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溪是很无语的:“……”
这种人是国子监祭酒?这不误人子弟吗?
家里只有叔叔悦贲,对他态度像是一个正经的长辈。
但他太小了,父子纲常压在头上,没办法。神经父亲在外头听了传言,就会回家抽他。但悦溪思考再三,依然没选择离家出走€€€€以他当时的年纪,顶着这张脸,跑出去是找死,忍吧。
皇帝的儿子们在十岁后,陆陆续续进内书房了。
他们自然也要有伴读了,其实当时除了太子外,从三皇子开始,皇子们都要求过悦溪当他们的伴读。最初是纯粹好奇,毕竟还是孩子,可随着悦溪和皇子们的年纪渐长,这个要求就开始不对味了。
皇帝犹豫多年,终于在悦溪十四这一年,让他成为了……小王叔的伴读。
让儿子们总惦记着,反而要糟糕。
皇帝有兄弟六个,四个都……死了。只剩下皇帝和小王叔兄弟两个,而小王叔的身份比较特别,他是先帝的遗腹子,他的生母是一位在先帝晚年时,十分喜爱的小贵人。先帝在时,小贵人刚查出有孕三月。先帝走了,小贵人怀胎十月瓜熟蒂落,却因为过于思念先帝,产后未曾出月就去了。
小王叔就被养在了当年还在世的皇后膝下,皇帝对这个弟弟也十分爱宠。皇帝名姜焕定,便给弟弟起名姜焕安,以示“兄弟同心,国家安定”之意。
当时连民间都说,皇帝是将弟弟当儿子养的,甚至比儿子都宠。
这样一个千娇百宠的小王爷,被养成了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大纨绔。
悦朗是不想悦溪当伴读的,进宫辞了两次,第三次皇帝沉下脸,他不敢了。
悦溪就进宫了,伴读长居宫中,每十日可回家一趟,跟官员休沐一样,有俸禄和赏赐能拿,宫里的饭和瓜果点心都不错,就是这群小孩子太讨厌了。
太子不在内书房,从老二到老六,加一个小王叔,再加一群公侯世家子弟。
最小的是老六(未来景王),比悦溪还小两岁,刚十二。老二老三同年,当时已经都十七了。王叔姜焕安比悦溪大两岁,十六。
王叔说是纨绔,可这孩子心眼其实挺正的,且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小得多:“你还真好看。”刚见面,他看着他夸了一眼,就没然后了。
他看悦溪好看,跟看一朵花好看没区别,看个稀奇就没兴趣了。尤其发现悦溪性子沉稳内敛少言寡语后,兴趣就更少了,他喜欢另外两个能跟着他到处玩耍的伴读。
这两个同伴才是纨绔,最初这俩也不敢闹大了,可有一次他们竟然引着姜焕安和小太监“胡闹”,姜焕安真就是个傻小子,发现事情不对了竟然被吓哭了,两个胆子被养大了的伴读也是疯了,把姜焕安给拽下去了。
悦溪进去的时候,这两人一脸的色相扭曲污秽,半点没有了这年纪该有的清澈。
悦溪在姜焕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两个伴读一顿暴揍,把姜焕安救走了。姜焕安回过神来后,说是他揍的,皇帝训斥了他一顿,这俩回家去养伤后,就再没回来,不过市井上又多了一条姜焕安暴躁易怒的传闻。
从此之后,姜焕安就成了悦溪的跟班。经过这件事情,他也终于发现了悦溪其实一直在独自面对各种麻烦€€€€十四五的悦溪,轮廓还是温柔的,没有他长大后的锐利与英气,皇帝为防出事,内书房都是太监伺候,寻常宫女靠近者杖毙。这些大家出来的男孩子,有十一二就家里带着开荤了,那些十七八的大孩子更是什么都见识过了。
“他们的书读进狗肚子里去了?!”纯洁少年姜焕安无法理解,大受震撼,对悦溪的保护加倍,几乎寸步不离。
这种情况不但没让悦溪好过,反而让旁人越发嫉妒,他们嫉妒姜焕安。
过去悦溪虽然是姜焕安的伴读,但姜焕安不在意他,其他人都“公平竞争”,悦溪对其他人的态度也都一样。现在悦溪和姜焕安关系好了,两人名正言顺在一块儿了。
某天有人在悦溪课桌里塞了封情书,姜焕安直接拿过来给烧了。刚点火,突然先生就进来了,看见姜焕安烧纸,便说他不该在室内玩火,罚他回宫去抄书。
姜焕安没敢反驳,毕竟这事儿要说出来是情书,悦溪也得倒霉,他就老实回宫去了。走到半路上,姜焕安突然觉得不对劲,便又折返回来了。
不久前说是要授课的先生却不在,内书房的少爷们分成两群,打成一团。
悦溪拿着一根镇纸,脚底下踩着老二和老三,左右躺着四五个满脸是血的伴读。姜焕安喊了两嗓子,非但没阻止这场争斗,还把他也给拽进去了。
终于有人制止时,事情也闹大了,悦溪妖孽的名声传遍了京城,他被送回家里,让悦朗抽了一顿家法,扔进了柴房。
这下必须得逃了,幸好他已经积攒下了些银钱,应该是能逃到祖籍敬县去。悦朗为了不让他多抛头露面,十岁他中了童生后,就不让他再考了。在敬县住个三五年,改个名字,风声过去,他也长一长,身子骨更硬了,就可以一路考回来了。
可悦溪在休息的时候,听见了外头说姜焕安的情况。
悦溪忽然就心中一动,他想过去北胡三州,比起考试,他更擅长杀人。可今生没内力,也没异能,他年纪又还小,体力不够,单人匹马跑到兵荒马乱的地方,变数太大。如今有了姜焕安做后盾,他就安全多了。
因此,悦溪提前行动跑了出来,远远看见碌王的一瞬间,悦溪笑了起来……
第114章 (捉虫) 大朝会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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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溪在看清的瞬间便确认了, 站在那儿张开双臂等着他的,不是姜焕安那个小家伙了,而是他等着的人。
“大师兄……阿昱……”他都扑进对方怀里了, 才猛然想起来, 别给他撞个好歹的。可他忽然好累, 整个人的力气瞬间都被抽走了。不过,没事儿,反正有阿昱在这里。
小月亮笑了笑, 有气无力, 却又身心舒畅。
说起来,老六当年还帮过悦溪, 姜焕安一离开,先生就走了。老二老三带着伴读便过来了,直接要求悦溪和他们出去“找点乐子”。老六一咬牙,走了过去:“三哥, 别惹王叔生气。”
“你个小崽子懂什么?”老二一巴掌给老六推开了, 老三已经去抓悦溪了, 悦溪拿起镇纸来, 敲了老三的手,然后就开打了。
说起来,这还有当时前朝后宫的事情, 尤其当时皇后过世了两年,后宫娘娘都盯着后位。她们很清楚, 皇上重规矩重名声, 不会扶持个小姑娘上位的,就该是在有子长成,伴驾多年的妃嫔里头选。
后宫争斗, 必定影响到了皇子们。姜焕安看似受尽荣宠,其实他的依靠只有帝后二人罢了。当年的皇后占的还要多些,皇帝不过是做面子事儿,且已经有些烦了这个弟弟。
这整件事,悦溪和姜焕安是纯粹的受害者。
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不是按照事实走的。
四个皇子们:“悦家幺子和柔谄媚,行蛊惑之事,儿被其蒙蔽,儿有罪。”
€€€€他勾引我们打架的,我们的错误是没能抵抗住他的勾引。
老六说:“儿子太小,渴睡,那日什么都没看见。”
姜焕安梗着脖子:“他们对悦溪动手动脚!他们活该被打!”
皇太子倒还说了一句公道话:“儿臣不在当场,不予置评。但悦茂与……不过一伴读罢了。”
他就是个小伴读,一群皇子打架,终究还是皇子们自己决定的。
但是,一群儿子不要脸面地大打出手。别说皇帝,寻常富贵人家的家主,都不会愿意真相是他儿子们.精.虫上脑。
姜焕安当时也明白,他把罪过扔在悦溪身上就没错了。毕竟,他再怎么天真也在宫里活了十八年,最近一年,悦溪也在旁边总提点他。正是因为知道,他更是必须得咬死悦溪没错,姜焕安怕皇帝直接把悦溪杀了€€€€其实不会,罪名已经安上去了,皇帝不会再把人杀了,毕竟实际情况如何其实该知道的都知道。皇帝作为一个既要又要的人,他是会很“仁义”地留下悦溪的命的,可能让他当和尚去,也可能是让他回乡去。
最后,姜焕安道:“悦溪是臣弟的书童,他做的事儿,都是臣弟吩咐的。”
这个少年人站出来,把一切都一肩承担了,且不说原著是如何发展的,毕竟原著这里提都没提,但现在这样子的人,果然是没办法让他当反派BOSS的。
他被封了碌王,悦溪被罚闭门思过。这也是敖昱当年询问碌王遗愿的原因之一,他在很努力地保护悦溪。
“碌王殿下,十五年前的陈年旧事了,那时候都是孩子。如今时过境迁,您都这么大了……”站出来了个老大臣劝着。
“是啊,是啊!”一群大臣跟着劝。
敖昱看着他们,温温和和地笑了。众人以为有戏,也跟着他一块儿笑了。
“老子受了十五年的罪!”敖昱一声咆哮,直接冲向了安王。
武将们想拦都没能拦住,景王没想到敖昱是拼命的架势,直接被他撞开了,转身一看,碌王已经双手拽着安王的脖颈,把他提了起来:“十五年!你享了多少福!老子的王夫就吃了多少苦!”
“错了!错了!我认错!”
众人想拦,可武将把文臣拦住了。碌王其实只一条手臂拽着安王,他另外一只手是掐在安王脖颈上的,这上去一拦,拉拉扯扯地……安王脖子断了,算谁的?
“错?呵呵,错在十五年前你打人打重了,手疼?”
碌王拽着安王,朝龙柱上磕,安王疼得龇牙咧嘴,又喘不过气,不多时就胀出了一张紫脸。
不能扇巴掌,毕竟是皇帝的儿子,金殿上闹也得留基本的体面,但敖昱很确定,他现在绝对比挨巴掌疼。
安王在敖昱离开后,就成了京城第一纨绔,他刚开始可是比姜焕安玩得花多。可就是因为早期玩过了头,可那时候年纪小,他又是皇帝的前几个孩子,感情更深厚些,对他有宠爱,所以当时只是把他罚怕了。
他软了骨头,沉迷吃喝玩乐反倒给他保住了命,平常看着人模人样,但那是皇室精养出来的皮囊,少年时尚且有几分狠辣,三十多的男人已经被酒色财气磨平了心气。
他不是反派,甚至还算是书中稍微正面的人物,是用无能懦弱风流与偶尔的小丑行径,从另外一个角度衬托景王的炮灰。
敖昱松了手,他又开始哭了,比安王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多了:“哥,弟弟好惨啊。弟弟和王夫冤枉啊。我们那时候才多大?就在苦寒之地熬了十五年,王夫身子娇弱却还得撑着给弟弟算计粮草,半月里得病十天。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但冤屈不得平反,又被指有反心。弟弟和侄子换一换,他去做碌王,弟弟去做安王,好不好?正好弟弟名字里也有个‘安’字,这安王挺匹配我的。弟弟也好让王夫享享福。”
“王弟莫要伤心,是朕错了,是朕错了。”皇帝从御座上走下来了,展开胳膊将敖昱抱在了怀里。
他是真的气,但已经不是气敖昱了。几年前他就知道没这个必要了,悔不当初让他成了碌王,但大势已成,如之奈何。
他气的是下面竟然还真有大臣面露喜色,甚至倒霉儿子安王脸上都有意动。
想造反的不是碌王,是安王吧?且不但想造反,还蠢。
北胡三州是让碌王经营得富庶了,但那地方也彻底姓“碌”了。他为什么这些年连下十五道圣旨召回碌王,碌王不奉诏,他也依旧好声 好气地再接再厉下旨召回他?外人知道他是怎么写的圣旨吗?
€€€€大意:弟弟啊,哥哥想你了,你家里怎么样了啊?还忙不忙啊?有空来看哥哥了吗?
和碌王归京,众臣在城外听的圣旨都是一个系列的。
他那地方就是个点着了个炮仗,只有碌王在上头坐着才不爆,否则就等着大家一块儿上天吧。
“安王姜疾€€,欺君罔上,不敬尊长,着即贬为庶人。送去皇陵,给他皇爷爷守孝吧。”
“父……”安王,不,姜疾€€抬头想求饶,但看见了两双冷冰冰的眼睛,他立刻把嘴闭上了,去守孝也算是有命在。更何况,等碌王倒了,或回去碌州了,说不定他还能回来。再不济也能改善一下在皇陵的生活条件。
姜疾€€被拖下去了,皇帝又安慰了这位弟弟几句,刚要回去,却被弟弟抓住了胳膊。
“哥哥,你后悔了啊?”碌王嬉皮笑脸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恍惚间看见的是十五年前的那个京中第一大纨绔的王弟,“后悔了……”
苹果醋【唉……当年那孩子,临走的时候跟我说的,其实是‘让那人好好治理碌州,好让皇兄后悔!’】
收敛了表情的敖昱边回到站班的位置上,边道【你断章取义的对。】
【嗷呜~谢谢宿主夸奖!】嘤,我刚才竟然没录音,这明明是应该珍藏下来,反复欣赏的。
€€€€那个傻孩子,真像他说的勤勤恳恳当贤王,可不就只剩下给皇帝儿子当踏脚石一条路了吗?看现在多好?碌王想揍谁,揍谁,皇帝回宫后八成后悔得都哭。不但后悔十五年前让他当了碌王,还后悔三十多年前让他从亲娘肚子里平安爬出来。
敖昱回到了他站班的位置上,安安静静规规矩矩了。
等安王从地上爬起来了,早朝终于恢复了正常流程,大半个时辰后:“众爱卿看来是都没什么事了?”终于没事了,皇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最近越发容易疲惫了。
正要宣布退朝,敖昱突然一脚踏出去了。
文武大臣全都退了小半步,怕他打人。
“陛下,臣有事。礼部尚书季大人刚邀了臣的士卒去打他的儿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刚还说一个文武都不认识的敖昱,一口叫出了礼部尚书的名。
“一派胡言!臣什么时候做下此等荒唐之事?”礼部尚书季高渊,悦溪父亲悦朗的好友,两人还是同榜进士。
此时聪明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碌王针对的是刚才季高渊那句劝。
“季大人,您放心,孤的护军中,未满双十的有不少,绝对都是孩子打架,大人不掺和。”
“你!”季高渊气得胡子直抖,“碌王殿下,臣方才之意,只是希望您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德报怨方是遵了圣人之教。”
“看来季大人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