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他就像一棵新生的树,抽芽冒枝,越长越盛,让人倚靠。
池明现在就还靠在这棵树上€€€€不是还没长大,只是因为怀念。
池镜来公司前,池明还窝在游戏室打游戏,中午的饭局是沈静司跟他一起去的,下午沈静司在办公室休息间睡了会儿,走前去游戏室看了一眼。沈静司家境富裕,本身就是个富二代,他有24小时贴身司机,不是公司职员,是他自带的。
他说让司机送池明一起回去,池明拒绝了。
“我叫我哥了,他一会儿来接我。”池明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啪啪”按着,嘴里还咬着一支烟,“沈总路上慢点儿。”
沈静司站在他身后,手绕到前面抽走了他嘴里的烟,摁进了一旁的烟缸里。
池明坐进池镜车里的时候,身上烟味酒味都没散,池镜微微蹙眉:“你还是去路边打个车吧。
“干什么?”池明戴上安全带。
“身上一股味儿,从哪个酒池肉林里跑出来的。”
“瞎扯。”池明乐道,“我就抽了一根烟,还给人半路掐了,酒我都是中午喝的了,哪来的味儿啊。”
“你自己闻不着。”
“那我管别人呢。”池明说着往池镜那边凑凑,“来吧哥,感受一下酒池肉林的味道。”
“滚。”池镜笑着说。
车行半路,池明发现路线好像是往余闻嘉学校的方向,他问池镜:“去接余博士?”
“嗯。”池镜点头。
车缓缓驶到学校西门,今天中秋,学校没什么人,校门口零星几个学生,余闻嘉站在校门不远处的路旁,个子高高的很显眼,让他更显眼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一束浅蓝色的花。
池明以为自己看错了,打开车窗定睛看了看。
池镜也以为自己看错了。
“什么情况?”池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眼睛都睁圆了。
池镜把车开到路边,停在了余闻嘉跟前。余闻嘉看到坐在副驾的池明,似乎是愣了一下。他还没上车,池明先从窗口探出头去,盯着他手里那一小束浅蓝色的花花。
“这是干嘛?”池明眨眨眼睛。
余闻嘉没说话,上车后把花递给了池镜。他坐在池镜后面,手探到前座,把花放在了池镜身上。
池镜垂眼看着身前的花束,愣愣的。
池明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这是抽什么风?”
“节日,送个花。”余闻嘉苍白地解释。
花是余闻嘉下班后专门去花店买的。他要池镜把他当“男朋友”,当然要做点“男朋友”该做的事。节日送花可不就是恋人之间会做的事,虽然中秋送花有点牵强。
不过他不知道池明会过来。
池明沉默两秒,转头看着他,一脸正经地开玩笑:“就光送我哥?怎么没我的份?”
“不知道你来。”余闻嘉说。
“那回头给我补一束。我指定。”
“嗯。”余闻嘉随口应了声,头偏到靠窗的那边闭上了眼,他24小时没合眼了,太累了。
池明还没这么神经大条,这么个理由可糊弄不了他,他转头要跟余闻嘉说话,发现他头靠着窗眼睛都闭上了。
“刚上车就睡啊,累成这样?”
余闻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声音里透出疲惫。
“行你睡吧。”池明压低了声音,把池镜怀里的花拿过来看了看。
池镜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随后启动了车子。
余闻嘉肉眼可见的累,怕吵着他睡觉,兄弟俩一路上没说话。
余闻嘉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快到饭店的时候醒了,睁眼看到旁边座位上放着他买给池镜的花束。
“醒了?”池镜看着后视镜。
“嗯。”余闻嘉揉了揉太阳穴,又闭上眼睛缓了会儿。
池镜把车停好,下车的时候池明手机响了,他走去一边打电话。
池镜和余闻嘉还坐在车里。
“你节日有送别人花的习惯?”池镜在沉默中问了一句。
“没有。”
“那这是……?”池镜转头看着那束花。
余闻嘉说话向来简明扼要,只挑重点,不会解释那么多。
“送给未婚夫的。”他说。
第25章 我要审你。
25
在余闻嘉看来,快要结婚的对象称之为未婚夫没什么问题。
池镜沉默了几秒没说话。他自认为了解余闻嘉,一直以来都觉得他是个内敛深沉的人。他寡言,审慎,不露声色,习惯将自己包裹起来,有时候就连池镜也看不透他。
高中时期的疏离,驻外六年的空白,其实早在无形之中拉远了他跟余闻嘉的距离,让他淡忘了余闻嘉原有的、最本真的特质。
€€€€他就像一阵风,无声无息,没动静的时候让你感受不到他,一有动静就把你打得措手不及。
就像那晚,这阵风迎面就朝池镜卷过来,将他裹挟走,让他没有一点思考的余地€€€€或许有那么一点,但池镜没有思考出答案。
形婚的事,池镜到目前为止还是顺其自然的心态。
他原以为余闻嘉也一样。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
“订婚了才能叫未婚夫。”池镜回过头去,语气随意地说,“你这么称呼我合适吗,余博士。”
“可以订。”余闻嘉说。
“形婚就不搞那么多流程了。”池镜背对着他说。
余闻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池镜转头看了眼后座上的那一小束花,问余闻嘉:“特意买的?”
“嗯。”
“要做戏的话……花要带进去吗?”
余闻嘉的眉头很不明显地皱了一下,他说:“看你。”
池镜想了想,说:“还是不带了,这么故意,显得做作。”
“嗯。”
送花被池明撞见不是余闻嘉本意,不过也算无心插柳柳成阴,池明能多想那是最好的,本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身边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池明这会儿倒是没误会,但是真的迷惑,百思不得其解余闻嘉怎么在中秋这天突然送了他哥一束花,小小的一束,淡蓝色,他也不认识是什么品种,只能肯定不是玫瑰。
池明没有略过这一茬,进饭店的时候问余闻嘉:“你送的那花,怎么个意思,干什么突然给我哥送花?别跟我扯什么节日送花,我不信。你跟我哥,你们俩是不是瞒着什么事儿呢。”
这时候池明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他就是觉得余闻嘉和池镜有事没告诉他,他好奇。
余闻嘉不可能明着跟池明说,我跟你哥在谈恋爱。
虽然是做戏。
但他也的确给不出别的解释了,本来他今天买花的出发点就是“节日给恋人送束花”,这是他能做的唯一的、真实的解释。
“就是节日送束花。”余闻嘉说,“能瞒你什么事。”
池明知道余闻嘉跟他哥关系要好,但送花很不符合他的人设,更何况是在中秋节送花。
“没见过谁中秋给人送花。”池明说。
“那是你没见识。”池镜走在前面,突然接了一句。
池明没问出个所以然,还被人身攻击了,他气得深吸一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池镜的后脑勺。
“是,我不仅没见识,我还没你有人气。”池明转头看看余闻嘉,“送个花都没我的份,某些人光想着你了。”
池镜在前面点了点头:“知道就好。”
“操。”池明被气笑,上前一步勒住他哥的脖子,一顿猛摇,“这嘴是淬过毒了,甭要了,我给你缝上得了。”
池镜脖子都给池明勒红了,进包厢的时候三人脸上都有笑意,尤其是池明,刚折腾完他哥,很爽,嬉皮笑脸的。他嬉皮笑脸地在他姥姥旁边坐下,姥姥笑着拍了他胳膊一下。
池明现在的脾气比小时候好多了,他上学那会儿是个刺儿头,虽然不会主动惹事,但别人绝对惹不了他。现在成熟了脾气收敛很多,还经常会笑呵呵地跟人臭贫,看着挺没心没肺。但人的性格底色不会因为成长而扭转,他本质上还是那么个人,气性大,脾气爆,发火起来很吓人。
池明跟池镜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要说池明脾气爆,像团火,那池镜就是块冰,沉静,坚硬。
池镜很少发火,但他发火比池明更吓人。
池母和池姥姥坐一块儿,姥姥旁边的位置被池明坐了,池镜就在他妈旁边坐了下来。池镜的位置靠余闻嘉爷爷那边,中间隔了两个座位,本来余闻嘉可以直接坐他爷爷旁边,但他没有,他拉开池镜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池镜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余爷爷也是转头发现自己旁边座位空着,才开玩笑地说了句:“没人挨着我这老头儿坐啊。”
人还没到齐,还差余闻嘉他表哥,他表哥也是医生,三甲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忙得没话说,今天还不一定能过来。
余母笑着跟老爷子说:“一会儿梦长挨着你坐。”
“他今儿来?”老爷子笑眯眯地问。
余母给他倒茶:“说是今儿不值班,忙完了就过来。”
“他家那位呢?”
“这得看情况,他家那位也忙。”
“那不等他俩了,先开席。”
饭桌上其乐融融,余闻嘉“戏”做得很到位,池镜正吃着,他突然拿公筷给他夹菜。还不止一次,还拿他的碗帮他盛汤。
池镜在心里笑笑,心想家宴确实是个大舞台,此时不演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