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进化手册 第48章

燕衔川对音调的把控,就如同她摆弄手中的小刀,精准而无误。

她会唱歌,也会跳舞,她的平衡力可以和从小锻炼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所媲美,她掌控自己的身体,宛若掌控一台精密的机器。

但燕衔川又习惯于迁就周围的人群,一个严格控制自己的人是很可怕的,所以她又要散漫起来。

她的步子有长有短,她的笑容也是多种多样,但长短是她自己控制的,嘴角的弧度同样如此。

正如她此刻轻轻挑起眉,露出一个有些惊讶中带着调侃的表情,“我真的以为你什么都会。”

“我只是个人而已啊,哪有这么神奇。”鹿鸣秋噙着笑,蔚蓝的眼眸里荡着无奈的波光。

燕衔川摇摇头,“你就是有。”

影视城里不止她们两个人,也有许多工作人员正走来走去,看到鹿鸣秋的时候大多都发出小小的惊呼,不过都没过来打扰她们散步。

人家小两口有说有笑,贸然过去要签名合影就不太礼貌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过她来影视城这件事立刻被传开了,内部人员还是时常交流各种八卦,就是不会告诉圈外人。

有人拍了照片,这张照片兜兜转转,最后到了苏虹的手里,又被她发给鹿鸣秋。

晚上她回来,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点开这张偷拍的照片,铁黑色的路灯下,她迎着日头轻笑,另一个人就凝视着她,目光专注,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拉得很长。

鹿鸣秋看了一会儿,觉得拍得不错,回消息说:“把这个当物料发出去,说一下新电影拍摄的事,提提热度。”

苏虹应了一句是。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吃过早饭,几个人一同前往剧组的影棚里,其他人包括导演都已经就位了,工作人员在搭道具。

几个主演迎上来,主动跟鹿鸣秋打招呼。他们是昨天下午就到的,本来想跟她先见一面,但是被告知已经出门了,等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这个时间上门显然不合适,所以今天才一股脑的涌过来。

燕衔川不等他们挤,就跟着苏虹退到一边,找了把椅子,坐到导演身后去了。

导演知道她来头大,就没拦。

等演员们寒暄完,化过妆,就要正式开拍。

演员是要通读剧本的,拍戏也不会按照故事流程拍,而是导演把握先拍哪段更好。

最先拍的是歌女去摄像馆取照片的戏。

鹿鸣秋看了一会儿,问苏虹要了剧本。

富家小姐留洋归来,思想前卫,不喜欢家中处处讲究的老古板氛围,嘴里喊着人人平等,但对歌女依旧有偏见。

觉得她们有手有脚,怎么不能做正经活计养过自己,非要卖笑求生,自甘堕落。

她虽然一肚子文墨,满嘴大道理和先进思想,可想法很单纯。

一次喝咖啡回家,在路上遇到了被混混打劫的歌女,她让车夫救了歌女,又问她为什么不找个正经工作。

歌女先是谢过她,又笑话她什么都不懂,晃着腰肢就走了。

小姐憋了一肚子气,回去跟奶娘抱怨,后者说歌女都是下贱人,小姐何必和她们置气,而且她们不干不净的,哪个好人家请她们来做工,别把家里的老爷都勾走了。

小姐一时间觉得她说的不对,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课本上教的不是人人平等吗?

……

编剧的功底很好,剧本写得也流畅,燕衔川慢慢往下看,看到歌女被客人下了药,想要占了她的身子,被小姐撞到救下,为了解除药性,两个人在房里颠鸾倒凤这一幕时,她的眼神忽地凝固住了。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读剧本)(忽然把剧本撕了)(抓住编剧的脖子):你死不死,你死不死,你死不死!

编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揪起来)(双腿蹬空):救命!

第39章 爆浆番茄20

歌女的角色很复杂, 她从前家道尚可,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产被军阀霸占, 父亲拼死救出她,让她逃到这里。

她一个弱女子, 无处安身,被拐子卖到了百乐楼, 做了歌女。

她长得美丽, 又饱读诗书, 总有一股书卷气,却唱起歌来也是清清冷冷,追捧她的人称她是一枝寒梅,还有诗人给她写诗作文, 风头无两。

所以歌女不用常笑, 她的笑价值千金, 是要花钱买的。

管事妈妈深谙奇货可居的道理, 想把她卖个好价钱,所以从不让她接客。

她的身世飘零, 虽有眼界,却被迫沦落风尘,和富家小姐是两个极端。

歌女性格复杂内敛, 只有鹿鸣秋才能演。

而她则要把自己的蓝眼睛遮起来, 黑色的眼珠,才更符合角色。

歌女最后死在侵略者的流弹下,富家小姐会成长起来, 投身于变法的洪流中。

这是个悲剧故事, 她们之间或许有爱情, 或许没有,更多的则是两个女子在乱世中不同的境遇,不同的选择,她们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但这些内涵对燕衔川而言一点儿都不重要,她的目光想一根钉子死死钉在那行字上面,恨不得把它烧穿个洞。

这是在拍电影,肯定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拍一拍暧昧的氛围。

但是……燕衔川看了看剧本,又看了看鹿鸣秋,目光从前座的导演和编剧脖子上转了两圈,感觉他们十分碍眼。

鹿鸣秋拍过不少电影,自然少不了一些亲密行为,她之前也看过这种场景。

在那部大清洗时代的影片里,鹿鸣秋饰演的角色爱人死去,她便吻过他的眼眉,吻过他凹陷的脸颊,吻过他干裂的唇瓣。

当时燕衔川瞧着毫无感觉,还有心思评判画面构图。

而现在,她就怎么看怎么碍眼了。

饰演富家小姐的演员,样貌气质都很贴切,像是一株向日葵,有着勃勃生机,她的长相不是绝美,可一旦融入了角色,演技便为她整个人增光添彩,添加了无穷的魅力。

镜头里,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就显得格外般配。

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思,就觉得不太舒服。

当然,燕衔川是发自内心地尊重鹿鸣秋的工作,也完全理解拍戏要做出的牺牲,一个好的作品呈现,必然是需要演员的自我为角色做出妥协。

她就是胸口有点儿发闷,或许影棚太逼仄,又关着门,虽然有空调让室内保持凉爽,可这里人多到扎堆,所以她才觉得不爽利。

想到这儿,燕衔川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推门出去。

外面是个大晴天,凉风带来秋天到临的讯息,尽管太阳热力不减,但风丝拂过身体,便像是怪声怪叫的人张开双臂,把有着金黄绒毛的小鸡,一股脑地驱散开来。

阳光就像是这些叽喳乱叫的鸡仔一样四处逃窜。

她立在门口,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不觉得舒畅,反而更闷了。

只因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通通飞进身后的影棚内,无法自控地猜想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

她莫名其妙地出来,又莫名其妙地回去,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燕衔川难得有了踌躇的情绪,过了片刻,她又觉得自己的确很莫名其妙。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在意起别人的看法来了?

她面色淡漠地推门而入,重新坐回椅子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台上的演员,半晌后满意地得出结论——论样貌,我要比她优越多了。

她的眼神太过强烈,几乎要化为实质,让对方如芒在背,差点出戏重拍一条。

鹿鸣秋既是敬业,又是想快点结束,因此上午下午都拍了她的戏份,进度飞快。

她忙了一天,也不会有人不识趣地在吃饭的时候过来打扰她休息。

燕衔川没和助理点菜,反倒是她还有多余的心思分出来,让助理带几份甜品过来。

菜式都偏向清淡,没有什么辛辣刺激性的食物,燕衔川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吃过饭,她们就一起回到酒店楼上,好巧不巧,又遇到了小舒。

对方身后仍旧跟着四五个助理,有的给她撑伞,有的给她拿水,一见到鹿鸣秋,她就快步走过来,“前辈!真巧,又遇到了,这个时间点,前辈吃过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我刚点了荟香阁的菜,还有招牌醉鱼呢。”

她脸上的妆还没卸,发间簪子坠下的珍珠一摇一晃,很是惹眼。

“我刚吃过,正准备上楼休息一下。”鹿鸣秋停下步子回她,柔声说,“谢谢你的好意了。”

“好可惜,来晚一步。”小舒摆了摆手,也没多纠缠,“那前辈快去休息吧!”

她说完就带着一号人离开了。

这就是个小插曲,鹿鸣秋一向受欢迎,燕衔川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是电梯里,她时不时就扫过身边人一眼,后者看回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燕衔川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说:“我今天看了剧本。”

“怎么样?”鹿鸣秋问。

“有一段床戏。”燕衔川冷静地说。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鹿鸣秋思索了一下,“的确不太合适,我对外宣告已婚,还接这种戏份,会影响口碑,毕竟我还是个omega。”

“多亏你提醒。”她笑着说,“回头我让编剧改一下,把这段删掉。”

燕衔川的心底噗地冒出一朵小花来,阴云呼呼地跑,她矜持地说:“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

“明天上午没我的戏,可以睡个懒觉,下午去拍外景,我买了防晒霜给你。”鹿鸣秋说,示意这人跟她回屋。

两个屋子的布局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鹿鸣秋的行李箱立在衣柜旁边,昏黄的夕阳透过朦胧的白窗帘照入屋内,给家具都染上一层枫叶金。

她走进屋里,从电视柜上拿过一个小盒,“就是我常用的款式,我看你从来没用过。南津市的日头还是很毒的,你又这么在意自己的脸,别晒黑了。”

燕衔川接过这个扁扁的长方形小盒,“谢谢。”她沉默了一瞬,又像是不解,又像是确确实实的好奇,“你总是这么面面俱到吗?”

在各种复杂的多如牛毛的大事中,还要抽出精力来安排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的心力好像无穷无尽似的。

“只是顺手,并不麻烦。”鹿鸣秋说。

对方显然并不想要这句答案,两人互相对视,她恍然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鹿鸣秋沉吟片刻,低声说:“我习惯了。”

她拉出一张椅子来,“坐下说吧。”

“你知道的,我的异能有很强的亲和力。但一个人哪怕初见时觉得不错,下一刻就看到他难以忍受的粗鄙一面,也会瞬间降低好感。”

“所以我要保持周到体贴的行事作风,才能更好地发挥异能的效用。”她的语气并不疲惫,只有淡淡的坚定,“我不能洗脑每一个人,但既然能让更多的人尽可能的对我产生喜爱之情,在我站出来时,能够认同我的看法,去支持我,这就是值得的。”

“可以理解。”燕衔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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