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想他大概是真的担心他日后有一天会为了姥姥跟别人形婚,也大概是真心认为形婚是对自我不负责€€€€池镜越想越觉得这很符合余闻嘉的脑回路。
那他自己呢?又是个什么脑回路?
脑海里浮现出余闻嘉刚才坐在沙发上垂眼失神的样子,池镜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在余闻嘉脸上看到那种表情。
其他的池镜也不愿多想了,他今天脑袋实在够疼了。
池镜走到生活用品区,从货架上拿了一条毛巾和一支牙刷。除了这两样,还得买盒内裤,他顺手拿了一盒自己平常穿的那个码,刚准备放购物篮里,突然间想起来余闻嘉现在那个体型。他想了想,还是换了盒大一码的。
回家后,池镜发现余闻嘉还坐在沙发上,杯子里的蜂蜜水已经喝完了。他拎着购物袋走去阳台,把买的新内裤丢进洗衣机,打开了快洗模式,随后回客厅跟余闻嘉说:“我去收拾一下客房,一会儿衣服洗完了你自己拿出来放烘干机烘一下。”
“衣服?”余闻嘉看了一眼阳台上的洗衣机。
“内裤。”池镜解释说明。
余闻嘉看他一眼,然后不说话了,他没想到池镜会专门去给他买内裤。
池镜给余闻嘉拿了一套干净睡衣过来,然后去了客房。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大脑负荷过载,在客房换被套的时候,头晕得都有点站不稳。他坐到旁边的懒人沙发上缓了一会儿,结果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镜哥?”
朦胧中池镜听到余闻嘉的声音,他吃力地睁了下眼睛。
“别睡这儿,去床上睡。”余闻嘉蹲在他面前,轻声说。
池镜眼睛睁开又闭上,哑声问:“你澡洗了么?”
“没有。”池镜进客房后一直没出来,余闻嘉刚才就进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坐沙发上睡着了。
池镜闭着眼说:“你先去洗澡。我眯会儿。”
“回房间眯。”
池镜皱着眉低哼一声,这一声哼,竟透着一丝不耐烦:“……困。”
余闻嘉拿他没办法,又怕他坐这儿睡觉会着凉,就说:“那我抱你去床上。”
他语气里不带询问,并不是在征求池镜的意见。
池镜太困了,困到大脑都不能接收语言信息,余闻嘉的话语在他耳边断续不清。他眼皮动了动,又很低地哼了一声。
余闻嘉弯腰把池镜抱起来的时候,池镜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余闻嘉的脸近在咫尺,池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腾空了。床就在沙发旁边,余闻嘉拦腰抱起池镜,转个身就把他抱到了床上,前后不过三秒的工夫。
池镜躺在床上,已经清醒了,愣愣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余闻嘉。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嘉嘉同学都能把他一把捞起来抱床上了。
池镜睁着眼怔了一会儿。
“你睡吧。”余闻嘉把床尾的被子一拉,盖在了池镜身上,“我去洗澡。”
说罢他就转身走了。
池镜一身酒气,刚换的被单白换了。他昏昏沉沉的,大脑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索性闭上眼继续睡了。
余闻嘉洗完澡回来的时候池镜还在睡,余闻嘉没打算叫醒他,不过他刚在床边坐下来,池镜眼皮就动了一下,醒了。池镜睡得衬衫有点皱,他坐起来按了按眉心,跟余闻嘉说:“一会儿我再给你换床被子,被我睡得一股味儿。”
“没事,不用换。”
“那你翻个面睡。”池镜下床打算去洗澡,经过余闻嘉的时候闻到一股沐浴露的清香,他身上的睡衣是池镜的,并不合身,袖子短了一截,布料都贴在身上。
余闻嘉叫住他:“镜哥。”
池镜按在门把的手一顿,回头看着他。
“你刚才说的,还作不作数?”余闻嘉终于找到机会向他确认。
“跟我结婚这件事,还作数吗?”
睡这一觉似乎并没有让池镜的脑子清醒多少,不过他现在比刚才冷静了很多,至少他觉得自己已经搞清楚余闻嘉的行事逻辑了,也确定如果余闻嘉再露出那种让他揪心的表情,自己肯定还是会软下心来点头说“好”。
反正不管怎样,答案都给他自己定死了。
池镜反问余闻嘉:“你确定你想清楚了?”
“我要是没想清楚,就不会跟你说这些。”
池镜点了点头:“如果你想清楚了,那我的话就作数。”
余闻嘉沉默良久,最后点头“嗯”了一声。
洗澡的时候池镜又胃疼了起来,疼得他扶墙直喘气,他草草冲了一下,回房吃了缓解胃痛的药。疼痛让人清醒,这一晚他又恍惚又清醒,临睡前思绪还是混乱的,闭上眼头疼欲裂,他强迫自己清空大脑。
酒精发挥了它的作用,池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余闻嘉一晚上没睡。
他没听池镜的把被子翻过来,床褥上有池镜的味道,他侧身抱着被子,像拥抱了池镜一夜。
如果被子有生命,大概也能听到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窗外渐渐亮起晨光,早上六点,余闻嘉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卡着他妈差不多起床的点,打了通电话过去。
余母这边刚洗漱完,看到手机上余闻嘉的来电显示心头一紧,大早上的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她接电话的时候心突突直跳:“喂,闻嘉?”
“妈。”
听到余闻嘉的声音余母才松了口气:“人都给你吓醒了。”
“吵着您睡觉了?”
“没,我起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怎么了?一大早给我打电话。”余母拿着手机走去了厨房。
余闻嘉站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日出,对他妈说:“妈,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需要一大早打电话说的事,估计挺重要,余母坐下来,不干其他事了,认真听他说。
“好事儿坏事儿?”余母胳膊搭在餐桌上,“这么严肃,把你妈都搞紧张了。”
“是我的一个请求。”
余母摸不着头脑,温声道:“嗯,说说看。”
“我想跟池镜结婚。”
余母一愣,脑子都宕机了,好半天没说话。
“妈。”余闻嘉叫她。
余母站了起来,眼睛眨了好几下,张着嘴说不出话,半分钟后才重复了一下余闻嘉的话:“跟池镜结婚……?”
“嗯。”这一晚余闻嘉把之后的每件事都计划好了,首先是通知父母,然后是筹备结婚资金,“请求通过的话,我可能还得向您借点钱。”
余闻嘉说的都是中文,但连在一起余母好像听不懂。她消化了一会儿,重新坐回椅子上,问余闻嘉:“不是跟你妈开玩笑?”
“不是。”
“也不是睡糊涂了?”
“嗯,不是。”余闻嘉压根没睡,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我跟您说认真的,我想跟池镜结婚。”
余母刚听他说这话的时候很难以置信,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你说你‘想’跟他结婚,意思是这还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已经征求过他的同意了。”余闻嘉说。
余母眼睛一眨,脑子快转不动了:“你的意思是,这是你们俩共同的决定?”
“嗯。”
余母按了下眉心,缓了两秒,接着问余闻嘉:“老妈是不是错过你什么事了?你跟小镜……你俩谈着呢?”
余母觉得这件事可能性不大,她太了解余闻嘉了,如果真跟池镜谈着,他没有道理瞒着她。
余闻嘉不擅长说谎,就算说了他妈也能一眼看穿。
“结婚也不一定需要恋爱基础。”余闻嘉有他自己的一套说辞。
余母在大学任教,新闻系的教授,心思敏锐着呢。她问余闻嘉:“那你是基于什么基础要跟池镜结婚?跟老妈说实话,不然你的这个请求我很难答应。”
本来余闻嘉还抱着侥幸心理,想他妈那么开明的人,可能不会对他决定结婚这件事追问这么多。他还是不了解当父母的心。
余闻嘉只好对他妈说了实情,解释了结婚的理由、结婚的性质。
余母听后沉默良久,问他:“结婚这件事,是谁提出来的?”
“我。”余闻嘉说。
跟她猜的一样,她知道这不可能是池镜提出来的。不过池镜会答应,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池镜那孩子是什么性子,重感情,心思细腻,事事都为旁人着想。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事答应余闻嘉这样的提议。
余母皱眉不语,想了很多。
这件事是余闻嘉提的,也必然由他主导,池镜从小就对余闻嘉宠着惯着,但凡余闻嘉足够坚持,他提什么要求池镜不会答应?
换了别的家长,这会儿可能要骂一句“胡闹”,余母不一样,她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所以现在很平静。
“你确定这么做没有给小镜增添负担吗?儿子。”余母问了一句。
余闻嘉望着窗外,天已经很亮了,晨光变得有些刺眼。
他藏着私心,都没有足够的底气回应他妈的问题。
“我不会的。”余闻嘉说。
只要他把自己的心藏得足够好。
余母很轻地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还需要跟池镜聊聊。”
“您就跟我聊,别找他,成吗?”余闻嘉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万一他妈跟池镜聊过之后池镜又动摇了,那就一切都回到原点了。
余母默然片刻,轻声道:“好。”她相信池镜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孩子俩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都是自我的人生课题,她就不参与了。
“那这个请求,您是答应了?”
“你自己想清楚了,能为一切负责就好。”余母起身倒了杯水喝,一早上脑细胞都快死光了,口也干得很,“你别忘了你爸,光跟我说好了没用。”
“嗯,我知道。”
要不是昨天晚上时间太晚了,余闻嘉昨天就得跟他妈说这事。
“还有你爷爷,他那边你怎么交代?你还上着学呢就结婚,怎算个事儿。”
“法律没规定上学期间不能结婚,而且我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说什么你都有理,回头你自个儿跟你爷交代去。”
要联系上余闻嘉他爸一次不容易,余母说:“你爸那边我来说,你甭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