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凄厉的嗓音冲入耳膜,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那小小的声音抱着自己撒娇,把奶糖分给自己时稚嫩又开心的笑声:“最喜欢哥哥了……”
仿佛从梦中惊醒,滕禹一声暴喝:“给我放下!”
他飞快的按下了电子手表上的呼救按钮,然后猛地冲了过去!
“快点!动作快!!”围栏外面的彪形大汉见他追来,立刻对院子里面的保姆大叫,“快把这个小的给我递过来!”
保姆用力抠开滕时紧紧抓着栏杆的手,指甲都掐进了滕时手背的肉里。
滕时大声哭叫挣扎,壮汉见状干脆用打了迷药的手帕往滕时的脸上用力一捂。
小滕时在迷药的作用下立刻陷入了昏迷,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毫无知觉地被拽了过去。
保姆紧跟着翻过围栏。
“快!把车子启动!”
壮汉和保姆带着滕时冲向早就停在不远处的面包车,壮汉却忽的感觉背后脚步声狂奔而来。
“放开我弟弟!”滕禹扑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上衣,壮汉大骂一声猛地甩脱他,滕禹却又一个飞扑抱住了他的大腿。
“他们在这!人贩子在这!!”滕禹用尽全身力气读者庄园里大喊,“快来人!”
壮汉拖着他跑了几步,发现根本跑不动,滕禹死死抱着他,任凭他在地上拖拽也不松手。
“他妈的小崽子你不想活了!”壮汉直接一脚踹在滕禹的肚子上,“松手!”
这一脚真的重,滕禹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被踹断了,手却抓得更紧。
“松开!松开!”壮汉一脚接着一脚地猛踹。
“老公!要不把他一起带走吧!来不及了!”保姆心急如焚。
她话音未落,滕禹已经像一只凶狠的小兽一样猛地窜了起来,狠狠一口咬向壮汉抱着滕时的那只胳膊。
“啊!”壮汉痛叫一声。
疯了!他从没见过有哪个七岁的小崽子有种发疯的狠戾。
这哪里像是个富家小少爷,倒像是某种野兽的幼崽!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壮汉用尽力气一脚踹在滕禹的胸口上,滕禹闷哼一声,壮汉几乎肯定自己踹断了他的肋骨,然而滕禹依旧没有放手。
庄园里警铃大作,保安和警卫队全部出动,管家带着一众人冲向了这边,壮汉已经能听到他们的大声叫喊脚步声。
保姆哭叫:“来不及了老公!把孩子扔下咱们跑吧!”
怎么可能!筹谋了半年多就为了今天这一次出手,怎么可能前功尽弃!
壮汉双眼血红,忽的从袖口中滑出一把刀。
他就不信这个小崽子死都能不松手!
下一秒,锋利的刀剑猛地刺入了滕禹的腹部!鲜红的颜色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
那一刻其实是感觉不到疼的,滕禹还以为自己没事,然而几秒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使不上力气,力量似乎从腹部的伤口中飞快地流走。
狗叫声、人的呼喊声、警铃声……无数的声音混合成一首稀奇古怪的曲目,男人的腿从他的手中抽走。
滕禹挣扎着翻过身,只看见壮汉抱着昏迷的滕时,和保姆一起冲向面包车。
放下!……不许带他走……
史无前例的恐慌淹没了滕禹,他挣扎着想要往前爬,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被自己冷淡对待的弟弟对他有多重要。
那是我的兄弟。
比血缘纽带更强烈的羁绊是彼此之间的感情,这世间再不会有人会像滕时一样依赖他,对他百分百信任。
“哥哥……我好喜欢你呀……”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或许滕时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了。
红色浸染了全身,黑暗淹没了视野,只剩下一片寂静。
丁零零——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滕禹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在沙发里睡着了。
他下意识按了一下自己腹部伤疤的位置,那里已经愈合了很多年,完全看不出当时的凶险了。
滕禹按着眉心接起电话,嗓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喂。”
“哥。”回忆里稚嫩的嗓音和如今清亮磁性的少年音重合,电话里滕时轻轻笑着问:“有空吗,一会儿想请你吃饭。”
第55章 坦白
市中心的金融街区的地标性建筑物三十四层,餐厅里播放着优美的爵士乐。
从餐盘到桌上新鲜的花,每个细节到精致到极致,从落地的窗户看去,几乎能看到整个崇景的全貌。
因为价格过于昂贵,且需要提前至少两周预定,还有身份要求,此时虽然正是中午,但是餐厅里人并不太多。
滕禹从电梯里走出来,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走进来,远远就看到滕时坐在窗边的座位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肩膀和手臂的线条平直而优美,视线平静地看向窗外的城市,气质矜贵清冷。
川流不息的城市景致落入他深邃如海的眼底,那一刻滕禹竟然微微愣了一下,在滕时身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那好像是某种洞悉一切的神性,仿佛与脚下的芸芸众生脱离开,知晓得太多,以至于达到了某种释然的平静。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咳咳。”滕禹清了清嗓子。
滕时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向他的一瞬间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他熟悉的弟弟,冲他淡笑着招了招手:“哥,这里。”
“干嘛请我来这么贵的地方?”滕禹坐下,弯腰的时候略微顿了一下,似乎是身体有恙,动作有些僵硬。
服务生倒上一杯温水,在面前的小托盘里放上温热的湿巾。
因为滕仲云的话,滕禹现在的内心微微有些复杂,就连坐下来都没有怎么和滕时对视。
滕时倒像是没注意到,笑眯眯地道:“这里的鱼很好吃。”
虽然是个巧妙的避重就轻的回答,但是滕禹也知道,滕时确实对于吃很讲究。
这个金贵的弟弟吃水果只吃当天摘的,吃鱼只吃新鲜的不吃冻的,猪肉只吃散养的某一品种,一旦尝出味道不对说什么也不会再吃。
滕禹至今都觉得他能分辨猪肉品种的能力简直匪夷所思。
小时候滕时甚至因为挑食被他揍过屁股,不过依旧屡教不改。
“尝尝味道怎么样?”
胡思乱想间,鱼已经上来了。
滕禹尝了尝,就连他这种味觉不灵敏的,都感觉出了这鱼的鲜嫩多汁:“很不错。”
滕时笑了笑,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到了八成饱。
滕禹心中的猜测越来越多,他知道滕时叫他来肯定不是单纯来吃一顿饭的,必然有话要说。
但在发生了蒋洲成的事情后,他要说什么,滕禹还真的猜测不到。
滕禹放下刀叉:“滕时……”
滕时抬起眼:“哥,咱们兄弟两个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一起单独好好吃过一次饭。”
滕禹微微愣了一下:“确实。”
滕时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含着很多情绪,然后他淡淡笑了笑,对着服务生招招手,让他们把盘子撤了下去,从桌子下拿出一沓薄薄的文件放在了滕禹的面前。
“这是什么?”滕禹问。
“你名下滕盛公司的在未来两年内会遇到的各种问题,没有处好的账务、挪用公款的员工、会出问题的订单……我都列出来了,大大小小,应该有十几项。”滕时轻声说。
滕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第一秒他完全不明白滕时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下一秒他抓过桌上的文件,只见上面是按照时间线罗列的,滕盛公司遇到的各种危机。
那些危机根本还没发生,却写得无比细节,每件事情之所以发生的前后逻辑都清清楚楚,看似荒谬的论断,都能清晰溯源到开端,每件事都不是空穴来风。
滕禹震惊到了极点,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猛的把文件啪地按在桌上质问道:“这是从哪来的!”
“是我自己写的,”滕时看着他,轻声说,“哥,蒋洲成的事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补偿。”
“你怎么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滕禹又惊又怒,不知道滕时怎么能知道这么多机密,心底深处一阵紧缩,他倒不是害怕滕时知道他企业的秘密,而是怕滕仲云发现滕时这些暗中调查的动作
“谁跟你说蒋洲成的事给我带来麻烦了?”
滕时轻轻叹了口气,抓住了滕禹的胳膊。
滕禹没想到他忽然伸手,下意识抽手竟然没抽走,下一秒滕时已经将他的袖子掀了上去。
那强壮的小臂上纵横着大大小小新鲜的鞭痕,有的还没结痂,只有一层红棕色的膜,看上去无比的触目惊心。
“滕仲云对你用家法了吧,”滕时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才压制住心里的愤怒,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的后背上,应该也都是伤,所以你刚才坐下来的时候动作才会这么僵硬。”
滕禹猛地抽回手:“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滕时的语气罕见的强硬起来,
“滕仲云是个疯子,他从小被他父亲虐待,有很严重的心疾病,他冷血淡漠的性格是从小形成的,他对身边的一切有极强的掌控欲。结婚生子后,这种心问题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发泄到了你的身上……”
“够了!”滕禹低声呵斥,“再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父亲!”
“有的人不配为人父。”滕时冷道。
滕禹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滕时。
滕时却不顾他震惊又复杂的目光:“我知道他从小就给你灌输忠诚的思想,甚至用了一系列的洗脑和心暗示的方法,让你觉得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家族好。但并不是,他只为了他自己。”
滕禹的表情几乎扭曲:“别说了!”
“他在你面前挑拨我们的关系了,对吗?”滕时直视滕禹的眼睛,“再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分崩离析,十年后,甚至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哥,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文件里这些内容的吗?”
滕禹呼吸急促,死死盯着他。
滕时深吸一口气:“我能梦到未来。”
那一刻,滕禹觉得自己和滕时之间肯定疯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