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进去……
好好养着吧。
敖昱叹气,将小月亮的头发簪起,搂住了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上次说了大话,敖昱理智上认为自己没错,感情上却一直在后悔€€€€他有很漫长的时间没有产生过这种理智与感情割裂的情况了。他是功德鱼,爱功德就好了。
但爱人,比爱功德简单却也复杂,因为爱人,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得站在对方的立场上。
“小月亮,我想你开心快乐。”即使他自己会不开心不快乐。
“阿昱,我更想你开心快乐。”
敖昱将小月亮搂得更紧了些:“别这么想,假如我只想着自己,会在你的身上发生极可怕的事情。”
“有多可怕?”小月亮微微歪了歪身子,敖昱抬了下头,让他扭过来,这样敖昱就能把脑袋塞在小月亮怀里了。
“你永远也长不大了。会把你宠得可可爱爱,没有手脚€€€€是形容,让你连自己动手和动脚都不需要的意思。”苹果醋的话有时候还是挺对的。
“……”小月亮眨了眨眼睛,正在摸敖昱头的手都吓得一颤,“那是挺可怕的,我是指‘永远长不大’的那个,那样以后只能靠做梦了。”小月亮嘟囔了一声,他把敖昱抱在了怀里,“其实,我这辈子大概只能靠做梦了。”
小月亮自己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智确实停止在某一个阶段了。
他可以学习,可以在武功上精进,但他……就是无法继续“长大”,他的思考方式更接近于一个青少年。
这是一种让他觉得很难受的处境,明明他该懂的都懂,该有的也都有,该冲动的当然也都冲动。
“阿昱。”小月亮扁着嘴,侧着头,将脸颊贴在敖昱的头顶上。
“嗯?”敖昱听出了小月亮声音里的伤心。
“阿昱……”可小月亮又叫了一声,更委屈了。
阿昱,你在等的,是“我”的长大,还是“我”的前生或后世?你在等的,是乐希,还是你的小月亮?又或者,小月亮也只是一个未长大的曾经?
敖昱感觉到头顶一凉,小月亮的头发已经被他烘干了,那这是泪水吗?
被这滴水烫到了心尖上,敖昱想抬头看一看,却让小月亮用胳膊把他的脑袋死死抱住了。
“阿昱,等‘我’长大了,你还会记得‘我’吗?”小月亮带着鼻音问他。
“一直记得你,乐希。”
“好。”这就足够了,“好的,阿昱……”记得乐希就好,记得这一生的“小月亮”就好。
小月亮……乐希终于将敖昱的脑袋放开了。
敖昱终于能抬头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伤心难过的乐希,泪似露珠,汩汩而下,无论敖昱怎么抹都抹不净,敖昱的心仿若油煎。
“我忍不住……”乐希吸着鼻子,泪水落得更凶了。
“乐希。”敖昱看着他,认真道,“我们成亲。”
“我、我们……”
“成亲。”
“真的吗?”
“这就准备!”
乐希笑了,泪珠滚过了红润的唇,落在了敖昱的衣裳上。
无论何种意义上的圆满,他们总得占一个。
敖昱深呼吸,他第一次知道,鱼可能也有眼泪。他抱着乐希,想把过去的自己千刀万剐下油锅!直接做松鼠黑鱼!
两人说到做到,在陇西郡做起了婚前的准备,婚服敖昱和乐希亲自准备。旁人的婚服是龙是凤,他俩的婚服,是鱼龙配望舒。
敖昱是跃出水面即将化龙的鱼,乐希的是水上之月。合在一起,倒像是……鱼龙奔月了。
“你若不喜欢月亮……”
“我喜欢,我也喜欢你叫我‘小月亮’。我知道我是‘小月亮’,只是……后来的我不知道是否知道,小月亮曾是乐希。”他抿着唇,就如他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自己,只依稀留下来了对敖昱的信任与感情,“月亮多美啊……我要一直做你一个人的月亮。老月亮了也是月亮。”
敖昱抚摸他的脸颊:“满脸沟壑,白发苍苍,也是我的月亮。也能撒娇耍赖,光脚到处跑。”
他说得深情款款,乐希先脸红了:“那么大年纪了,哪能依旧那样?”
“我宠着的,能。”他亲乐希的眉毛与长睫,用拇指按着他的眼角,“凤眸如钩,吾心向之。生生世世,钓我神魂。”
“不文不白……”话虽这么说,但看小月亮笑出来的小白牙,他却是开心的。
朝堂在议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江湖大佬们也在议论纷纷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他们俩正儿八经地用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好了婚礼€€€€主要时间花在绣婚服上了,小月亮都放下了长刀拿起了银针,不过他只能绣些边边角角,主体还是敖昱的。武功内力果然是好东西,否则就这两套婚服,靠他们两个人四只手,不知道绣到哪辈子去了。
两人的婚礼,没什么宾客,彻底没有亲人,左边蛊虫,右边是豆藤。
来此观礼的陇西郡官员和部分门派被派出来的倒霉蛋们,只能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没有迎亲的,没有耀妆的,门口放鞭炮,洒喜糖分鸡蛋。门内敲锣打鼓,婚礼已经开始了。
两个新郎从同一边走出来了,没快没慢,没前没后,没高没矮,两人携手齐肩,并驾齐驱。
站在中间时,两人相视一笑。
“一拜天地!”孙老虎在上边当司仪,一嗓子喊得十分嘹亮。
两人一起撩袍,跪倒在地,一个头深深磕下。
感谢此方天地,让他俩得以在此聚首,从此白头。
“二拜黎民!”
这次起身,却是对着门口黎民,磕下第二个头。
感谢万众黎民,敖昱的功德,终究是取之于他们。
“夫夫对拜!”
看向彼此的两人,便又笑了。
笑着,瞧着,情丝眼波缠缠绕绕,方才缓缓地跪下,不舍地移下了眼神,三叩首……
再抬头,两人同时伸了手握住了对方的,拉着手站起来,又朝着过来的路走了过去。
宾客 们愿意留下吃喝便留,不愿就滚。婚礼的主角,是他们俩。
苹果醋【宿主,祝你和乐希今生美满,幸福快乐。】他最近一直都没说话,因为他觉得大黑鱼和乐希幸福的二人世界,不需要他的存在。其实他也想问一句,下个世界假如再遇见了小月亮,那敖昱是会将对方当成小月亮,还是乐希呢?
但想想这问题实在是太过煞风景了,且本质上是难为大黑鱼,这高兴的时候,他就不没事找事了。
【谢谢。】
一盅和合酒,两人褪去华服,相拥而卧,新婚夜自然是没有花烛滴泪,海棠初绽的,但是……
乐希:“看看可以吧?”
敖昱:“那不是更难受?”只能看不能摸。
“看着……也好吧?”
“好。”
很快,事实告诉他们,看看也不行€€€€乐希把衣裳领子敞开得稍微大一点,敖昱就开始流眼泪,其汹涌程度,仿佛他的两只眼睛成了一对儿泪包。且双眼眼睛因为流泪飞快地肿了起来,比他当年易容出的眯缝眼更严重,就如肉皮上划了两刀。
乐希生气,把里衣拉上了,找来热毛巾给敖昱敷眼睛:“你来!”
“我不想你流眼泪。”
“不行,我就要试试。”
敖€€乖巧听话€€昱开始脱衣服,有事儿的还是他€€€€呈喷溅状地流鼻血。
敖昱平躺在床上,乐希平躺在他身边。敖昱握住了乐希的手:“就这样吧。”
经过半个晚上的折腾,已经确定,他们两人能直接接触的,只有手、脚,以及脸的部分位置。
乐€€委委屈屈€€希:“嗯……老天爷到底是什么毛病?”
敖昱默不做声,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乐希,这是他自作自受的。他勤勤恳恳给天道当反派,刚才还诚心诚意给€€磕头了,所以,天道帮他背一下黑锅也是可以的吧?
反正两人都老实了。
新婚第二日,仆人们收拾房间,看看被褥上的血迹,再看大祭司依旧红肿未消的双眼,只觉得圣子果然是强悍啊。
“你们说,圣子到底是怎么让大祭司这样的男人,给他洗手作羹汤、缝衣制鞋袜,又心甘情愿……的?”
“你去问问去?”
“我要有胆子我早去了,这不是没胆子吗?”
“大概,圣子好看又能打吧?”
“……”蹲一块儿嘀咕的几个仆人对视两眼,想了想圣子的长相,还有被他剁掉的脑袋,不由得一起点了点头。
这场婚礼自然是江湖与朝廷对双方都颇有微词的,两个男人如此大鸣大放明媒正娶,本就于理不合,南边那的契兄弟也没这般明目张胆呢。偏他们还在婚礼上当着众人面的腻腻乎乎,实在是……实在是丧德败行!
但陇西四郡的老百姓接受良好,虫王爷爷和豆瓜圣子本来就不是人,人家是神仙(妖怪),妖怪哪有男女的?妖怪不都是能变男又能变女吗?最流行的《青白二蛇传》里不就是两个男妖怪吗?哎?《青白二蛇传》说的也是虫王爷爷和豆瓜圣子?妥了呀!就是妖怪啊!俩男妖怪在一块儿有问题吗?没有啊!
“祝两位百年好合!”
“祝大祭司和圣子平安喜乐!”
“早生贵子!”
“能、能生吧?毕竟妖怪啊。”
江湖:“……”
朝廷:“……”
敖昱和乐希:“……”不能。
乐希委屈:“为什么我的外号越来越难听?那个金瓜圣子就算了,豆瓜圣子是什么东西?”
敖昱温柔顺毛,就和他上辈子自号平水一样,老百姓记东西,就得好记。小月亮这豆瓜圣子,可能要不了几十年,就变成豆瓜娘娘,跟他这个虫王爷爷配一对儿了:“老百姓要的只是一个跪拜的形象,你看看那些祭祀咱们的小庙,外形与你我可有一文钱的关系?”
“没……”
有的庙很小,和土地公那种路边小庙类似。不到膝盖的泥房子里甚至没有塑像,只有一串蚂蚱和一段瓜秧(金瓜太贵重且能吃,现在有的地方换成了泡过药草的圣子豆),象征着百姓对于少虫害,多粮食的祈祷。
“我们是管事的神仙,所以他们祭拜。待我们死后,要不了多久,就没人记得了,无妨的。”
新婚的两人又腻歪了近半个月,这才重新露面,乐希拨弄着大轿前挂着的金铃铛,敖昱在一边拉着草原上特有的单弦琴,为他奏响热情直白的情歌€€€€能听懂的,即便是草原上带出来的,听惯了情歌对唱的姑娘小伙,此时也都闹了个大红脸,实在是太露骨了些,把圣子从头发丝一直赞美到指甲盖。
晋国老百姓不知道敖昱唱的啥,就是觉得好听,且这可是虫王爷爷唱的呢,说不准就是什么赐福的歌。
老百姓举着瓜果,疯狂扔向大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