实则稳妥至极。当年夭族之乱,以各自的身份来说,获利最大的就是夭族。朝廷虽也重夺了些土地,但数年过去,随着江湖势力重新站稳脚跟,当年到手的土地,如今又“无声无息”的没了,即便皇帝,也颇有些无力感。

夭族这样的人,突然卑躬屈膝,必然是所图甚大。

皇帝确实做不到能翻江倒海,又顺利抽身。可作为皇帝,他要一步一步被人牵着鼻子逼迫,是不可能的。而且,互市这件事,大臣也不是这么容易应下的。

他不想答应,便先在御书房召开了个只有重臣的小会,希望能在重臣这里首先达成一致。

“陛下……白马国祝寿的使团,带来了大批的货物。他们说这只是第一批,后续货物还在路上,会从今年年底,运送到来年陛下生日的年末。”

皇帝:“赶回去!”

“陛下不可!”

“陛下,对方以祝贺为名,这实在是……”

“陛下,其实借朝贡经商者,各国使臣都做过。”

确实各国使臣都做过,还有使者把贡品卖掉,中饱私囊的。可没上贡的,就是人家使团自己的东西,他们也不好说话。白马国的行为不算过分,只是规模实在是太大了,可与此同时,他们既给足了皇帝脸面,也给足了京城百姓实惠。

“您若将白马国的商队赶走,恐惹百姓非议。”

说白马国不好,不孝顺?你天天白给肉汤喝吗?

虽然白马国使者出去买菜也比其他人都贵个两文钱……可在言语上,百姓对这群有钱的外邦傻大头,还是很友好的。尤其是做小买卖的,看见白马人时的笑容,比看见他们儿女时都要灿烂。

白马国的使者们想做买卖,多数京城百姓自动联想到自己是占便宜的,这哪里有不欢迎的?

皇帝扫了一圈大臣们,他意识到为何没人反对了。他选择的近臣们,都是尽量远离江湖势力的,但远了江湖,却多数会与另外一股势力贴近€€€€商人。

商人当然很乐意看见白马国的商团进京的,不是乐意增加竞争者,而是因为他们的商路。

“陛下!陛下!”突然有急报送了进来,“陛下,白马国大祭司与圣子到望南关了!说是要来为陛下贺寿!”

皇帝噌一声站了起来:“他们还敢入关?敢来京城?!”

喊是这么喊,但急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人已经到了望南关,所以,他们敢,非常敢。

小月亮光着脚,湿着头发,一路踏着地毯跑到了敖昱身边。

“怎么湿着头发到处跑?小心头疼。”敖昱把他捞过来,让他坐在腿上,一边为他梳发,一边用内力蒸干头发。

“刚发现,我还是更喜欢中原。”小月亮从敞开的大门看出去,能看见院子里的大鲤鱼影壁,“很喜欢。”

“包括一会儿我让你穿鞋?”

小月亮低头,他的两只脚正踩在敖昱的鞋子上,此时下意识动了动脚趾:“嗯……”他鼻子皱了起来,“包括。”

“其实我也喜欢中原。”

水土就是不一样,小月亮身上的荷叶香气,此时闻起来便如雨后的荷塘,只有接天莲叶,尚无映日荷花,别有一番清新舒畅。

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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