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斐然的心瞬间凉到谷底,仅存的一丝希望轰然破灭。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滕时按住了他的肩膀:“有人这么欺负你,你竟然能一直忍着,就想不到来和我告状吗?”
奚斐然不可置信的看向滕时,后者轻轻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勾唇一笑。
“赵阿姨,今天上午奚斐然进入三层的房间后,你做了什么?”滕时转过头来,看向浑身僵硬的赵阿姨。
赵阿姨整个人都结巴了:“少……少爷……您说什么呢!”
“你难道没有在他进入房间后,自己又进去了一次?”
赵阿姨眼底崩出血丝:“我没有!少爷我没有!”
下一秒,她的嘶吼卡在了喉咙里,滕时的手里举着手机,手机里正是三层房间的监控。
而监控里,赵阿姨在房间内偷走项链的动作清清楚楚,甚至能看到她嘴角贪婪的笑。
“我……我……”赵阿姨如遭雷击,面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浑身都发起抖来:“别墅里没有监控的,怎么会……”
“凌晨让小阳他们新装的。”滕时打了个哈欠,“怎么,我装监控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赵阿姨面如土色瘫倒在地。
奚斐然只感觉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翻涌,几乎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如果说凌晨滕时就开始布置面前天罗地网,那也就是说他几乎是昨天一见面就看出来了自己情绪的不对。
他原来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他和赵阿姨不是一伙的!
滕时弯腰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你这小屁孩怎么回事,被人克扣了伙食都不知道吭一声的,难不成营养不良了再来讹我?”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疯狂的冲上了眼眶,奚斐然红着眼睛,声音几乎哽咽:“我以为是你故意指使的。”
滕时的心脏像是被用力的捏了一下,疼的微微抽了一口气。
失去父母双亲,被放到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奚斐然一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少爷,就这么被迫孤独而绝望地竖起身上小小的刺,在担惊受怕的恐惧中承受着周围的一切不公和压力。
不敢相信任何人,一个人死死扛着。
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少爷!少爷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赵阿姨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试图打苦情牌:“我命苦啊!生了个儿子是个傻的,我们夫妻两个花光积蓄给他看病,实在是一无所有了才出此下策!……”
滕时:“如果我一直没有发现,你打算饿奚斐然多久?”
赵阿姨被噎住。
“你自己的儿子就是儿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滕时轻声说,他并没有发怒,语气甚至很柔和,但是奚斐然却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那眼底的寒意几乎摄人心魄。
赵阿姨立刻连滚带爬的扑到奚斐然脚下,咚咚磕头:“小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然而奚斐然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自己的裤脚,站到了滕时身后。
“我已经查了出来,真正有着丰富育儿经验的是你的孪生姐姐,而她从去年因为得了严重的肺结核而卧床不起,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取而代之,拿走了她的证件和资质,应聘各种保姆的职位。”
滕时微微弯腰,看向地上崩溃的赵阿姨:“在奚斐然之前,还有几家?你专挑那种父母没有时间管孩子,或者是离异的家庭,利用大人对孩子的疏忽,暗中为自己牟利。”
赵阿姨几乎面如死灰,想要为自己争辩,却在滕时的注视下发不出声音,她又颤抖的看向奚斐然,而后者只是看着他,目光如冰。
“你这样的人,”滕时一字一顿地说,“应该下地狱。”
***
警察来的很快,奚斐然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红蓝色闪烁的光闪烁着,赵阿姨被双手背铐着从别墅里押送出来进了警车,一路上双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几乎是被人拎上去的。
“她会判几年?”奚斐然好奇地问。
“我妈妈那几个珠宝首饰加起来,大概得有六七百万吧。涉案金额巨大,应该是十年以上或者无期。”滕时走到他身后轻描淡写道。
窗户上倒映出滕时的容颜,奚斐然闻言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滕时的神情似乎并没有拔掉一颗钉子后的轻松。
赵阿姨这件事,似乎不太对。
在这个年纪,滕时已经初步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由自己的亲信构成,他重生之后也立刻联络了这些情报网,确认了情报网的正常运转。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而这些情报网日后也将发展成为遍布全国乃至境外的强大情报部门,专门服务于他。
而赵阿姨,就是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找来的。
能送到滕时面前的信息,一定都是经过筛选和检查的。
赵阿姨身上有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却没有被发现。
这究竟是情报人员的疏忽,还是说,有人使用某些手段绕过了这些检查,故意把赵阿姨送到了他面前?
滕时眸色微沉,想要细想,却只觉得头越发的疼,就像是被唐僧念了紧箍咒,有个无形的环似的在他头上一阵阵收紧。
他掐住眉心。
糟糕,真的要发烧了。
咕噜噜……
正趴在窗户边看热闹的奚斐然肚子里忽的一阵叫,他有些尴尬的屏住呼吸,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饭点了。
“下来吧,”身后传来滕时的声音,然后单手把奚斐然从窗台上抱了下来,“饭已经做好了,去楼下吃吧,这回饿不着你了,都是肉。”
腰腹上的紧贴不知道为什么让奚斐然有些不自在,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和滕时之间那座坚冰高墙被融化出了一个小口,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滕时放下他,奚斐然站在原地没动,看向滕时,滕时也看向他:“嗯?”
滕时的眼睛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有狭长双眼皮的桃花眼,静静看着你的时候,几乎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奚斐然的耳朵微微发红,直到红色蔓延上脖子的时候,忽的憋出一句:“我们一起吃吧!”
滕时微微愣了一下,这好像是小屁孩第一次对他伸出橄榄枝。
看着奚斐然若无其事中带着点期待的眼神,滕时虽然很想接受,但是他现在真的不太舒服。
热气已经烧了上来,滕时只觉得大脑像个熟透的西瓜,敲一下就能裂开,头痛欲裂间浑身上下都开始没劲儿。
“你去吧,我不饿,下次吧。”滕时在奚斐然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我回房间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转身的一瞬,奚斐然却忽的抓住了他的手:“你怎么了?”
滕时被他这么一拽,身子竟然没站稳前倾了一下,下一秒,奚斐然的手背已经生疏地贴上他的额头,有点别扭地开口,仿佛想要示好但还有点不习惯:“好像是发烧了。”
第30章 病不单行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情绪一直紧张着,奚斐然的手指很凉,贴上滚烫的额头的时候,那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滕时感觉到了一阵说不出来的舒服。
小屁孩还是有点用的,滕时晕晕乎乎地想,同时也感觉到了奚斐然对他态度上的变化,心还挺欣慰的。
可是额头的冰凉稍纵即逝,没几秒就被他的额头捂热了。
滕时头疼得要命,晃晃悠悠地扶了一下桌子,然后往外走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奚斐然拉住他:“你等等。”
他迅速跑到热水机那里给滕时接了一杯温水,然后又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一盒退烧药。
滕时站着都觉得乏力,干脆坐在了沙发上,用力地掐自己的眉心。
奚斐然跑回来,把水递给他:“先把药吃了。”
身子仿佛被泡在了沸水里,滕时仰靠在了沙发背上,烧得眼睛都闭上了。
奚斐然轻轻晃了他两下,滕时才低下头接过水杯,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千斤重,眼前几乎有了重影,捏了几下竟然没捏起来奚斐然掌心的药片。
奚斐然不知为什么自己看着滕时这样难受的样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能是这些天对滕时的误会,让他产生了类似于近乎内疚的情绪。
他干脆拿起药片,做了个张嘴的动作:“啊。”
小时候他妈妈喂他吃药就是这样的,奚斐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做了,做完了才觉得有点尴尬。
好在滕时根本没注意到,迷朦地张开嘴:“啊……”
奚斐然飞快地把药片轻轻塞进他嘴里,然而就在撤出手指的时候,滕时微闭的嘴唇无意识的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那柔软滚烫的触感让奚斐然就像触电似的抖了一下。
他仓皇地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托着水杯底帮滕时咽了下去。
“要不要帮你叫滕禹?”奚斐然低声问。
滕时几乎烧得要晕了,听到这话却立刻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这个体质,差得万里挑一,感冒发烧几乎是每年必有的事情,而且每次都来势汹汹,上午可能还好好的,下午忽然就趴了。
然而即便是病得这么平常,滕禹每次还都会特别紧张,别墅里的上上下下的医生侍从都得跟着忙活,兴师动众的。
“没什么大事,第二天肯定好了……”滕时费力地睁开眼,双眼皮几乎变成了三眼皮,扶着沙发想要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
奚斐然一把抓住他:“你别乱动了,先在我床上睡吧。”
“昨天你睡我的,今天我睡你的,”滕时笑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哑,“共享卧室……”
奚斐然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搀住滕时的胳膊,靠近才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滚烫得吓人。
……这样真的不会烧坏吗?
他一步步搀着滕时往床边走去,滕时看着瘦,但完全不是那种瘦骨如柴的干瘦,少年人身上紧实修长的肌肉该有的都有,奚斐然扶着他走向自己的床上,中间差点被他压倒。
好不容易才到了床边,奚斐然护着他的受伤的左臂,滕时整个人几乎是向右栽倒了下去,哼唧了一声,就不动了。
月亮已经爬了上来,窗帘没有拉,银色的月光照在少年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几乎反射出一种珍珠似的光泽。
因为高烧,他苍白的脸颊上透出似有若无的绯红,柔软的碎发被细汗沾湿在额角。
不知道为什么,奚斐然竟有点移不开目光。
可能是今天误会解开,他终于可以不带任何批判感情地注视滕时,一看之下却发现滕时真的长得很好看,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尤其是在生病的时候,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让人心疼的脆弱感。
奚斐然在床边站了好几分钟,才忽然惊醒,轻轻过去抓住被子的两角,他的胳膊有点短,于是半跪着爬上床,才终于把被子严严实实地拉上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滕时身上。
滕时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已经虚弱地睡过去了。
——出汗了,应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